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

　　外公六十岁大寿的时候，徐垚终于见着了传说中的。
　　毕竟读过书受过高等教育，斯斯文文的，带着眼镜，与徐妈并不相像，反倒徐恒卓也几分像，特别是他们那卷曲且茂密的头发，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我们家恒卓长相像他的舅，学习成绩也像，将来啊，一定跟你舅舅一样会读书。”徐妈似乎又想起些什么，补充道：“可千万别像你舅那样，高考发高烧就行，对，别发高烧就行。”
　　徐恒卓对舅连续三年高考都发高烧的事情并不相信，他总觉得哪有那么蹊跷的事情，不过是徐妈杜撰的。“肯定是因为当时外公家里穷，压力太大，才会考前发高烧的，哪有什么命啊。”
　　徐妈听见后，又开始絮絮叨叨当年外公怎样怎样不肯供她读书的事情。徐恒卓早就听腻了，转头就走了。
　　外公的生日延迟到了新年再办的酒席。这是徐垚他们第一次见，在徐妈的支持下读了自费大学，学的计算机的专业，后来就在郑州找工作，娶妻，生子，日子过得颇为富裕。
　　据徐妈说，妈是郑州当地人，蛮横得要命。不仅洗衣做饭不会，还不准回来老家过年。“恒卓以后会读书，在外地工作要是也娶这么个老婆，那我和你爸就得饿死了，你外公外婆最起码还有个小儿子在家可以照看一下，我可就恒卓一个儿子啊，老了不会要进敬老院吧。”徐妈满脸期待地等着徐恒卓的回复，徐恒卓只是低着头，并未表态。
　　徐妈是个矛盾体，她一边希望恒卓努力奋斗考大学，她脸上也有光。那时住在乡镇，妇女们闲暇时最喜欢讨论的就是：谁家孩子有出息，谁家老人难伺候，谁家丈夫有本事，谁家媳妇不安分……要是有人家出了个大学生，那是无限的光荣，用徐妈的话来讲就是：“别人欺负我们都要考虑一下，我们家有个能人！”
　　一边呢，她又怕恒卓像他舅一样，虽然考了大学，找到了好工作，有钱，但自己老了却无人照顾啊。恒卓要是娶个凶悍老婆，距离又远的话，她根本无法跟恒卓住一块，甚至恒卓都不能回家过年，这样就算脸上有光，兜里也干净，日子也苦。
　　舅带了一家回来，妈长得高壮，带着眼镜看起来也并不书生，她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给这些孩子们都买好了衣服。
　　刚好这一年徐垚刚上一年级，买了一套新校服，徐妈早就跟徐垚说过，校服就当成新年衣服，留到大年初一穿，反正都是新衣服，也没啥。徐垚并没有意见，她觉得校服也好看，过年穿也挺好的。这时舅妈又给买了一套新衣服，还是徐垚她以前从没有见过的粉色长袄。
　　徐妈给徐垚他们买衣服，是不可能买浅色的，徐妈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还要干手工补贴家用，一边还要种田，家中孩子又多。于是，她总是以小孩子不爱干净为由，从不给他们买浅色衣服。
　　徐垚拿到衣服后，开心的在身上比划，甚至还没过年就穿在了身上。徐妈急忙得制止她，“这还没过年呢，穿啥新衣服啊，你要是在没衣服穿，就穿校服吧，你这衣服被你穿两天，我都要洗半个小时！”徐妈急忙吧衣服锁紧柜子里。
　　在旁边看着，劝道：“孩子喜欢就好，衣服难写就扔洗衣机洗呗，我当时也没想到这点，想着女孩，自是喜欢粉色，我家那个艺涵也喜欢粉色。”张艺涵是的独生女。
　　“洗衣机？我家哪有买得起洗衣机啊！再说，也用不上那玩意儿，听说也洗不干净。对了，这次艺涵也回来了吧，咋没带她来呢，做姑姑的我总要给她点压岁钱吧。”徐妈急忙转移了话题。
　　“搁家里待着呢，哪都不肯去。”脸上却并没有责怪。
　　虽是公司职员，但舅妈是事业单位，当时计划生育严格，根本不能多生，所以也就张艺涵一个女儿。
　　为此，外公外婆没少在背后指责妈，“就生那么一个女儿，还那么娇生惯养，叫她把工作辞了，再生一个儿子，死活不肯。她现在是舒服，就只需要养那么一个女儿，等过几十年，看谁给他们送终！我那个儿子也是，怕老婆怕得要死，老婆说啥就是啥，甚至连家务活都要他一个大男人来干，那娶那个媳妇干嘛！！”这些话自是不敢在舅妈面前直说，只能在背后骂舅，也只能受着，不敢反驳。
　　舅妈似乎很不适应家里的生活，等外公的酒席一办完，她第二天就拉着回了郑州。
　　外公外婆事后还嘟囔：“我供他读书读了那么多钱，结果竟是给别人养儿子，这才几年回一下家，住这几天就走了，塞了我几千块钱怕还是背着他老婆拿的，这读了书的儿子还赶不上女儿孝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