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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当时的空气简直安静的不得了，我甚至可以听到自己一呼一吸的声音，还有心跳声。
艾老师看了我一阵儿，方才开口：“今年保送名额改成了优待政策，也就是降分提档，有20分的空间，也就是说即使你的中考分数没有达到这所学校的录取分数线，但只要分差在20分以内，你还是可以上这所学校的，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我听见自己嗓子干涩地回答了一个字“能”。
“咱们班有两个名额，我准备一个给胡玉，一个给你，你想要吗？”艾老师的问话有点儿奇怪，因为在我的概念里，这种事应该都是班主任来决定的吧，既然他能叫我出来单独说这件事给我听，就说明他基本已经做了决定了，那为什么又问我是不是想要呢？这样好的机会，真的会有人不想要吗？这就相当于给自己的中考上了一份保险啊，傻子才不要吧。
“想。”不知怎的，我忽然收敛起要命的紧张，抬起头来直视着他的眼睛，这一次，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坚定。
艾老师沉默了一阵儿，看那样子似乎是在思考，然后我看见他嘴唇动了动，好像是说了个“好”字。
随后，他冲我晃了晃手背：“你回班吧。”
我朝他鞠了一躬，这才打开班门踏了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又或者是我想多了，我感觉艾老师最近对我，不像从前那样了。
前段时间，班上有几个同学申请坐第一排，因为这样听老师讲题听得清楚，临近中考，只要是为了学习为了成绩的事儿，班主任基本上都是支持的，毕竟是他带了三年的班，他肯定也希望我们都能在中考中考出一个好成绩，所以对这件事他也就是睁只眼闭只眼，直到第一排都坐满了为止。
我当时因为个人原因也想坐前排，但是因为我踌躇犹豫了很久，所以等我想提出来的时候，早已错过了最佳时机了。但是尽管如此，我还是去提了，因为我知道艾老师一向偏袒我，一方面是因为我成绩确实不错，上学的时候，好学生确实是享有一些特权的，另一方面，我想着总要争取一下，不管成与不成，至少我试过了。
但这次艾老师却没帮我，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想求上进这是好事情，作为班主任，我本来应该支持你，但是你也看到了，现在第一排已经坐满了，而且我认为这个机会还是应该给成绩差的同学，他们如果再不抓紧，可能就要没学上了。你不一样，老师知道你一直挺努力，成绩也在班里名列前茅，而且你现在坐第四排，其实也不算太靠后，更重要的是，老师认为，你只要按照你从前的学习方法去复习和做题，你中考肯定没问题的。你觉得呢？”
艾老师这一番话说完，我听下来也就明白了，我没戏了。
其实我后来想一想，他说的话确实在理，但我当时因为我自己的原因而特别想要坐第一排，所以我心里就有点儿别扭，而且不死心。
后来回家我跟爷爷说了这件事，爷爷一向疼我，他一听就觉得我的要求确实不过分，艾老师应该满足，所以他就说他再去找一次艾老师，再帮我说说。
因为从前开家长会，我爷爷和艾老师早就见过了，所以我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想着也就是再争取一下，如果这次还是不行，那也只好算了。
但似乎在我爷爷去找过艾老师以后，艾老师对我的态度就变了。
最后我当然还是没能坐到第一排去，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虽然有点失望，但是中考在即，我只能提醒自己要明白什么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至于其他事，都可以先放放。
不过艾老师急转直下的态度确实让我心里不明白，也不好受，我找不到原因，只能回去问爷爷，让他把他去找艾老师时说的话都原原本本地又和我说了一遍，我皱着眉头仔细听，听到最后，我爷爷忽然说，艾老师似乎是有点儿不高兴的。
我联想到前不久，艾老师在班里突然说，有人把他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当时我没多想，觉得怎么样和我也不会有关系，但现在看来，再按时间推算一下的话，我感觉他八成说的就是我吧。
