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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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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晓惠和于莹还有另外一个叫李丽的女知青,三人一间屋。
  
          这个时间点,李丽在上工,屋子里只有她们俩。
  
          都是女同志,蒋正奇不好进去,站在半敞开的门口抬手敲门,等两人看过来,他立即扬起笑容说道:“于姐,孟姐,你们这儿有剪刀吗?”
  
          蒋正奇和谢铮是知青点年纪最小的,孟晓惠比他们大一岁,于莹则大了三岁。蒋正奇这人嘴巴甜,见到比自己大的,男的都叫哥,女的都叫姐。
  
          于莹闻声,连忙走了出来,笑道:“小蒋,你要剪刀做什么?是衣服坏了吗?拿过来姐给你补吧。”
  
          男女知青背井离乡,来到这无依无靠的乡下,同住一个院子里,难免会抱团取暖,生活互助。比如力气大的男知青会帮体力不行的女知青挑水,女知青会帮不会针线活的男知青缝缝补补,也算是优势互补了。
  
          于莹是下乡七年的老知青了,在女知青这边就数她和李丽的资历最老。
  
          原本知青点还有三个老三届的女知青,但有两个想办法回了城,还有一个年纪拖大了,迟迟看不到回城的希望,最后嫁给当地的一个农民,搬出了知青院。
  
          于莹资历老,为人热情,乐于助人,像个大姐姐一样,在知青点人缘很好,不少知青都喜欢找她帮忙,有什么矛盾也爱找她调解。
  
          蒋正奇刚下乡那会儿,也请她帮忙补过衣服。当然蒋正奇没让她做白工,回头就送了她半斤粮票做谢礼。
  
          不过后来跟宋家混熟了后,蒋正奇补衣服这个事就麻烦苗奶奶了。毕竟请个老奶奶帮忙补衣服总还是比请个年轻姑娘更自在些。大不了,他去宋家蹭饭的时候多拎一块肉就是。
  
          因此听到于莹又提补衣服的事,他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手拒绝:“谢谢于姐,不过不是我要补衣服,而是阿铮想借剪刀用一用,你们这儿要是没有,我去别处借借。”
  
          “有的,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于莹连忙叫住了她,回屋跟孟晓惠低语了几句,然后从箱子里翻出一把黑色的剪刀,递给蒋正奇,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小蒋,谢铮借剪刀做什么?他的衣服不是有宋家人给他缝补吗?”
  
          提起这个,知青点无人不羡慕谢铮。
  
          知青们刚下乡的时候都很不适应这种高强度的劳动。乡下伙食差又背井离乡,几乎每个人都经历了一段艰难的适应期。
  
          但谢铮完全没有这个困扰,因为他一来就有宋家的小灶吃,不用天天在知青点轮流做饭,遭受天南地北各种不同生活习惯的知青们的黑暗料理。
  
          活干不完也有人帮忙,腰酸背痛宋家人还给采药草泡水给他缓解疼痛,缺什么东西,宋家人也都能想办法弄到。
  
          有了宋家这门亲戚,可以说谢铮的下乡生活水平大大提高了一个台阶,除了下地比较辛苦外,也不比在城里生活差太多。
  
          但今天他竟要自己拿剪刀,莫不是跟宋家人闹翻了?
  
          蒋正奇没想太多,摆手说:“谁知道呢?他这个人就是想一出是一出,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谢谢于姐,用完我给你还回来。”
  
          “没事,你们用吧,不用着急。”于莹很好说话,笑盈盈地目送蒋正奇离开,这才关上了门,回到床边。
  
          床上的孟晓慧立即伸长脖子凑过来,挽住于莹的胳膊:“于姐,是谢铮借剪刀啊?他跟宋家闹矛盾了吗?”
  
          于莹看着孟晓慧眼里的掩饰不住的关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怎么,想给谢铮同志补衣服啊?”
  
