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夏夜

　　夏夜里的野外总是分外热闹，什么虫儿、鸟儿都出来了，卖力的吆喝，吵吵嚷嚷的，堪比日间人满为患的茶楼酒肆。
　　南方的夏夜尤其闷热，一丝风也难得。虽说才是初夏，尚未入盛。但湿热的空气让人很难睡的舒服。更不用说还有数不尽的饥渴难耐的蚊虫。
　　夜空中群星璀璨，在墨蓝的天幕上闪烁，此起彼伏，永不停歇。仰望星河，深吸一口微凉而湿润的空气，身心慢慢沉入其中，深邃而幽远。顿觉周遭已变得宁静而恬然。仿佛那湿热的空气、林间唧唧的虫鸣、镇上昏黄的灯火都离你而去，而你自己正在星河深处遨游，那群星都只在眼前轻轻闪过。
　　镇中有一条小河自西向东，蜿蜒而过，故而得名小河镇。既是小河，深不足三尺，宽不过丈许，河水盈盈，清波缓缓，鱼虾从游，肉肥味美。
　　能生活在这样的地方，是在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至少口福绝不会浅。
　　突地“扑通”一声响，打破了宁静的夜，沿着小河两岸流淌！周遭“吱吱”的虫鸣都忽地一滞，直到一圈圈水波在河面荡漾开来，划破沉寂的小河，虫儿们才又陆陆续续的再度热闹起来。它们仿佛都有永远也使不完的力气，比最敬业的小贩都能喊，比话最多的女人还能说！
　　夜色尚轻，清冷的月光随着河面上的波浪起起伏伏。往水波的中心看去，却发现一颗湿漉漉的头从水里冒了出来。不过可惜的是这河水太浅，实在不是个游泳的好去处。
　　果然，水中那颗头的主人腾地站起，水面才刚刚没过腰际。他一面揉着额头，一面低声抱怨。
　　玄月当空，月光下，能看出那人是个身材清瘦的男子。向来他是嫌屋里实在闷热，才趁夜到这河里洗个澡，凉快凉快。却未曾想到这河水太浅，他一头扎下去，便撞着了河底的石头。
　　饶是他头硬，也被撞的一阵晕眩。还未破皮流血，却仍鼓起一个大包，疼的他不住地“嘶嘶”吸气。
　　月光映照在男子的脸上，显露出他的模样来，赫然便是赵原。
　　中午吃饱喝足的赵原，回到客栈，也不管其他，纳头便睡。这一觉睡得好，一直睡到掌灯时分。几只长腿大花蚊把他弄醒了，他们在脸和胳膊上咬了好几个大包，又红又痒。他随手一巴掌，啪地打在****的胳膊上，没想到却没打中，蚊子从他的指缝间溜走了。
　　躲过一劫的大花蚊却没有逃走，而是徘徊在赵原头顶，嗡嗡的不肯离去。
　　想来它是饿昏了头，不愿轻易放弃这份血食；或许是它觉得还有机会再饱餐一顿；也或许是那一次的成功逃脱给了他自信，它相信，即使再来一次的话，自己也能从容离去！
　　由此可见，贪婪并不单是人类的本性！自信，也许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好你个臭蚊虫，你也来欺我年幼么？”赵原忽地翻身而起，对空喝道。
　　话音刚落，赵原倏地出手，两手向空中连拍数掌。房间霎时间安静了下来，恼人的嗡嗡声亦消失不见。
　　看见纹丝未动的床帐，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赵原对自己的出手也很有自信，他相信那蚊子再也不能咬他了，也不会咬其他任何人了。
　　所以，贪婪，从来都不会有好结果。
　　盲目自信的话，也会为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被蚊虫扰醒的赵原，显然再难入睡。恰好此时店家上来招呼晚饭，赵原便又点了些酒菜，自个儿吃了。两样素菜，半斤女儿红。
　　趁着夜色在外闲逛的赵原，无意中来到小河边。他顺着河流，慢慢走到了这个地方。看见此地河面宽阔，清凉洁净，水流缓缓，正是个洗澡凉快的好地方。于是乎，也不管他三七二十一，脱了衣裤，一头跃入水中。
　　头上添了一个包的赵原，心中颇有些郁闷。他没有想到这河流看起宽阔，却是如此之浅。不过，他毕竟年轻，身强体壮。虽说不是金刚不坏，但也必能算的上是钢筋铁骨。
　　放眼整个江湖，身体能比得过他的恐怕也没有几个吧！
　　赵原的年纪正是好玩的年龄，早忘了头上的疼痛，一个人在水中玩的不亦乐乎。
　　虽说好玩，但能真正引起他的兴趣的事情还是不多。所以很快他便默默然回客栈去了。
　　一个人，玩什么都会觉得无趣吧！
　　客栈的房间里，昏黄的灯火，默默燃烧着自己，让人昏昏欲睡，仿佛对一切都已不在乎。
　　桌上有泡好的茶，倒到杯子里，竟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泡不久。
　　看着这家客栈的小二倒是勤快的很。
　　赵原连喝两杯。茶味略淡，一股子微苦的清香在喉间萦绕。
　　就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赵原突然想起家中的爹娘来。
　　离家这许多天，娘肯定担心坏了，爹肯定是气得不行。若是被他寻见，铁定少不了一顿好打···
　　他们会出来找我吗？
　　应该不会吧，毕竟我已经长大了···
　　其实娘做的饭菜还是很好吃的，青菜白饭都能做的那么好吃···
　　尤其是娘酿的果酒，实在是······可惜爹从不让我喝饱，不过我偷偷的也喝了不少。
　　赵原脸上露出开心的微笑，仿佛偷吃了糖果未被发现的小孩子似得。
　　正这般胡思乱想的时候，突觉一阵困意袭来。想必是刚在河里玩的有些累了，竟然趴在桌上便睡着了。
　　月上中天，镇上灯火阑珊。除了草丛中的虫儿们，其他的似乎都已进入了梦乡。
　　在镇上的一座幽深宅院之中，一处楼亭之上，高哲正独自一人对月饮酒。
　　“公子，夜凉寒重，早些歇息吧！”高七道。高九抱着刀站在不远处，背靠着墙打盹。
　　高哲并未搭话，只是自斟自饮，看起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
　　“公子。”高七又喊了一声，态度显得益发恭敬而谦卑。
　　高哲望着窗外的夜色，听着楼外的虫鸣。
　　“高九，你说外面草丛里都有些什么虫儿，叫的如此欢畅。”
　　正打着盹儿的高九，眼都没睁，也没有吭声，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自家公子的问话似得。
　　“他们叫的欢，却不知心中是否也很欢乐？”高哲也没有说话，好像还在等着高九的回答，但他心里却又毫不在意高九会不会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又一杯酒下肚，却似乎毫无味道。
　　只有一种愁在心中蔓延。
　　饮下的只是一杯白开水，在一肚愁肠里化作满腹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