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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放下教案，站讲台上口沫飞溅地大讲特讲。段小晚一点听课的心思都没有，只想在班级群里找到心中疑惑的答案。一周没敢开微信，不再提醒的群里早累积了几千条未读消息。段小晚一脑门汗，这个班怕不都是话痨吧，真能讲。
幸好段小晚不放弃，偶尔认真起来，敢叫日月换新天，一条一条划过去，划得手指都痛了，终于找到了那晚的对话。
体委：小晚挂机了？我怎么觉得好像没有看到她退出游戏的系统提醒？
学委：赌上我一个学委的荣耀，我也没有看到小晚退出游戏的提醒。
体委：所以是什么情况，故意不从泉水里出来？
接下来，很快有一些不好听的话，平时就跟段小晚过不去的，揪着这个小辫子发了不少阴阳怪气的言论。
特别是白苓的一次补刀，不偏不倚正好捅在了所有人的雷点上：我们也挺纳闷的，玩得好好的，人突然不动了，幸好陈词节奏带得好，不然一定翻车了。
段小晚看得眼皮子跳，心情一点都不灿烂，可又不得不承认白苓说的是，这个认知让她更加不好受了。
陈词就是这时候站出来说话的。
陈词：不是故意的，她手机不小心摔了。
陈词：有提醒，你们没看见。
言简意赅，但是十分有力，风向立马调转。
体委：搜迪斯奈！
学委：我一个学委的荣耀破碎了。
你们最爱的班长：她手机摔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段小晚扼腕，不愧是班主任一人之下，几十人之上的班长，确实有两把刷子，问题针对的十分到位。
说实在话，她都想知道为什么。
陈词：她告诉我的。
你们最爱的班长：她为什么偏偏告诉你？
体委：是啊，为什么偏偏告诉你？
学委：暧昧的香气。
体委：行家啊！
你们最爱的班长：别告诉城城，会哭。
陈词：五排，还有谁要上车？
所有人：我我我我我o(*^▽^*)┛！
话题不留痕迹的转移了。
段小晚看得眼热，腹诽这个家伙平时看起来冷冰冰的，私底下说话也从不给女生面子，但其实还是挺会团结同学的。
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报道”，声音有点低沉有点懒，段小晚撑着下巴看过去，陈词人高马大地窝在门框下，书包带子缠绕在手腕上。
“几点了才来，特意赶过来吃午饭的？”同学们憋不住笑，老师脸色更冷了些：“出去，站走廊上好好清醒会儿。”
陈词不恼也不羞，揉了揉尚有些睡眼惺忪的眼睛，一边打哈欠一边走到教室外。身影匿在高墙后，只有不听话的书包带飘扬在视线里。
段小晚举手。
老师一怔：“我没问问题吧？”
段小晚起身：“老师，我想上厕所！憋不住了！”
老师扁嘴：“事真多，赶紧去！”
段小晚立马站起身，从教室后面一溜小跑冲出门。
陈词站在教室旁的楼梯口，裹着秋燥的暖风将他T恤吹起一个包。他个子太高，低头时，总习惯微微弓起背，衣服后片紧紧贴着脊背，显出一道略弯的曲线。
整个人看起来慵懒又不羁，颓废的青春总特别诱人。
打哈欠的同时，他脸向一侧扭，恰好遇上走过来的段小晚，琥珀色的眼睛没有停留地转回，鸦睫扇动。
段小晚大大落落地走去他身边，拿扎着蝴蝶结的运动鞋碰了碰他的，小声说：“听说我手机摔了，要换个新的，你有什么推荐么？”
陈词将包往上提了提，眉心微蹙，薄薄的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最后仍旧是打了个哈欠，再扭扭脖子。
段小晚说：“你不是挺气我的吗，那你干嘛还要帮我掩护啊？”
陈词不舌尖刷着牙齿，依旧不语。
“我能接受一个人菜，但不能接受一个人说谎。”段小晚学他的语气：“可你也撒谎了哎，那咱们俩是不是可以扯平了？”
她强词夺理的时候真的可以很心平气和。
一边有老师模样的往他们教室走，见到门口站着的两个人，纳闷道：“你们在外面干嘛呢？”
段小晚心虚地吐一吐舌头，伸手戳了戳陈词的胳膊，咕哝了一句什么后，立马低头跑开了。
她声音小，陈词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那是一句孙尚香的游戏语音，桀骜又顽劣：“你，也是本小姐的粉丝吗？”
热风又起，陈词空着的一只手扯着衣领擦了擦脖子上的汗。
视线落在方才被人戳过的胳膊上……她手倒是挺凉的。
段小晚觉得经过一番狗腿，自己和陈词的革命友谊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水平。
他尽管仍旧沉默，但不再拿那晚的砖头脸跟自己说话，睡觉的时候也能继续把脸朝着她的方向了。
遇见他之前，段小晚一直觉得人丑人美取决于相处后的时间长短，看得多了审美疲劳，丑人不丑帅哥不帅。
不过陈词显然是个例外，好像一个矿藏丰富的大坑，只要用心，每次都能从他那里挖掘出新的亮点。