          孟晓慧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摆手说:“没有的事,于姐,你说的什么话啊。”
  
          于莹笑眯眯地看着她:“得了,你就别瞒我了,你这心思我还看不出来啊。谢知青长得俊,听说家里条件也挺好的,每次回来都大包小包地拎着一堆东西去宋家,谁看不了不羡慕?这知青点想给谢铮补衣服的女同志可不少,你要是不出手,回头谢知青被人追走了,你可别后悔。”
  
          孟晓慧被人说中了心事,脸瞬间染成了胭脂色,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低落地说:“谢知青对我没那个意思。”
  
          但凡谢知青有点想法也不可能知道她脚受伤了,这么近都不过来问候一声的。
  
          “那可不一定,谢知青在知青点的时间不多,没发现你的好。咱们晓慧多聪明多漂亮啊,哪个男孩子不喜欢?你看看你去上工的时候,多少未婚男同志偷偷看你。”于莹笑握住孟晓惠的手夸赞。
  
          孟晓慧被说得不好意思,轻轻捶了一下于莹:“于姐,你别瞎说了,被人听到会笑话我们的。”
  
          笑闹过后,她对于莹的提议心动了,有些羞赧地绞着手说:“于姐,我的脚受伤了,这去找他是不是太明显了?”
  
          虽然心动,但孟晓慧到底还是有姑娘家的羞涩,做不到那么坦然明显地去对另一个男知青示好。
  
          于莹浅浅一笑说:“你不方便去,那我替你走这一趟吧。我跟谢知青说,你想帮他缝补衣服,等弄好,你的脚应该也能下地了,你再亲自给他拿过去,这一来一回不就有很多接触的机会了吗?”
  
          这个提议深得孟晓慧的心,她感激地看着于莹说:“于姐,谢谢你。”
  
          “咱们是好姐妹,这点小事何须这么客气。你躺在床上别动,我去去就回。”于莹温柔地摸了摸孟晓慧的头,转身出了门。
  
          ***
  
          另一边,蒋正奇把剪刀借了回来,递给谢铮:“那,给你了,说好的请客,你可别忘了。”
  
          “少了谁都不会忘了你。”谢铮接过剪刀,开始翻箱倒柜。
  
          蒋正奇看他这举动,纳闷了:“你到底要干什么?莫非今天打算亲自缝缝补补?但我们屋里也没针线啊,你可别又让我跑一趟。”
  
          谢铮翻出了一件一件青蓝色的学生装,这是他15岁下乡时穿的衣服,布料很好,只打了两个补丁,本来还可以穿的,但无奈这四年谢铮的个头蹭蹭蹭地往上窜,第二年这件衣服就短了,只好放在箱子底下。
  
          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蒋正奇看着他将好好的衣服沿着线边的位置剪下来,纳闷地问:“你把好好的衣服剪了干嘛?自己穿不了也可以送人了嘛。”
  
          “哪那么多废话,其他的都送人了,就还有这一件。对了,你箱子里有没有穿不了又比较破的衣服,找两件给我练练。”谢铮头也没抬,专心致志地跟剪刀和衣服作战。
  
          蒋正奇看不懂了,揽着他的肩膀:“我说你闲得没事干,也不必跟衣服较劲吧?要不咱们去山上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谢铮抬起胳膊顶开了他:“一边去,别碍着我干活。”
  
          蒋正奇要气笑了,剪衣服算什么活,谢铮今天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他正想再追问两句,门口传来两道轻柔的敲击声。
  
          蒋正奇抬头就看到于莹笑盈盈地站在门口,脸上挂着温和大方的笑容:“谢铮这是在补衣服吗?晓慧的针线活做得非常好,她让我过来问问要不要帮忙?她只是脚受伤了,不妨碍手头上的事,有点事做也能打发时间,免得躺在床上无聊。”
  
          热心得未免太过头了。要是男同志想让女同志帮忙补衣服,人家自然会主动提出来。
  
          更何况,这知青院里谁不知道谢铮的衣服一直让宋家人给他缝补,根本用不着请别人帮忙。他们屋里也没针线,谢铮光借一把剪刀肯定不是缝衣服啊,也不知这于莹是真傻还是装傻。
  
          到底不是问自己的,蒋正奇也不好说什么。可谢铮就像没听到这话一样,仍旧埋头跟剪刀较劲。
  
          气氛有些尴尬,蒋正奇第一个绷不住,轻轻推了推谢铮:“阿铮,于姐问你话呢。”
  
          谢铮本来都要把袖子完整地剪下来了,被蒋正奇这么一撞,剪刀歪了,刺拉一声袖子留了半截在衣服上。
  
          谢铮有点暴躁,放下剪刀,语气隐隐透着些不耐烦:“什么事?”
  
