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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浩、王妍，永久死亡。
屋内两人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周旻霁双目无神地看着视网膜上浮现的字体，除了死亡讯息以外，也没出现新的提示。
日光灯依旧在发出嗡嗡响声，房间里少了三个人后变得着实冷清不少，桌子上摆着一个黑色简约电子时钟，时间刚刚经过23点43分，又是一次不太充裕的轮回。
许浩和王妍的生命在大火之中已经燃烧殆尽，如今只剩她和尹茹两人相依为命。
自己轮回次数还剩‘四’次，可尹茹小姑娘已然来到了‘零’。
“尹茹，我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他们所有人，明明这个地方与我有关，可我...却帮不上任何忙。”
周旻霁环抱住双膝，蹲坐在沙发上，就连她头发也变得灰蒙蒙地，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少，像几天几夜没有睡觉。
尹茹自始至终把所有事皆看在眼里，她自己的存在感几乎没有，但所谓旁观者清，她知道这一切根本怪不到周旻霁。
哪怕有某一瞬间自己怀疑过她。
“姐姐，你不必道歉，你没有对不起谁，我也没有怪你啊。”
“怎么可能，你也亲眼看到了，台球室、电脑都跟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我又偏偏是轮回次数最多的那个，这个空间肯定和我有渊源。”
周旻霁苦笑道：
“笑死，以前就有人说我除了打游戏，其他什么都不会，现在想来说得还挺对的。”
尹茹见她点自暴自弃，脚趾左右磨蹭两下后，她咬紧后槽牙，一把将周旻霁转向面对自己。
“尹茹？”周旻霁被她这举动弄懵了，傻傻地看着她。
“呼。”尹茹深吸一口气，终于放开嗓门，慢慢说道：“姐姐你还记得我们刚来这的时候吗？”
“嗯。”
“那时候黄鑫宇哥哥还活着，他让大家互相阐述自己来到这之前的经历，我不是说自己吃了很多安眠药吗...。”
提到这件事，周旻霁才想起来，后来大家都忙于如何逃生，把这事也就置之脑后了，毕竟大家初次相识，也不会太把其他人当回事。
“我还很诧异，你明明只是个初中生。”周旻霁回答道，她心里也暗自骂了两句她身边的监护人，居然会让一个未成年人有机会吃到大量安眠药。
但尹茹突然主动提到这事，让周旻霁有点疑惑。
“姐姐，说出来你可别笑话我哦。”尹茹继续说道：“我当初确实是想通过吃安眠药自尽，但理由可能很蠢，哈哈。”
说到这，尹茹轻轻笑出声，小酒窝像害羞一样挂在嘴角。
这是周旻霁第一次见小姑娘张嘴笑的样子。
尹茹振振有词道：“我只是和我爸妈吵了一架。”
“吵了一架？”
“对...那天傍晚，我从学校回来，等吃过晚饭再回学校上晚自习，可就在我进门的时候，我发现，我爸妈居然把我书桌下某一节抽屉拿了出来，就那么若无其事的摆在茶几上，而那个抽屉里，装着我上初中以来最重要的宝物。”
当说到宝物两字的时候，周旻霁能看到尹茹双手紧紧握住拳头。
“我从小到大都不太敢与人交流，对同学也是，对长辈亲戚更是大字不敢说一句，而我父母对我又比较严格，我至今也没有属于自己的手机电脑等电子产品。”
“但直到某天我从书上看到，原来还有与远方的人互寄明信片交流这种方式，从那刻起我就爱上了，爱上这种只需通过文字，也能与人互诉衷肠的方式。”
尹茹的眼睛在灯光下微微发亮，那是晶莹剔透的泪水覆盖在眼珠上。
“我写了好多好多明信片，用同学的手机，通过网络平台认识许多有共同爱好的人，我把它邮寄到全国各地，甚至寄往国外，当然我也收到很多回信，我把它们全都保存在我的抽屉里，并且按上了锁。”
“而那天我爸妈却以耽误我学习，结交狐朋狗友为理由，把我抽屉的锁撬开，狠狠训斥了我一顿，然后...。”
说到这，尹茹似乎不忍心再说下去。
“他们当着我的面，丢进铁桶里，点燃全烧掉了。”
周旻霁差点骂出脏话来，她又问道：“你当时没有和你爸妈解释吗？”
“解释了，可有什么用呢，他们的迂腐已经烂在骨子里了。”尹茹的泪水沿着脸部棱角不停流淌，她回想起这件事来无处不在刺痛她的内心。
“那是我三年积蓄下来的宝藏，里面有她，还有他，有比我小的，也有比我年长的，还有个别已经离开世界的人，都随着我爸那么不经意地一丢，一把火，永远的沉眠在那。”
“旻霁姐，在你看来可能只是小事情，但对于我来说，你知道万念俱焚的感觉吗？”
“那晚我和他们吵得很凶，那也是我第一次和父母争成那样，我爸说我居然敢顶嘴，全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我脑袋一热，第二天就偷偷从我妈那拿了安眠药，他一直有失眠的毛病。”
“然后我躲在自己房间里，吃下大概半瓶的剂量，没多久我感觉胃里像有刀片在搅动，又十分想吐，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总之难受到了顶点，等我失去意识又醒来的时候，就到了这个地方。”
尹茹不但向周旻霁告知自己吃安眠药的原因，甚至又细致的把来到轮回空间的过程叙述了一下。
这么看来，每个人来到轮回空间似乎都跟死亡沾上点关系。
可唯独她自己，记忆出现了残缺。
“你这小家伙，都还没成年，东西没了以后再写，其实我以前上学时也很内向，没啥朋友，但我喜欢上网，喜欢打游戏，虽然和你邮寄明信片比起来，上网真的属于耽误学习的那种，哈哈。”
“但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我要是你，我就会努力证明给他们看，生了我这样的女儿是他们的荣幸！自己的兴趣爱好也并不会影响学业！”
周旻霁用手帮她擦擦眼泪，和她的经历比起来，自己也许真不应该气馁。
“姐姐，这就是我从认识你开始，就一直很佩服你的原因，同样的事情，你我选择却截然不同。”
尹茹说道。
“没有啦，我也只是嘴硬而已。”
周旻霁捋了捋头发回答。
“不，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游戏宅，什么都不会，但你既勇敢又温柔，我把我的经历说出来，不是想姐姐你同情我。”
“而是想跟你说，你我只不过初次相逢，你就能把我当亲妹妹一样保护，你和许浩他们也不过一面之缘，却能因为没有救到他们而自责。”
“正是你的一举一动，让我知道一个女生也能做到刚柔并济，也能与人夸夸其谈，表述自己的想法意见，就算这个世界与你有所关联，但从开始到现在，你真的已经做得非常好了！”
尹茹捂着胸口说道，从她真挚的眼神中能看出她的一字一句都被感情包裹。
这是个曾因冲动，想过一了百了的未成年少女，这是她对周旻霁的真情流露。
“周旻霁姐姐，如果我还能活着出去，我一定不会再做傻事了，到时候我写一封最好看的明信片邮寄给你！我还想等暑假，然后去你的城市找你玩，和你一起喝奶茶，追剧，让你教我打游戏！！”
小姑娘声音变得有些兴奋，与周围阴暗的环境格格不入。
周旻霁默默地点头，她内心情绪跌宕起伏，想说很多，又不知怎么表述，自己在她心里竟有如此份量。
不知是感动，还是内疚，她凑近尹茹，温柔地将小姑娘抱进怀里，冰冷的灯光下两个女生互拥在一起。
“我等你。”
周旻霁对着她耳边小声说道，这种时候承诺也许是最好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