我真没想到，这都临近毕业了，忽然因为这么件小事和艾老师有了矛盾，要知道在过去的两年多里，我一直都是他眼里的好学生，他也对我很好，如今事情弄成了这样，我心里肯定是难过的，只是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思绪从初三飘回来，回到眼下胡玉发来的信息上，我觉得我可能有必要得和她见个面，和她解释一下。
“有时间出来见面吗？”我直接问她。
“恭喜你。”她只回了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我知道她在生气什么，因为我们俩都拿到了扶霖的优待政策，她中考失利，才考了520多分，所以她用了那个特权，报了扶霖，对当时的她来说，扶霖无疑是她最好的选择了。
但我又没办法对她说，我报美华全是我妈逼我的，而且我比她考得好，估计她会觉得伤自尊吧。成绩一直都是她最最引以为傲的东西，这下考成这样，还是最关键的最后一战，她虽然什么都没和我说，但我知道她心里一定很责怪自己，也很难过。
不是有句话说么，有时候，胜利者的安慰听在失败者的耳朵里，更像是嘲讽。我拿不准她是不是也会这么样去想，所以不敢贸然去安慰她什么，而且还是发信息不是当面说，更容易产生误会了。
我想着让她自己静一静吧，既然她现在不想见面，那就先不见了吧。我不想勉强她，再加上我自己这儿还有一大堆开学的事要准备，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反正毕业，总是兵荒马乱的，就像是一场猝不及防的告别，过去种种，都随着原来学校的大门关上，和新学校打开大门迎接我们，而告一段落，从此我就将它们都锁进记忆的宝盒中，无事便不再开启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也要往前走，不能原地踏步，更不能活在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考上美华明明是好事，但我总有点多愁善感。回去的路上，妈妈风风火火走在前面，我爸停完车才下来，我们俩一起走回家，他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叹了口气。
我爸笑话我：“小小年纪，怎么学大人叹气？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儿，说出来，爸爸听听。”
我爸一向是个不错的倾听者，他很少会打断我的话，对我的一些奇奇怪怪、异想天开的想法也持尊重的态度，以前不觉得这有什么，随着年纪增长，身边的同学朋友多起来，聚在一起聊天时，我才知道原来不是每个人的爸爸都和我爸爸一样，而我爸爸这样的爸爸才是更可贵的。有了这样的认知以后，我倒怀了几分感恩的心。
“我也说不上来，可能从前都是在B区上学吧，现在一下子去了D区，我总觉得……”我在心里斟酌措辞，想着到底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才能准确地形容我的心情。
想了半天，挤出一个成语来：“有点儿、有点儿背井离乡的感觉。”
我爸愣了愣，他似乎是没想到我会用这个词，他笑着摸摸我的头：“傻丫头，你连江口市都还没出呢，哪儿会是背井离乡呢？况且B区和D区离得又不远，虽说是跨区了，但也还好呀。”我爸早年间是跑火车的，天南地北他哪里都去过，所以对他来说，两个区的距离根本不算什么，这我是明白的。
只是对我来说，我太过恋家，虽然家境不是多么殷实，但是从小我没受过委屈，家里每个人都对我很好，更不可能有人欺负我，因为若是有人想欺负我，我爷爷第一个不让，他可是一家之主，大家都怕他。
我摇摇头：“也许我只是需要时间来适应。”都说少女心事，没想到第一件就是考学的事儿。
我爸拍了拍我的肩，鼓励我：“总之别想太多了，也许等真正到了美华，开始上课的时候，班上又有那么多新同学，等你交到了朋友，感受肯定就会不一样的。现在只是因为还没有开学，所以你就自己胡思乱想起来。”我爸说话总是很温柔，很少疾言厉色，但又不是和稀泥那种，让人觉得难以信服，所以我倒是很爱听他说话。
大人的人生经验还是多一点的，我有时候也爱听听，就当学习和长见识了。
“嗯，应该是。”我点点头，我觉得也是，现在学还一天没上，我就犯起愁来，这怎么行！于是我也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我告诉自己，美华是多少人梦想考入的学府，现在既然我考上了，我就得好好珍惜，在美华继续认真学习，往更光明的前途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