          于莹很是尴尬,敢情她刚才说了那么多,对方一句都没听进去。
  
          她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笑盈盈地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但她还没说完就被谢铮粗暴地打断了:“不用,还有咱们不熟,以后麻烦于知青叫我谢铮同志或是谢知青,直呼名字不合适。”
  
          于莹的脸瞬间涨红成了猪肝色。
  
          都一个屋檐下住了四年,还不熟?分明是不给她面子。
  
          “那我就不打扰谢知青了。”于莹勉强笑了笑,不好再自讨没趣,赶紧开溜。
  
          蒋正奇尴尬得脚趾扣地,等人走后,他低声说:“我说阿铮,人家好歹是个姑娘家,你说话能不能客气点,多少给点面子,别让人太下不了台来。”
  
          谢铮轻嗤:“我哪句话说错了?下乡四年,我跟她说过的话有超过10句吗?本来就是不熟。”早知道这么麻烦,就别找这女知青借剪刀了。
  
          蒋正奇还想劝劝他大家都住一个屋檐下,说话委婉一些,突然女知青那边传来了隐隐的哭声,他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谢铮。
  
          谢铮翻了个白眼送他:“你看我干什么?关我什么事。”
  
          蒋正奇仔细听了一下,好像是孟晓慧的哭声,烦躁地扒了扒头发:“不是,她哭什么啊?”被拒绝的人不是于莹吗?于莹都还没哭呢。
  
          “谁知道呢?”谢铮本来就因为看着宋书玉忙得像个陀螺,自己什么都帮不上二烦躁,现在又平白多出这些事,他更暴躁了,一把将剪刀塞回蒋正奇手里,“你把这个还了,再帮我给她们□□票,当借剪刀的使用费。”
  
          说着站起来,拿着那件剪坏的衣服就要出门。
  
          蒋正奇连忙拉着他:“你要去哪儿?”
  
          “我去仓库那边,那里多的是剪刀,还有一堆现成耐心还事少的师傅。”谢铮后悔了,早知道他回什么知青院,直接去仓库啊。
  
          这些知青凑一起就是事多,麻烦。以前是这样,没想到三四年过去了,还是这样子。
  
          蒋正奇也不想留在这里听女同志哭,太尴尬了,而且万一听到些不大好的话也别扭,他连忙说:“阿铮,你等等我,我把剪刀还了,跟你一块儿去。”
  
          ***
  
          为了早点将货赶出来,宋书玉忙得昏天黑地,一下午都在裁剪布料。
  
          等天黑的时候,她看到谢铮和奶奶一块儿有说有笑的回来,这才想起下午把谢铮赶走的事,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谢铮也是好心,而且这做衣服本身也不是一两个小时就能学会的,她下午忙着赶货,有点暴躁。
  
          宋书玉咳了一声,琢磨着怎么开口将下午的事抹过去。
  
          却见谢铮兴奋地跑过来:“书玉,我已经学会用剪刀了,吃过晚饭,我来帮你裁剪布料吧。”
  
          宋书玉将信将疑,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谢铮进步这么快?吹牛的吧。
  
          但等晚饭后,谢铮再次拿起剪刀的时候,宋书玉就发现自己低估了他。他虽然用起剪刀来还是没有她那么熟练,剪裁的速度也很慢,剪刀一点一点地往前挪,一点也不流畅,但他已经能完整地剪下一张手帕了,就是有些地方不是那么的工整,有点小小的瑕疵。
  
          谢铮将四四方方的手帕递给宋书玉,骄傲得像一只开屏的孔雀:“怎么样,不错吧!”
  
          以宋书玉的眼光来看,她其实是不满意的,手帕边缘剪的不够整齐,但对上谢铮发亮的眼神,还有鼻尖上冒出的细密汗珠,她心里蓦地一软,笑眯眯地竖起大拇指:“很棒,阿铮你好厉害。”
  
          谢铮顿时乐开了怀,露出两排大白牙:“那可不,我这是名师出高徒。”
  
          宋书玉看了一眼旁边乐呵呵的苗秀英,心里有数了:“难怪你进步这么神速,既然你已经用会了剪刀,那就帮我剪裁手帕吧。”
  
          更复杂更大张的布料宋书玉也不敢让他剪,不然剪坏了,整块布料就坏了。
  
          手帕的布料小,即便剪坏几块,也不心疼。
  
          不过下午画好线的那批手帕布料都被宋书玉剪完了,她得重新给谢铮画一批手帕布料出来。
  
          宋书玉将缝纫机放了回去,拿过一个袋子,将里面的布料拿了出来,然后拿起石膏,准备画线。
  
          见状,谢铮抢过这个活儿说:“我来吧,你教我怎么做就行了。”
  
