第五章 杀千刀的小子

　　季末没有看对面的汉子，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他只是看着脚下的擂台。
　　“咋？你还是个哑巴？”那汉子怒道。
　　没有人回应他，因为季末依然看着脚下的擂台，那里绣着一朵好看的小花，他的视力很好，可以清晰的看清针线缝制的脉络。
　　被眼前的瘦弱少年无视，汉子很生气，他卯足力气，一拳向季末的面门击去。
　　眼看汉子的拳头就要砸到季末的脸上，季末仍没有动，台下有些胆小的观众仿佛已经看到了血溅当场，吓的闭上了眼。
　　季末并不擅长打架，确切点说应该是从未打过架，但他很快，他的视力很好，所以他觉得打向自己的那只拳头很慢，慢到他可以清楚的看清拳头划出的轨迹，可以分辨出拳头将要落下的位置。
　　所以，下一刻他动了。
　　他稍一侧身，很自然的躲开那汉子的拳头，然后出拳。
　　不大的拳头，不偏不倚，正中那汉子的太阳穴。
　　只是一拳，那汉子应声倒地。
　　场面反转太过突然，台下的观众甚至尚未反应过来，赌坊的伙计费力的爬上擂台，察看了一下倒地的汉子，发现汉子已经昏死过去，诧异的看了眼季末，朗声向台下观众宣布到：“第一场，季末赢。”
　　台下的观众此时才从震惊中醒悟过来，一阵哄乱，有些观众立即对擂台上的瘦弱少年另眼相看，有些则不然，觉得那粗壮汉子一定是身体有恙，不然亦不可能被瘦弱少年看上去力道不足的一拳打晕。
　　擂台左侧角落的赌坊掌柜刘白震惊不已，原先的不解也早就消散。他不同于台下的那些看客，他长久来经营赌坊，看惯了各种打斗招式。他震惊的原因也不是季末只用了一拳便打倒了那粗壮汉子，而是季末太快，快到已经超越了他长久以来对于普通人速度的认知。
　　“难道这瘦弱少年竟是一位修行者？”刘白心内疑惑，转头看向了一旁看台上的臣不二。
　　看台上，臣不二似乎是因为喝了太多酒的缘故，竟躺在懒椅上昏昏欲睡。
　　刘白一招手，自前厅又过来了几个伙计，将昏死的汉子搬下台去。
　　没有间隙，昏死的汉子刚被抬走，擂台上又上来一人，是一位秃顶的和尚，第二场开始。
　　“听说这和尚是金山寺的俗家弟子，曾经打败过一位初境的修行者，身手十分了得。”刘白身侧的伙计兴奋的道。
　　“世外之地的金山寺？”刘白微眯着双眼看着擂台上的和尚与少年，他忽然对这场比赛满怀期待。
　　初登台的和尚并没有急于动手。他是近身格斗的高手，刚刚打斗时便在幕后观看，他不认为眼前瘦弱少年的胜利是凭借运气，他知道少年的速度很快，最主要的是，他没有看清少年的招式，因为少年只用了一拳。
　　所以他在等着眼前的少年先出手，好看清对手的招式。
　　正如和尚所期待的，季末并没有太好的耐性，看着对面只摆了个架势却迟迟不见的动手的和尚，他决定先出手。
　　同样是不大的拳头，没有任何花哨，击向那位来自金山寺的和尚。
　　和尚盯着向自己袭来的拳头，拳头太快，他知道自己无法招架只能躲避，所以他极快的侧着身子。
　　但他侧身的速度对于袭来的拳头来说还是太慢了，拳头打在了他的肩上。
　　切身感受总比观看来的更加准确，和尚忽然觉得自己碰到了此生以来最强的对手，即便他以前与那名初境的修行者打斗时，都没有如此强烈的压迫感。
　　“好在拳头的力道不是太足，”他暗自庆幸。
　　他仍然没有主动出击，因为他仍然没有看清少年的招式，看清不清招式就找不到破绽，这是他长久以来的经验。
　　上一拳才刚刚打在他的肩上，下一拳又到了，他奋力躲避，还是慢了半拍，拳头又打到了他另一侧的肩上。
　　所幸击打的部位都不是要害，拳头的力道也不是太足，和尚还能勉强承受。
　　但拳头袭来的速度太快，一拳接着一拳，几乎没有间隔。
　　终于，看着再次袭来的拳头，和尚看清了少年的招式。
　　少年的招式就是没有招式——直打、猛砸、圆抡，没有任何套路可言。虽然看清了的招式，和尚却已经没有了主动出击的机会，因为再次袭向自己要害的拳头，他根本无法躲避。
　　“终于结束了。”看着自己无法躲避的拳头，和尚忽然没来由的生出一种解脱了的感受。
　　伴着他的这种感受，袭来的拳头与第一场如出一辙，不偏不倚，正中他的太阳穴，他瞬间昏死过去。
　　季末停下挥舞的拳头，转身走到擂台的一侧。