段小晚是个很好的投机分子，学得累了，就看一看身边的人解解困。
于是，段小晚盯着陈词看了一整天。
贺城几次三番扭头向后看，都是段小晚脉脉注视的模样，他有点不乐意了。
刚一放学，贺城就迫不及待地过来抱怨：“小晚，你跟陈词是不是真的恋爱了，我觉得你最近好像没那么在乎我了。”
段小晚被呛得咳嗽了一声，挑着眉道：“老贺，你在胡说什么呢，你怎么跟班里那帮人一样肤浅呢？”
贺城说：“那你为什么盯着陈词看了一天？”
段小晚说：“那有什么为什么，他好看呗，就像一个造型精美的古董花瓶，反正放那也是放，还不如多看几眼。”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身后忽然有人说“让一让”，段小晚转身一看，倒吸口气。陈词拎着书包去而复返，侧着身子走回自己座位。
一颗心忐忑，方才满嘴开火车，说他是花瓶，不知道有没有被他听了去。看脸色，一如既往的深沉略迷糊，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贺城这时单手勾着他脖子，说：“晚上有空吗，白苓过生日，大家准备攒个局庆祝，你跟我们一道去吧？”
段小晚一听这名字就皱眉，恶狠狠地盯着叛徒贺城看：“还敢来向我兴师问罪，我看是你没那么在乎我了。”
后者挠着后脑当没看见，说：“我一会再跟你解释。”又被陈词回绝道：“不好意思，晚上有事。”
有事的不仅仅是陈词，寿星自己都挤不出时间，柔柔弱弱地向贺城道：“不好意思，晚上我妈妈要给我庆祝，所以，对不起啦！”
贺城笑成一朵花，说：“没事的，毕竟是生日嘛，还是跟家人一起过比较好。”
说完腿上就是一痛，始作俑者睁大眼睛看着他。
白苓向贺城笑一笑，挥手道别的时候才瞥了一眼旁边的段小晚，脸上分明还是稀松平常，段小晚却觉得那上头隐隐有嘲讽。
段小晚闷闷不乐地走出培训中心，路上给段谨严打电话，说：“爸爸，今天你美丽的女儿心情有点不OK。”
段谨严许久没听见段小晚喊爸爸，心情激动的同时提防她是不是有事相求，钓鱼道：“乖，爸爸一会儿给你发微信红包。”
段小晚痛心疾首：“难道我们父女之间的感情是能够用钱来衡量的吗？”
不然呢？段谨严疑惑自己是不是真的错怪了她，就听她道：“你还是直接转账吧，微信红包上限才两百，我怕你发太多，手累。”
“……”段谨严：“女儿你真是太体贴了。”
段小晚咬着下唇踟蹰了会儿，又说：“那你今天晚上有没有空，我想跟你出去吃一顿饭，你都好久没带我去彩虹城吃饭了。”
彩虹城是一家带游乐设施的餐厅，从她刚会说话那会起，段谨严就带她去过生日。段小晚特别喜欢那里面的氛围，平时特别挑食的她去了能吃两碗饭。
后来餐厅开得不好要倒闭，段谨严索性就买了下来，专门当做礼物送给了段小晚。里面的娱乐设施也随着她年纪换，早就从摇摇乐换成了夹娃娃机。
电话那头的段谨严有一点局促，说：“对不起，女儿，爸爸今天有点事，下次再带你过去好吗？”
段小晚问：“什么事啊，比你女儿还重要，是有应酬还是要开会？”
段谨严生意做很大，是社会大学里的一名高材生，他或许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但也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
此刻默了默，说：“就是有事。”
“爸爸喊了家里的司机去接你，你先回家等爸爸，夜里给你带夜宵，好不好？”
“不好。”
“爸爸答应有空一定带你去，就我跟你，把小晨都扔家里，好不好？”
“不好。”
可没人真正让段小晚选择，她闷闷不乐地挂了电话，站在培训中心叹了一口气，真的有点伤心了。
对面路口的一辆车忽然引起她注意，那是段谨严的一辆商用车，牌子是他非常执着的那一款，牌子上的数字也很瞩目。
他不是说用家里的车来接自己吗？
还在纳闷，段小晚看见路边的白苓小步跑，里那车子还有几步远，车后座的门就打开了，一只手伸出来招了招，衬衫下的手表很熟悉。
段小晚一下子就愣住了，赶忙拦了一辆出租车跟后面，当彩虹城的招牌越来越近时，她忽然就觉得胸口揪紧了。
“白苓过生日，大家准备攒个局庆祝。”
“不好意思，晚上我妈妈要给我庆祝。”
段小晚踉踉跄跄，找了个路牙坐下来，无聊之中想起懵懵懂懂的小时候，她学步晚，六七岁了也时常被绊倒。
彩虹城里的儿童乐园有五颜六色的花蘑菇，无论怎么小心，还是会跌跟头。
妈妈徐璇上去扶起她，说她娇气得不得了，以后长大小晚要学会照顾好自己，别再总让自己遍体鳞伤了。
段小晚立马撒娇地扑进她和段谨严怀里，说自己一点儿都不怕，反正有爸爸妈妈在，爸爸妈妈会照顾好她。
可爸爸妈妈要是不在了呢，爸爸妈妈分开了呢，小晚怎么办呀？
段小晚一下就哭了，气得非要徐璇给自己道歉。徐璇只好改口说在在在，不分开，爸爸妈妈永远都最爱小晚。
那时候的话还隐约在耳边呢，段小晚想，怎么这么快就变得面目全非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