          这个也不算难,反正是手帕布,即便坏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谢铮这么兴致勃勃就给他练手吧。他会的多一些,也能给自己多分担一部分工作,这样效率更高。
  
          只是宋书玉的心情还是有点微妙。
  
          谢铮上辈子可是拿笔杆子的,这辈子竟然被她拐过来拿剪刀了,希望别蝴蝶了谢铮的人生,不然那可就是她的罪过了。
  
          她拿起尺子,压在小块的碎布上:“尺子要直,不能歪,尺寸是20*20,单位是厘米,要是画错了,就翻个面,在背面重新画。手帕布我下午已经剪了一批出来,不用急,你慢慢来。”
  
          谢铮认真地点头,接过她尺子像研究什么学术难题那样,工工整整地贴在布料上,反复校对了一番,确认没偏,这才开始画线。
  
          等收拾好灶房的事后,苗秀英和刘桂芝也一起来帮忙。
  
          她们俩可比谢铮强多了。
  
          刘桂芝去隔壁桂花婶子家借了一把剪刀回来,帮宋书玉剪裁她下来画了还没来得及剪的一部分布料。苗秀英则在一旁指点谢铮,帮忙将宋书玉打好的手帕、衣服分门别类装在袋子里。
  
          忙起来,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到了九点。
  
          苗秀英对谢铮说:“阿铮很晚了,你们知青点应该也快熄灯睡觉了,快回去吧。”
  
          谢铮偏头看向宋书玉。
  
          昏黄的灯光下,宋书玉埋首在缝纫机前,左手按住布料,右手转着针,脚下踩个不停,那样的专注认真。
  
          看她的样子,恐怕又要忙到半夜,谢铮不想走,只是时间已经很晚了,他们都长大了,他一个年轻男同志在宋家代得太晚,肯定会被人说闲话。
  
          所以哪怕再不情愿,他还是站了起来:“奶奶,阿姨,书玉,我走了。”
  
          苗秀英和刘桂芝都挥手向他道别,还把手电筒塞给他,让他路上小心点。
  
          但宋书玉头也没抬,应该太专注了,自动过滤掉了周边的声音。
  
          谢铮又好气又好笑,但到底还是没舍得打扰她,只是对刘桂芝说:“阿姨,你一会儿催书玉早点睡,别整天熬夜了,干不完的活我明天来帮她一起干。”
  
          这时候他恨不得自己也能踩缝纫机。
  
          “知道了,你这孩子就是细心,快回去吧。”刘桂芝把他送出去关上门回来又陪着宋书玉忙活了一个多小时,然后才强制勒令宋书玉去睡觉。
  
          一夜好眠,第二天早上吃饭时,谢铮表示他今天要请假继续帮宋书玉干活,但被宋书玉给赶走了:“昨晚你们剪裁了很多布料,我今天都弄不完,你请假在家做什么?最近上工不是很累,你还是去吧,不然咱们俩天天请假,影响不好,宋叔那边也不好办。”
  
          宋书玉还能借着办刺绣小队的名义不去上工,谢铮可没这个便利。
  
          谢铮看自己实在是没用武之地,只能闷闷地说:“知道了,中午和晚上下工后我再回来帮你做。”
  
          这几天,宋家人都格外忙碌。
  
          不止刘桂芝一下工就扛着锄头往家里跑,谢铮也是一下工就不见了人影。知青点的知青们一天到晚都很难碰到他一次,要不是他每晚**点会回来睡觉,大家都快忘记知青点有这么号人了。
  
