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我默默地收拾了碗筷，起身去了厨房，将剩汤倒掉，剩菜倒进盘子里，放进冰箱。
　　随着水龙头哗哗哗的流水声，我把思绪也渐渐放空——
　　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姐姐是不高兴了吗？如果是，那难不成她也是有情感的？不可能啊，怎么会呢？那如果不是，她又为什么闷闷地去阳台自顾自地充电？为什么在爸妈给予她温暖时露出那般恋眷的神情呢？
　　心沉如石的我洗完碗后，忐忑地走出了厨房，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和阳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推开卧室房门，看见姐姐背对着门躺在床上，并没有因我的进入而回身看我，心底不禁又是一沉。
　　我知道姐姐不可能睡着，这一刻，姐姐，我多么希望你是没有情感的，就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机器人吧！我真的害怕我的无心之失，会对你造成内心深处的伤害啊！
　　轻抚起伏的胸口，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小心翼翼却坚定不移的坐到姐姐床边，加速的心跳，是我紧张和不安最好的见证。
　　我扶向姐姐的肩膀，轻唤了声：“姐姐…”
　　姐姐顺着我的手转过身子，定定地望向我，却什么都没有说。
　　我心下一动，明明有很多话想跟她说，想跟她将看似误会的误会解开，可喉头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竟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见我欲言又止的样子，姐姐开口了：“怎么了吗？”语气间，是同往常一样的温和。
　　“我，我…”我想跟她说，想像以前那样把肚子里的东西全跟她说出来，可是我又害怕提起它，我怕姐姐本来不在乎，却因为我的几句话而在乎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姐姐，”我豁出去了，大不了又能怎么样呢？“你有没有很难过，很伤心的时候？”
　　太直接的话，我真的问不来！这种话题，对于她来说，太敏感了，我刚已经伤害过她一次，我舍不得再伤害她第二次了！
　　只见姐姐垂了垂眸子，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眸中的起伏，不辨阴晴。
　　我一直盯着她，害怕错过她的每一个小动作，害怕没有及时捕捉她微妙的情绪。
　　等了不知道多久，或许有几分钟，或许，只有几秒钟，姐姐说出了她的回答。我也不知道到底等了多久，只知道我很紧张，却又很期待知晓答案。
　　“当你想半天也想不出数学题的时候，我的确，有为你着急过呀！”姐姐不疾不徐的声音轻叩我心门。
　　啊？我瞪圆了眼睛。
　　“又或者，”姐姐接着说，“当你和我分享你在学校的快乐事情，我也会为你感到高兴啊！”
　　我像是个侦探一样，一直紧紧盯着姐姐的脸，可是，我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她还是像之前那样温温柔柔的，温温柔柔地同我讲话。
　　她这个样子，应该算是，算是没有生气吧？换句话说，应该算是情感部分敏感度较低吧？
　　不管怎么说，只要她没生气就好，只要她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就好。
　　既然知道她不生气了，嗯，或者说，她就没有生气，我连忙用双手拉着她的手，撒娇地请求：“姐姐，我同学想看咱俩的合照，你能不能，和我拍一张呀？”
　　见姐姐面色微变，我急忙补充：“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尊重你的意思。”
　　姐姐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坐了起来：“快去拿手机，咱们俩合拍一张。”顿了顿，又启齿：“咱们两个也好久没有一起拍照了，正好今天利用这个机会，给你同学看一看，咱们到底有多么得姐妹情深！”
　　见她都这样说了，我急急去客厅拿我的手机。
　　点开拍照功能，我和姐姐凑到一块，一起比了一个“耶”的手势，然后，将美好永存。
　　拍完后，我点击“极速成像”的功能键，而后笑眯眯地看了看姐姐，和她一起等待着成果。
　　五分钟后，一张照片从手机侧面被打印了出来，我拿着照片，满眼期待地递过去与姐姐一起看。
　　“哎呀，姐姐怎么闭眼了呀？”我看着照片闷闷地启齿。
　　姐姐唇角维扬：“抱歉啊，咱们重拍一张吧！”
　　我依旧比了个“耶”的姿势，和甜糯轻笑的姐姐又拍了一张。
　　约莫等了三、四分钟，照片被打印出来了，我们急忙拿来观看：温婉端庄的姐姐旁边，是调皮可爱的我，照片上的我们笑靥如花，明媚动人。
