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人

　　自从打开西门，我就认识了西邻居家赵二丫，初认识还是在一次见义勇为中救下的她。
　　去年冬天的事，里村学堂门口的垃圾堆上，那里是我们挖掘学堂奥秘的地方。被打扫出来的垃圾堆里，有铅笔头儿、橡皮、尺子……这些被我们再此挖掘出来利用，勾勾画画，倍感珍惜这些与知识沾边的小东西。
　　二丫梳着羊角辫，汪着两个大眼睛，经常噙着泪水，俩趟大鼻涕像两只肥白的大虫子趴在鼻子下面，满身满脸黑漆漆灰突突的。这就是长期正宗的“捡落人”。以前在人堆里不曾留意，后来成了邻居，才慢慢注意。
　　那天我是去晚了，学校下午打扫卫生时间早就过去了。我带着弟弟去那捡漏。
　　只看见她被人逼在墙角，泪水涟涟，手鼓鼓的紧攥着一把铅笔头和碎橡皮不肯撒手。
　　逼她的是村南的李大权儿，比我们小一岁，但是顽劣至极，手脚不知轻重，打人发狠不念后果。他在的地方，大小孩子没有不绕路的。
　　我与他仗着是一李，又比他大一辈，心理对他虽也是怵三分，但是在几次被欺压之下，总结出以暴制暴，以狠制狠的方法。
　　见势拿起一块儿砖头走过去“李小权儿！你又想干嘛！”嗓门拔高做派。
　　“灵子姑！别别…”李权儿的秃脑袋转了180度看向我，已经二九天气，他穿着单薄，红色毛衣延边跑着线裸露在外面，带皴黝黑的拳头在头顶攥紧又伸开，根根短小粗实手指在我眼前摆动。
　　“你再欺负她！你试试！她是我朋友，以后离远点！”
　　他对上一次挨揍还记忆犹新，捂着眼睛护着头就跑了，跟他一起的几个狗腿子也做鸟兽散。
　　“灵子”二丫抽着鼻子泣不成声。
　　打开乌黑的手，铅笔头儿一顺排着，橡皮大小不一滚着土沫子，在里面捡了最好的给我们。
　　我笑了笑，摇摇头。
　　“来，我们一起捡！”
　　鼓起的垃圾丘带着铅笔和橡皮的幽香，那是与书香最接近的一种气味。
　　以后西门二丫家，也是我常去的。
　　“灵子，昨晚，我妈又给我讲故事了，可是？”
　　“咋了？讲的啥？”
　　“又是“皮胡子”，说这家生了俩闺女，盼着生小子，结果第三胎又生了一个闺女，还是个瞎子，她狠心的爸爸就把她扔进了坟堆里。后来被皮胡子的媳妇收留藏在了面缸里，生怕皮胡子看到闻到把她吃了……”说着就呜呜呜地哭起来。
　　二丫性子软，脾气也好，就是这爱哭的毛病让我的头疼的一阵一阵的。
　　“哭什么？这只是个故事。”
　　“前几天，家南地大湾边狼窝里的女孩儿，刚发现的时候，我还听到那孩子的哭声呢！”
　　“啊！不是死的吗？”
　　“不是，我听的真真的，我再跑过去时，李权儿他们正往里投砖头，溅得到处是血！”
　　“啊！我们去时，我家大爷爷正买土呢！李权儿他们被赶走了。”
　　“是，大爷爷还说，孩子死了，小被子里装着十多元钱散落着，被李权儿捡了好多去呢！”说着眼里狠狠的。
　　“……他可真胆大！”
　　“灵子，俺叫二丫，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妈也不知怎么回事，经常讲这些丢孩子给皮胡子的故事，俺爱听又害怕，总觉得俺就是那个孩子！呜呜呜”
　　“瞎说！婶子那么疼你！不会的！”
　　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打了五味瓶。
　　听妈说，因为计划生育二丫他妈生下二丫后，的确想的，说是都谈好了，人家来家抱孩子时，二丫正围在炕上，忽然就咯咯笑起来了，刚满月的孩子呢！二丫妈听到孩子笑一下心软了，抱着就不撒手了，所以二丫就没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