          苗秀英更是每天踩着点到仓库,一到下工的时间就往家里赶,别人都绣了两三幅刺绣,她硬是只绣一幅,效率比其他人低出一大截。
  
          姚大娘有些担心,私底下询问她原因。
  
          苗秀英拿出孙女心疼她,让她少做点为借口搪塞了过去。
  
          反正刺绣小队的绣娘们都巴不得自己能多绣几幅,多拿点工钱,苗秀英想少做一点就少做一点吧,姚大娘也不勉强。
  
          三天时间一晃而逝,宋书玉又准备了一批货,加上前几天剩下的,足够出一次摊了。
  
          正好明天是朱家公社赶集的日子。
  
          朱家公社,顾名思义,那一片姓朱的人特别多,在路上随便遇到一个人,问他姓什么,十有**都是姓朱的。
  
          这个公社的规模比上次去的红星公社要大一些,而且距离县城更近一些,人口也更多。
  
          这次宋书玉做了充分的准备,提前一天就去将宋建国家的自行车借了过来,又准备了两个水壶,还有一些干粮,天不亮就跟谢铮一起出发了,到朱家公社时天刚麻麻亮,总算是赶早选了一个好位置。
  
          好位置加上东西种类繁多,价格又比供销社便宜,还有了上次的销售经验,今天的成绩更好。
  
          等下午回来吃过饭,宋书玉跟谢铮数了数,这一天竟然卖出去了124.6元,比上次多了三十多块。
  
          苗秀英和刘桂芝都被这个数字给惊呆了,这才几天啊,他们家就挣了两百来块钱。这么下去,破千岂不是很容易的事?
  
          看到赚了这么多钱,刘桂芝的心思活络了,对宋书玉说:“要不妈也不去上工了,以后你就负责做衣服,我跟谢铮拿出去卖吧,这样你一个人也不用那么累。”
  
          宋书玉不赞同:“谢铮三天两头请假已经很扎眼了,你再不上工,只怕队里很快就会知道咱们家在外面做买卖了。”
  
          刘桂芝有点怕:“他们知道会不会举报咱们,把咱们抓起来啊?”
  
          宋书玉笑着摇头:“不会,妈,咱们都是自己辛苦劳动,又没干那等剥削的事,你怕什么?”
  
          其实还是会有一定的影响,别说这时候,八十年代初商贩都是不受待见的,经常被人骂□□,割资本主义的尾巴。
  
          直到八十年末风潮才会逐渐改变,到九十年代掀起官员下海潮,舆论才会彻底转向。
  
          但现在这种影响也不大,因为在七十年代后期,改革开放前,政策已经有所松动了,民间也出现了不少摆摊的人,这几次他们去集市上就看到了一些小商贩的身影,公社也出现了零星做吃食售卖的。
  
          刘桂芝拍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最主要的布料不多了,顶多只能去摆个三四次的摊。”宋书玉笑着说道。
  
          刘桂芝也有点愁,见识了摆摊赚钱的速度,她舍不得这门好生意:“刺绣厂那边不能再给咱们一点布吗?”
  
          宋书玉想到上次还了那一袋子丝绸,王主任请她下回去家里吃饭的事,笑着说:“应该能弄一些,但长期指望刺绣厂肯定不行。”
  
          刺绣厂规模就那么大,而且刺绣对布料的消耗很慢,王主任他们可以向上面多申请一些原材料,但这也有个度,不可能太多,而且也不可能长期无限量供应给她。
  
          人情这东西就如纸张张薄,越用越少,次数多了,人家也会反感。
  
          见刘桂芝有点发愁,宋书玉笑了笑说:“妈,你别想那么多,哪怕咱们一年只能弄到几次布料,做成衣服卖了,也能攒几千块,足够咱们一家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还能有结余。”
  
          刘桂芝这么一想也是,高兴地说:“书玉你说得对,是妈太贪心了,现在这日子已经比过去好多了。”
  
          “没有,妈你也是想多赚点钱,让咱们自家的日子更好过。”宋书玉笑着给刘桂芝夹了一块鱼肉,“妈,朱家公社那边有个水库,鱼很多,下次去赶集,我再想办法多买点回来,吃不完咱们做成腊鱼、咸鱼,等农忙的时候吃。”
  
          苗秀英笑呵呵地说:“咱们家书玉真能干,这日子啊是越来越好,越来越有盼头了。”
  
          吃过饭,趁着苗秀英婆媳去灶房忙碌的时候,谢铮将宋书玉拉到了一边,低声说:“我兴许有办法能弄到布料。”
  
          宋书玉讶异地挑眉,看不出来啊,谢铮这个外乡人也有法子了。
  
          “说来听听。”
  
          谢铮说:“你记得邹进吗?”
  
          “邹进?”宋书玉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号人物是谁,“鲁斌的朋友吧?”
  
