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丞相为何发笑

　　如果微生肆知道自己轻松拿到两人的联名推荐，是因为他们算计着将她拿来当工具人使，估计会直接抚掌大笑，拍案叫绝，道一声“谍中谍”。
　　他们算计她，她本来也算计着接近他们，如此一来倒省的她自己寻机会建立所谓的信任。
　　目前微生肆没能想到他们把她算计进来到底要干嘛，不过那威胁的韵味可是品出来了。她真正来这里根本没有两年，只是随便造了个身份，肯定清白得很，他们爱怎么查怎么查，查到最后只会查出她是两年前从村里出来做工，家里有个“卧病的老爹”。
　　由于赫连策对外宣称“中毒”，于是顺坡下驴赖在府中修养一周再启程，实则三人聚在一起聊了什么微生肆无从知晓。
　　一周转眼间过去，到了平凌王启程的时候。这段时间微生肆在城内维稳的之余，就扎在海大人的藏书阁中查阅这个世界京城的大理寺事宜，要么跑去茶馆听听说书先生的讲解，混入其中听听市井传闻。
　　微生肆觉得，如果这真是游戏，那么现在一定是所谓的养成阶段，数值不达标推进不了剧情的那种。没别的，就是费肝。
　　这个时代女性抛头露面并无限制，但为了出行方便她还是女扮男装了几回。茶馆，街头巷里，市集是最好的舆论场所，微生肆整理了一下收到的消息，结合说书老头给的，大致勾勒出来这个时代的画面。
　　上升通道困难，边疆连连战事，还有谈论起尽早将老家的人接来的话语，一说尽快备些细软，方便跑路，以备不时之需。
　　一言以蔽之，内忧外患，民心开始不稳，只不过塰郡内暂且平静无波，然而这个朝代的问题应当不是一天两天了。
　　要说这期间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那便是茶馆内有些流行些许小说册子，微生肆翻了翻，发觉有许多先进思想的萌芽。
　　吃吃茶，看看话本，学会习，一周很快就过去了。在启程前微生肆又成了“抢手货”，先是海大人的召见。
　　启程的前一天，海大人将她叫到了议事厅。他用手指关节轻扣桌面，随后交给她一本手札。手札封面没有名字，翻开看中间写着《大理寺日志》几个大字，内容就是一些工作注意事项和日常。可若是对照着内容和工作的地方，有心人便能将大理寺的布局和工作事宜推测个大概。
　　平行世界的规则与现实中的历史有很多不同，好在这个平行世界相对自由，也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看完了？跟我说说有什么感想？”海大人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等待着她的回答。这提问的架势，想必这是另一项考核。
　　“字挺好看的。”微生肆一本正经地回答。
　　这确实是实话，手札上的笔法遒劲有力，连笔看似随意又有独特的造型，行云流水。
　　海大人噗嗤地笑出了声，如同在后园的门客讲了一个令人捧腹大笑的笑话一样，他连忙将茶盏放到了桌上，随后止住笑意：“微生丫头，你这人倒也有趣。”
　　微生肆自然知道他想听答案的不是这个，见此处气氛缓和，于是收起了继续皮的心思，将自己刚刚的想法大概说了一二，随后补充道：“这本手札的作者想必是从基层打拼拾级而上，属下亦有信心能在都城闯出一片天地，不负大人的对属下的期望。无论属下身处何处，都不会忘记曾受大人的荫蔽。”
　　这年头，求个职，还要给HR画大饼，并且告诉他不会忘记恩情。微生肆差点说出“我能为公司带来什么……”这样的套话来。不过她性子再随意，也深谙此间门道，因此表现地规规矩矩，也挑不出毛病来。
　　片刻后，微生肆从议事厅出来时，手上拿到了他们的推荐信。
　　刚从海大人那里离开，转头浅戚也唤她去。微生肆马不停蹄地前往，一进门只见浅戚和颜悦色地看着她。
　　“微生姑娘免礼。我们明日出发，愿意捎你一程，你怎么看？若是需要避嫌，可以在最后一个驿站之前分道扬镳。”浅戚双眼如秋水剪瞳，洋溢着友好与热情：“跟随策去封地之时，少有年龄相仿的女性友人，我见姑娘面容很是亲切，不如路上做个伴也好？”