　　我嘻嘻一笑：“姐姐，这张好漂亮啊！”
　　“嗯，”姐姐点点头，“这张拍的确实不错。”
　　随即，姐姐从我手中拿过照片，仔细地端详起来。见她看的那么认真，我不禁脱口而问：“姐姐，怎么了吗？”
　　姐姐没有立刻回答我，还是双眸含情地望着那张照片。看她没有回答我的意思，我垂了垂眸子，不再言语。
　　“小玖，”突然姐姐唤起了我的名字，“能不能把这张照片，留给我？”
　　我讶然，不理解她为什么求我这一件小事，都需要花那么长的时间的思考？
　　我扳过她的肩头，双眸定定地望着她，她看着我，看着那个对她满目担忧的我，看着那个因她眉头紧锁的我，看着那个被她情绪所困的我，恍惚间，我好像看到什么异样的情感，在她眸中一闪而过，转瞬即逝。
　　“姐姐，”我心里非常沉重，“如果有一天，有一天…”一下子，我的声音就变得哽咽了，“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你会不会舍不得我？会不会思念我？”
　　说这些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泪水在我的眼眶里打转，而姐姐，一下子就愣住了——
　　她是不明白，我在同她说什么，还是，她本身因为没有情感，所以对我的哭，不知该予以何样安慰？
　　理智上告诉我，这两个都不是原因，但这又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她会突然愣一下？还是说，有其他别的原因？
　　眨眼间，思虑万千，可实际上，时间却只不过是姐姐愣了一下的时长而已。随即，她微微抬手，抚去了我眼中的湿润，浅弯唇角：“好好的，说什么傻话呢？我们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分开呢？”似是担心我又哭了，她不着痕迹地跳转话题：“就算不得已分开了，一个连简单的代数都经常算错，写字又总是缺胳膊少腿的家伙，我想璇星上应该没有第二个人了吧？”
　　我双颊泛红，唇角维勾，轻轻地拍了拍姐姐：“你好讨厌啊！”
　　“好了，时间不早了，再不午休一会儿，身体会很累的。”不再与我多纠缠这个问题，姐姐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背，“午安，小玖。”
　　听姐姐的话，我爬到了上床，悄悄地把手机也带了上来：“那我睡啦！”我眸光微闪地同她说。
　　“嗯，我也躺一会儿。”
　　点开小说界面，翻开我上次看的那本言情小说，偷偷地阅读起来。
　　大概看了两个多小时，忽然感觉到床下有动静，我慌忙按下锁屏键，将手机回扣在床铺上，身体又微微前倾，好挡住我办了坏事的痕迹。
　　姐姐小心翼翼地悄悄起身，尽量将声响压到最低，生怕吵醒了我一般，而后缓缓地按下门把手，离开了卧室。
　　听见她出去了，我的心才稍稍放松下来，拿起手机，接着看小说。
　　恍惚间，我好像听到有人出门了，估计是姐姐吧！出门了也好，让我再多看一小会儿。
　　——
　　“呀！”一个略微夹杂着怒火的声音随着推开门把的“吱呀”声攻入了我的耳蜗：“看了一中午的手机，也不怕把眼睛看瞎了？”
　　是妈妈！
　　我一个激灵，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把手机往里面放了放，我坐起来呵呵干笑两声：“没有呀！我才看了一小会儿…”
　　不愿听我的解释，妈妈指了指地面：“左右你也是闲着，不如扫扫地吧？”而后在我没来得及抵抗前又说：“顺便把地也拖了。”
　　我没好意思直接拒绝：“等一下啊…”
　　话还没说完，妈妈就不容反驳地抢了先：“现在就开始！”
　　我丧着个脸，一脸不情愿地下床拿起扫把，被迫服起了徭役。
　　正在我服役期间，姐姐回来了。妈妈看见她手里拎了一些东西，顺手接过放下：“你去哪了，买的什么东西？”
　　姐姐一边换鞋一边回答：“最近听妈妈的声音有些哑，想着老师们每天要讲的内容也多，正好趁着放假，妈妈应该好好休息休息。”
　　换好鞋后，姐姐从袋子里拿出两三个梨：“这么想着，我就去买了点梨回来，给妈妈炖点梨汤下下火。”说着，就去了厨房开始洗梨。
　　妈妈欣慰地笑了笑，故意提高了音量：“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我翻了个白眼，把这笔账记到了姐姐名下，都因为你，大坏蛋姐姐！
　　等姐姐把梨汤炖好，我也把我的小卧室给收拾出来了，高高兴兴地跑出来，“顺便也给我一碗吧？”
　　“看在你打扫卧室的份上，”正在改教案的妈妈抬眼看了看我，“就喝一碗吧！”
　　话中的勉强之意尽显。
　　我翻了个白眼，起身冲到厨房，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碗，站在给妈妈盛梨汤的姐姐身边：“我也要喝！”
　　姐姐给妈妈盛好后，将其放在一旁，而后拿过我的碗，给我也盛了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