          谢铮点头:“对,我第一次跟他们吃饭的时候,鲁斌介绍过,邹进他妈是咱们公社棉纺厂的车间主任,咱们可以通过他弄到布料。”
  
          宋书玉跟邹进只见过一次,还是大晚上的。只记得是一个非常斯文秀气的男生,话很少,跟鲁斌他们在一起没什么存在感。这样的人,要么是跟屁虫,要么就是那种比较难接近的类型。
  
          宋书玉更倾向于后者,她不想谢铮太过为难:“这能行吗?会不会不大方便?”
  
          毕竟认识还不到一个月,就请人家帮这样的忙。
  
          最重要的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那句话,人情越用越少,生意场上,还是只有利益最可靠。
  
          对,利益,哪怕邹进他们都是吃国家粮的,可全家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顶多也就百八十块,谁会嫌钱多呢?而且这个事,就算邹进能帮忙说上两句,但最终做主的还是他妈。大人可未必看小辈们的交情,若是邹进妈妈不愿意,最后反倒让邹进夹在中间为难。
  
          最好的办法还是用利益说话,大家有钱一起赚。
  
          这年月农副产品是很便宜,可工业品却并不便宜,自行车、缝纫机、手表这些最便宜的都要一百多块,随便买一件,都要省吃俭用半年。更别提电视机了,那得好几百块,一家人攒几年也未必能凑齐。
  
          鲁斌他们的生活也就是比普通农民强一些,但远远还达不到富足的水平。
  
          宋书玉想到了一个引他们上钩的办法。
  
          “阿铮,这样,我一会儿再做些男式背心,明天你拿着背心、手帕和衣服邀请他们一块儿陪你去赶集。”
  
          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亲眼所见。
  
          只要他们见识到了做买卖带来的丰厚利润,他们自然会上钩。
  
          谢铮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点头说:“好,那明天我再顺便请他们来家里吃饭吧,家里正好有鱼,明天再买点肉就够了。对了,我想把蒋正奇也一块儿叫上。”
  
          宋书玉一口答应:“行,晚上我跟妈和奶奶说明天请客的事。你稍微提前点收摊,早点回来。”
  
          双方约定好,第二天宋书玉也没有再继续做衣服,而是去刺绣小队转了一圈,查看了一下进度,还有平日里的工作安排,顺便检查了一通完工的绣品,又跟姚大娘商量了一下,争取在七天后完工,这个月月底再去交一次货,她就回家帮刘桂芝打下手做饭了。
  
          因为离得近,蒋正奇是第一个来的。
  
          进门他就闻到了香味,吸吸鼻子嗅了嗅,真香啊,这才是人过的生活啊。昨天做饭的那个知青是川渝来的,贼爱吃辣椒花椒。
  
          他做菜放了一大把朝天椒和花椒,红彤彤的,一口咬下去,不是花椒就是辣椒,又麻又辣,眼泪都给蒋正奇辣出来了。
  
          最后蒋正奇只夹了两筷子菜,泡了点米汤,将就对付了一顿。
  
          如今终于闻到了家常的,他能接受的菜色,而且还有肉,他简直差点喜极而泣。
  
          不好意思吃白食,进门他就把半斤粮票塞给了刘桂芝:“阿姨,我又来蹭饭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您尽管吩咐。”
  
          刘桂芝客气地笑道:“小蒋你是客人,先去堂屋坐着休息一会儿,阿铮很快就回来了。书玉,去给小蒋倒点茶水,抓两把花生。”
  
          宋书玉还没动,蒋正奇连忙摆手:“不用,阿姨,我这老是来你们家吃饭,你就让我干点活吧?”
  
          见他非要找活儿干,宋书玉故意把水桶提到他面前,抬了抬下巴:“要不你去杀鱼?”
  
          看着桶里活蹦乱跳的鱼,蒋正奇吓了一跳,磕磕绊绊低说:“这,书玉,这个我不会,有没有别的我能干的活?”
  
          宋书玉还没说话,背后伸来一只白皙修长的大手,提起水桶:“连鱼都不会杀,要你干什么?”
  
          蒋正奇不服气,瞪着突然出现的谢铮:“说得你好像会杀鱼似的?”
  
