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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朝是个神奇的国度，开明度高，对礼节宽容度也高，就像是保留了古人生活方式的近现代，因为科技水平尚且不足而暂时不能再进一步。
跟在张少卿后面入场的时候，早间宴会怎么都像是公司团建既视感。为首的位置空空如也，无论是一众权贵还是宴会的主人，皆未到场。
于是整个会场上就如同没有班主任的教室，又像是大型联谊会，互相聊着最近的日常和生活烦恼，或者互相取取经，官员们若不是拘于形象保护，怕是要翻了天。
“哎张少卿大人，你什么时候收徒了？”会场上位置位于少卿身旁的中年女官问道，“这姑娘看起来挺年轻的，在大理寺任职可是个好差事，要好好干哦。”
“哎呀，替这丫头谢谢李侍郎的嘱咐。这是塰郡越级推荐来的微生主簿，适逢我缺下属，于是我就把她调来我这里了，好过我一个部门单打独斗。”张少卿回答，“不过讲道理，我倒是期待后面的秋狩。听闻今年选择新的围场，是大家都不熟悉的新环境。”
“张大人只怕早就迫不及待了。你可喜欢狩猎得打紧。”李侍郎扬唇一笑。
正侃大山着，会场西门大踏步走进一位年纪二十左右，面容与赫连策相似，身着蟒袍的皇子。他们二人同属浓眉大眼型中式古典面容，不过赫连朗眉眼间带有几丝肆意的邪气。细细的金线绣成的图案设计感十足，他的仪态比赫连策要好，风度翩翩又颇具威严，如今他是摄政监国，一众朝臣纷纷向他行礼。
“诸位爱卿免礼。今日主角是皇祖母，诸位先自便，我不好喧宾夺主。”大皇子带有大病新愈的睑黡，观其面色些微发灰，一副被“长生不老药”磋磨过后的样子。气场初看无威胁性，却带着隐隐的威压。
微生肆嗅觉极好，大皇子身上有着浓烈的土茯苓药材气味，看来科学用药后捡回一条命，远离了那些重金属药丸子，这才堪堪维持健康。
不过一想到这厮派人给马车底盘装炸药，心道确实人不可貌相。不过自己的屁股差点被炸成两半，还是恨得牙痒痒。
“啊，大皇兄先到了？抱歉抱歉，皇弟来的路上遇到皇祖母，陪同她前来，这才耽误了时辰，请勿见怪。我可甚是思念皇兄大人，不知皇兄是否想见到皇弟呢？”赫连策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双眼神采奕奕，好似没有阔别三年，仅仅是分别不久一样，熟稔地向他搭话。
想不到吧，爷还活着呢。
“恭迎六殿下。”众朝臣这边礼未结束，又要继续给赫连策行礼。虽礼数周到，不过并未像对大皇子那样毕恭毕敬。
赫连策似没有看到众人的区别对待一般让出部分场地，身后是浅戚扶着太后娘娘入场。
聪明。
要博人眼球，就要学会站到舞台的聚光灯下。而寿宴的聚光灯汇聚处显然是过寿的琰太后本人。
用这种方式重回众人视线，算得上是一种蹭热度，不过祖孙二人接触合情合理。赫连策再不济也是皇室成员，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会跳出来指指点点。除非——
“皇祖母日安，您一切安好？”大皇子略过了赫连策，选择向琰太后搭话。
琰太后轻轻略过会场的门槛，小指修长的护甲搭在浅戚手上，步调端庄典雅。身着高襟的黑色宽袖外袍，殷红暗纹点缀其间，银线绣成的纹路闪闪发亮，雍容华贵却低调不张扬，恰到好处地符合礼制。她偏头打量了一下自家两个皇孙，抬手抚了抚鬓边的银丝，一双明眸善睐的眼睛来回打量了他们须臾，“朗儿有心了。哀家身体安康，也是因为近来颇为顺遂，尚且无烦心之事。”
言下之意，闹归闹，别在你们祖母的生日宴上扯皮。
赫连策和赫连朗自然琢磨出这言外之意，不再多话。
浅戚适时解围道：“皇祖母，孙媳寻到了几门新的佳肴来摆盘，您要不先去尝尝鲜？”
“还是戚儿讨人欢喜。”琰太后相当受用，对两个皇孙爱答不理，径自落座宴会的主位之上。
赫连兄弟对视一眼，互相虚礼谦让几个来回，随后也纷纷落座。
“感谢各位远道而来，哀家不胜感激，备了东膳房的一点心意，诸位莫要拘束。”琰太后站起身来，环视一圈，脸上浮现宽和的笑容，举杯示意。
“臣等叩谢圣母皇太后圣恩。”众臣给足了排场，张大人也示意微生肆跟着起身回敬。
寿宴贺礼由礼部代为清点，呈给琰太后的则是记载好的贺礼名册。她点头示意贴身侍女收好名册，换了一个舒坦的姿势，乐官有眼力见地开始鼓瑟吹笙。
气氛轻松活跃起来，开始饮酒唠嗑。
“她竟然不催婚，一般这种场合不都是联姻啊啥的？”微生肆咬了一口馅饼，吐槽道。
“琰太后刚刚不是才说今天喜欢清净吗？你看有几个人讪讪地坐回去了呢。”张少卿回答道，“没人想在琰太后面前触霉头。若是能由她提点一番，可是三生有幸。”
话锋一转，张少卿左右打量了片刻，多塞了几盘小吃在微生肆面前，“专心吃你的，有问题回去私下问。”
张少卿此举自有保护下属的含义，微生肆也不再多言，专心对付眼前的饭菜。果真如浅戚所说，琰太后即使退居二线，也依旧受人尊敬。
其举手投足有女帝之姿，可惜前半生虽大权在握却只能当秘密皇帝。如今看情况她儿子卧床不起连来都没来，两个孙子又窝里斗，可真是头痛啊。她竖起耳朵，开始吃瓜。
琴声悠扬，起到了部分隔音效果，部分习武之人能听到也并不碍事。其他文臣与主位相距甚远，于是琰太后开口询问赫连朗。
“朗儿最近身体调理如何？哀家前些日子库房寻来些鹅甘温，稍稍辅之食疗能补中益气，但不宜多食。平日里也可吃些海带海藻，用药莫急。”
赫连朗抬眼，眼睑下青黛一挑，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琰太后，随后低下头来道谢，“多谢皇祖母挂念，皇孙已大好，只是初愈后遗症有些难受。之后皇孙派人亲自上祖母库房去取。”
“皇兄若是健康，臣弟也心生欢喜。后日的秋狩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总是守着那几个药罐子也不是事儿。”赫连策关心中带着一点阴阳怪气。
赫连策说是不在乎，但回斐都的路上被接连放冷枪也积了点火气。他们亲兄弟二人向来小打小闹，即使在封地时也未曾痛下杀手。在他提出要回到斐都时，暗杀却接连不断，是摆明了要与他争执。浅戚适时为他倒了一杯茶，示意他莫要起正面冲突。
“皇兄监国劳累，又是为了熙朝的百姓，自是要注意劳逸结合。听闻您善骑射，也可以来复健身体。”浅戚莞尔一笑，“兄长大人觉得如何？”
“戚儿此言有理。”赫连朗有些苍白的脸显现出一点暖意，最终还是把决定权交与琰太后，“皇祖母觉得呢？”
“就按之前朗儿说的办。”琰太后敲了敲杯盏，“哀家也与你们两兄弟好好叙叙旧。”
赫连策将浅戚为他倒的茶一饮而尽，表态道：“但凭祖母吩咐。”
暗波涌动，表面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