　　对于台下的观众来说，这一场比上一场更加震撼，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少年对一个和尚单方面的殴打。
　　此时已经没有任何人怀疑台上瘦弱少年的实力，一个心软的看客甚至带着哭腔，用翘着兰花指的手指着季末道：“你…你…这个禽兽！”
　　仿佛是害怕台上的季末会下来揍他，他伸出去的翘着兰花指的手在伸到一半时又突然收回。
　　赌坊伙计这次都懒得上台检查，直接让人上去把昏死的和尚抬了下去。
　　角落的刘白从震撼中缓过神来，忽然想起了原先与臣不二的约定，原本对这个约定并不报太大期望的他，此刻却咧开嘴笑了。
　　“这次赚大了，”他暗暗想道，然后看向台上的季末。
　　似是察觉到了台下赌坊掌柜的投来的目光，季末看向台下。与刘白四目相对时，季末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少顷，在台下一片混乱的喧闹中，季末最后一个对手登上了擂台，一个身形矮小的汉子。
　　身形矮小的汉子此刻心内叫苦不迭，论打斗技巧他不如金山寺的和尚，论招式狠厉他不及第一场的粗壮汉子，他对于胜利没有任何的奢望，上台前他甚至事先看好了擂台边柱子上铃铛的位置，只要稍有不对他便打算直接跑过去摇铃认输。
　　他当然不能一上台就直接认输，因为按赌坊的规矩，上台直接认输拿不到任何银钱。所以他硬着头皮上了擂台，脑子里想着上一场金山寺和尚被殴打的时样子，双腿不停的打颤。
　　只是季末好像没有先出手的意思，他静静的站着，看着刚上台的矮小汉子。
　　被眼前少年盯着让矮小汉子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他能感觉到自己双腿颤抖的频率正在加快，自己的心脏正在怦怦猛跳。
　　“啊！”终于某一刻，矮小汉子再也承受不了对面少年的目光，横竖都是输，他大吼一声，张牙舞爪的向对手扑去。
　　先是一掌切向少年的颈部，少年连忙躲避，只是躲避的速度似乎慢了些，手掌还是切在了少年肩膀左侧边缘的皮肉上，那处皮肉顿时一股火辣的感觉。
　　第一掌便击中对手，虽不是要害却仍增强了矮小汉子的信心，紧接着便是信心十足的一拳，击向少年的腹部。
　　似乎是前两场已经用光了少年所有的气力，面对飞来的一拳，少年没能躲开，拳头正中少年腹部，腹部的痛感让少年“嘶”的吸了一口凉气，少年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矮小汉子也精于打斗，懂得乘胜追击的道理，他手臂弯曲，肘部击向少年正弯曲的背部。少年连忙侧身，背部险些被肘部击中。
　　台下的观众却是另一番感受，他们觉得此刻擂台上的少年与前两场宛如不是同一人，只有招架之力却无还手之功，那矮小汉子原先混乱的招式也逐渐变的清晰，拳拳到肉，虎虎生风，颇有气势。
　　看台上的臣不二此刻已经从醉意中醒来，看着台下正步步紧逼的矮小汉子，眉毛一挑，张嘴说了两个字，听不清他说什么，但看嘴型一定是骂人的话。
　　眼看矮小汉子的拳头即将与季末的脸部进行一次极其亲密的接触，若拳头击中，这场比赛将毫无疑问的画上句号。忽然，季末极快的躲开了拳头，转身向擂台边缘跑去。
　　矮小汉子神情微凛，难道原先那个能打的少年又回来了？他忙猛吸一口气，屏息而待。
　　但转瞬他看清了少年奔跑的方向，是擂台边缘的柱子。
　　柱子上，一个金黄的铜铃静静的挂在那儿。
　　季末朝擂台边缘奔跑的速度很快，比头两场躲避的速度快，也比出拳的速度快。如若以这样的速度打向矮小汉子，矮小汉子怕是不能抵挡他的一击。但季末的目标是柱子上的铃铛。
　　“叮…叮…叮，”季末投降认输的铜铃声响起，铃声并不悦耳但清脆，尤其是在此刻寂静无声的赌坊里。
　　台下的观众一阵哑然。
　　旋即，一名赌客幡然醒悟，捶着胸口低声骂道：“这他娘的是假打，亏大了，老子压得是那杀千刀的小子赢。”
　　角落里的赌坊掌柜刘白此刻很开心，笑纹从眼角一直爬到了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