          “我还真会!”谢铮丢给了他一个骄傲的眼神。
  
          蒋正奇大吃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真的会?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明明以前大家都是一样的“君子远庖厨”。
  
          谢铮没理他,提着桶出去了。宋书玉捂嘴偷笑揭了谢铮的老底:“昨天学会的。”
  
          昨天杀鱼的时候,他非要学,结果拿着鱼不知道怎么下手,一刀下去鱼还活蹦乱跳的,在院子里蹦来蹦去,搞得一片鸡飞狗跳,最后还是她拿着刀背拍了一下鱼头,他们家才准时吃了鱼。
  
          这家伙太狗了,蒋正奇也顾不得在刘桂芝面前表现了,飞快地跑了出去:“我去看看。”
  
          外面不止有谢铮,还多了四个年轻人在看热闹。
  
          只是这热闹他们都没看成,因为谢铮已经学会了,杀鱼之前得先用刀背将鱼拍晕,然后再动手,鱼就不会蹦来蹦去了。
  
          看到血,刚子蒙住眼睛:“不行了,不行了,你们看吧,我进屋喝口茶水压压惊。”
  
          “刚子,你好意思说你爸是肉联厂的吗?”鲁斌踢了他一脚。
  
          刚子溜得飞快:“又不是肉联厂的就会杀猪杀鱼,老子见不得血不行吗?”
  
          其他几人都没走,可能是觉得杀鱼挺新鲜的,还向谢铮讨教杀鱼的技巧。
  
          谢铮利落地刮掉鱼鳞,清除掉内脏,洗去血水,然后故意把鱼拿到蒋正奇面前晃了晃。
  
          蒋正奇气得磨牙,要不是惦记着这顿午饭还没吃,他一定要跟谢铮断交半天。
  
          宋书玉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不由感叹,年轻可真好啊。
  
          她笑着跟鲁斌他们打了招呼,然后接过谢铮手里的水桶:“你去招呼你的朋友们吧,这边不用你了。”
  
          谢铮心念一动,想起上次去一个结了婚的哥哥家做客,嫂子也是这样的,都不让哥哥去厨房。他的脸顿时红了起来,眼神有些飘忽。
  
          宋书玉忙着做饭也没注意到,拎着水桶就进了灶房。
  
          蒋正奇上前盯着谢铮的脸,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好家伙,我还说你不怕呢,都是装的啊,瞧瞧,这脸都吓红了。”
  
          “白痴,谁能吓得脸红。”谢铮推开了这个活宝,招呼鲁斌他们,“走,进屋里喝茶。”
  
          一行人进了堂屋,谢铮拿出主人的派头,给他们倒茶端瓜子花生,然后介绍彼此。
  
          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性格外向又能聊,很快便打成了一片,天南地北地胡侃起来。
  
          苗秀英回家听到这声音,笑着对宋书玉和刘桂芝说:“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他们家人少,亲戚也很少来往,即便多加一个谢铮,有时候感觉还是冷冷清清的。
  
          宋书玉一边剥蒜一边说:“奶奶,你要是喜欢,下次再让谢铮请他们来家里玩就是。”
  
          苗秀英也就说说,哪能经常请人来,人家没正事的啊。
  
          三人很快做好了饭菜,端上了桌。
  
          今天的饭菜吃得比过年都丰盛,红烧肉,糖醋鱼,凉拌鸡肉,家常豆腐,韭菜炒鸡蛋,醋溜白菜,筒骨莲藕汤,每一份的量都很大。
  
          鲁斌四人没想到宋家办得这么丰盛,都有点不好意思。蒋正奇也觉得自家那半斤粮票实在是给太少了,琢磨着是不是要补点,可他手里暂时没有肉票。
  
          苗秀英拿了一瓶酒出来:“谢铮,陪你朋友喝一点。”
  
          谢铮拿过酒,先给苗秀英倒了一杯,再给其他人倒上。宋书玉和刘桂芝不喝酒。
  
          因为下午还要谈正事,所以大家只是意思意思地喝了一小杯。
  
          饭后,苗秀英和刘桂芝、蒋正奇三人去上工了,屋子里安静下来,也到了谈正事的时候。
  
          宋书玉一开始没直接提合作的事,而是笑道:“鲁斌、邹进、刚子、卫国,今天家里有点事,我走不开,麻烦你们陪阿铮去摆摊。”
  
          鲁斌对上宋书玉含笑大方的眼睛,感觉有些口干,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说:“书玉……姐,你太客气了,今天还要谢谢奶奶、阿姨还有你,做了这么多好吃的,辛苦你们了。”
  
          “哪里,你们帮了我们这么多,请你们吃饭是应该的。”宋书玉客套了一句,笑着看向谢铮,“阿铮,今天上午卖了多少钱?”
  