　　微生肆剑眉一挑，这是搞好关系方便监视，以后工具人用起来顺手些吗？不过话都说到这份上儿了，她一介小小的巡捕，自己放话说想去斐都，现在不去不是打脸吗。
　　“浅夫人，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翌日。
　　队伍行至塰郡边缘，这一带是山地与丘陵区的过度带，踏过这最后的山头便能看到斐都了。
　　一路上微生肆待在一旁的小马车里躺尸，所幸路不是特别颠簸，不然她不禁要怀疑为什么自己要跑来受这种罪。
　　她的心情到现在还觉得像是进入了一个沉浸式的剧本杀一样，玩崩了大不了重头再来。她翻了个身，往嘴里丢了一颗饴糖，心下分析任务对象如今受到的两次波折。
　　其一，夜袭；其二，毒杀。这俩一个被她忽悠走了一个被她逮了个正着，那么按照一般规律这个大皇子是时候来第三个了。毕竟进宫后便不好再不着痕迹地下手。
　　此时正处地势交界，微生肆觉得她现在要是上演一出“丞相为何发笑”的滑稽剧完全没问题。
　　正想着，突然听到马车底下响起奇怪的声响，微生肆心下一惊，连忙拉开窗帘向外扑了出去，因为惯性翻滚了好几圈，晕乎乎地只觉得天旋地转。
　　轰隆地一声爆炸，在山谷间回荡，回声和原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然后，马车在她身后裂开了。好在马载着马夫跑了，也没什么人员伤亡。
　　接连对着虚空“优美地问候”了一番始作俑者的家人，“哈，哈哈哈哈哈！”微生肆站起身来，突然就笑出了声。
　　代入感真是说来就来啊，大皇子这竖子是有毒吗？小打小闹就算了，然而现在，她面露微笑，额头的青筋暴起。
　　从后方赶来的仆从带着赫连策急忙前来，远远便看到她虽然灰头土脸但精神状态良好，好到甚至还在一个人仰天大笑。
　　仆从有些犹豫不敢上前，赫连策一声令下，他们还是上前检查微生肆的伤势，为她清理身上的草屑和污垢。
　　“微生巡捕……随行人员中有本王的医士，我这就将他请来。”赫连策很快赶来，在安抚众人的同时对微生肆露出关切的神情。然后他似乎是觉得自己安慰她不太妥当，转头向自家夫人递去求助的眼神，很快，浅戚便从马车上下来负责微生肆的情况。
　　微生肆的手臂上感受到一小缕鲜血在流出，应是刚在地上被尖锐的石块划破了。然而她将手抚上出血处之后，伤口愈合，连血迹也消失了。
　　这个动作很自然随意，也自然被其他人忽略了。
　　浅戚领着医士过来望闻问切一番，随后行礼道：“微生巡管无恙，刚刚应只是受了些惊吓需要释放压力，适当的发泄有助于心理健康。多休息几日即可。”
　　“有劳了。”浅戚颔首微笑，礼貌地送走了医士，自己却依然站在微生肆身边，没有要走的意思。
　　“夫人所为何事？”微生肆出声询问。
　　浅戚悄悄地左右看了看，上前来用手绢包住微生肆的右手，微生肆摸到一块硬邦邦的东西，在手心温度下却开始变软。
　　微生肆用手绢包住它拿起来一看，竟然是黑巧克力。
　　“这是近年的舶来货，别看它黑如泼墨，却别有风味。吃起来先是微苦，之后便是甜味！”浅戚眼睛亮晶晶地向她介绍，末了解释道：“我爹爹常说，吃点甜的之后心就不慌了。不过这个市面上不多，我也就几块而已。你可别告诉别人，不然根本不够分呢～”
　　微生肆拆下一块，往嘴里一扔。工艺制作得尚可，但跟现代的巧克力比起来口感还是略差。不过在这里应当是个罕物，浅戚大大方方的给了她，可见其善意。
　　“谢谢你给我这个舶来货。”微生肆由衷地笑笑，浅戚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左右，还有些少女心性，应当是新婚不久；观其双手，虽纤细如葱根，然而右手拇指食指中指这三根手指有因常年握笔磨成的茧，想必是读书人；相处起来不摆架子，有良好的家教或者出身基层。那么她的人物侧写便是：十八九岁有着良好教养的知识女性。
　　微生肆为了表示对她的谢意，嚼完了那块巧克力。
　　“微生姑娘，实在抱歉，这次马车爆炸纯属意外……”浅戚看她吃完了赔礼，向她道歉。
　　那可不是个意外么。要是微生肆没躲过，屁股要炸成几瓣，那就是意外加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