          “有点少,总共只卖了74.3元,比昨天少了五十多。”谢铮的语气有些欠揍。
  
          刚子惊呼出声:“这么多?”
  
          就一些手帕、背心、衣服之类的,能顶他爸两个月的工资。要知道他爸可是有差不多二十年工龄了。
  
          鲁斌、邹进、马卫国三人的表情虽没有刚子那么夸张,但也非常吃惊。这不起眼的小买卖真的太赚钱了。
  
          将四人震惊纳入眼底,宋书玉笑着说:“主要是咱们卖得便宜,款式花样也多。但我们现在手里的布料不多了,做不了几次,而且光我和阿铮两个人,有些忙不过来,所以我们想请你们一起加入,不知道你们怎么想?”
  
          宋书玉坦诚地将他们现在的困境托出。
  
          毕竟邹进也不是傻子,与其拐着弯,给人一种算计的感觉,还不如大大方方邀请他们入伙。
  
          成是最好,大家一起赚钱,不成,也不至于坏了彼此的交情。
  
          不然别人能上一次当,绝不会吃第二次亏,以后朋友也没得做了。
  
          鲁斌四人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但并不傻,瞬间明白了:“其实你们最需要的是布料吧?”
  
          说什么缺人,苗奶奶和刘阿姨这不是现成的人手吗?再不济还有今天一起吃饭的那个蒋正奇也可以去帮忙。何必分钱给他们呢。
  
          宋书玉点头:“没错,但人手也是真缺,毕竟咱们大家都还有其他工作要忙,也不可能天天出去摆摊。所以我跟阿铮商量过了,你们提供布料,我们生产,扣掉布料成本后,利润咱们双方五五分,你们意下如何?”
  
          鲁斌四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由鲁斌出面:“我能问问,今天你们卖七十多块,利润有多少吗?”
  
          宋书玉想了想说:“我这批布料是别人淘汰不用,便宜卖给我的,所以利润比较高。如果按照正常的布料价格算,卖出去七十元,利润大概在二十块左右。棉纺厂那边给的布料肯定能做成衣,那以后你们就主要卖成衣。手帕、背心、贴身衣物由我卖,不跟咱们的账一块儿算。”
  
          主要是女性的贴身衣物不可能让他们这群小伙子去卖。反正布料生产都是她,她和谢铮偶尔出去摆个摊就行了,还能额外赚一笔。
  
          “而且我跟书玉商量好了,以后咱们也不准备天天出摊,隔几天出一次,尽量将出摊的时间挑在周末放假的日子。这样也不会耽误你们的工作,你们每个月还能额外赚几十元做零花。”谢铮在一旁补充道。
  
          他这番话还真有不小的吸引力。
  
          因为鲁斌他们都是刚参加工作不久,工龄低,一个月也二十块上下,想买个好点的收音机都得攒几个月。每个月只出几次摊,就能多赚几十块,谁会嫌弃呢。
  
          但大家都知道,这事的关键还是在邹进。
  
          除非邹进他妈答应帮忙弄布料,不然一切都是白搭。
  
          “这事,我们回去商量商量再给你们答复吧。”最后鲁斌只说考虑,没有将话说死。
  
          宋书玉笑着应好,然后岔开了话题,没再提这个。
  
          鲁斌他们又坐了十几分钟才以还有事要忙为由起身告辞。
  
          将人送走后,谢铮回来问宋书玉:“邹进今天一直没表态,你觉得这事能成吗?”
  
          宋书玉不是太在意:“咱们已经努力了,能不能成现在就看天意。况且,邹进没有第一时间反对,便是说明这事有操作的空间。而且这事即便成了,也不是个长久的办法。光咱们这几个人只是小打小闹,赚点小钱,要想做大发大财,还得寻其他出路。”
  
          谢铮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我怎么感觉,鲁斌他们只是你的一个跳板呢?”
  
          宋书玉笑了:“你的感觉没错,不过鲁斌他们也不是跳板,而是鱼饵,帮我钓大鱼的饵,过阵子你就明白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赚钱,这样机会来了才能抓住。咱们先将剩下的布做成衣服,下个星期,我要去刺绣厂一趟,想法子再弄一批布料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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