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世界是一株灵药

　　第十章世界是一株灵药
　　灵兽山脉深入十数里的森林中，下起了血雨，滚烫的红色雨水打在一名少年的身上，少年的脸色有些苍白，他持剑的手呈现出被烫伤的红色，让他面部表情都变得狰狞了。
　　可是他依旧忍着手上传来的剧痛，小心翼翼地从身后剑匣中取出一把剑，用另一只手持剑挖出了一个浅坑，将那把已经焚毁成焦炭的剑骸埋入土中，双手合十祈祷起来。
　　“剑修之人的剑，便是与自己的命一样重要的东西，它不是随意可舍弃的无情之物，是它承受着伤痛，才换来的剑修之人得以驰聘疆场，是它的牺牲，才换来剑修的生还。愿大地能够安葬你的剑魂……”
　　张牧之虔诚默念完葬剑之词过后，将剩余的八把九子剑收入剑匣，迅速整理起狼藉的战场起来。
　　葬剑，虽然听起来滑稽可笑，但是这是剑修当中对自己废弃佩剑的最高仪式，是修士中极有傲骨、极爱剑之人才会为自己的剑所做的仪式。九子剑并非名器榜上神兵，甚至连元兵都算不上，但是张牧之依旧给予了它最隆重的仪式，以及自己最虔诚的尊重。
　　只是就像对已故之人，生者不可能永远沉浸在悲痛当中，而逝者也不愿生者为此而萎靡不振，对待逝者最好的态度便是将其铭记于心，所以葬剑过后，张牧之便迅速收起心情，处理之后的事情来。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森林中，这倒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样只会引来更多的野兽，甚至是强大的灵兽。张牧之用过那一剑招后，身体和精神都变得有些虚弱，他们得迅速离开这里。
　　张牧之首先来到了那块黑星松露掉落的地方，相比起晶牙土象猪，这块婴儿拳头大小的东西要珍贵太多。
　　他取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刚好可以盛下这块黑星松露。松露的奇香还混杂在血腥味当中，依然十分浓烈，但随着盒子的合上，那股奇香便已然有着被血腥味掩盖的趋势。
　　这是一种特制的盒子，用来盛装珍贵的药材，不但能够保证灵药的灵气和药性短时间不散失，还能防止灵药气味溢出，以防被奸人盯上。
　　武寅昭显然和张牧之配合得十分默契了，在张牧之收回黑星松露的同时，她已经用一张麻布包裹好了斩下的两支晶牙，挂在身后。然后武寅昭又在晶牙土象猪的身上划了几剑，取下部分质地较好的肉，两人便迅速远遁，离开了这片区域。
　　日轮当午之时，灵兽山脉的一条山谷里升起了青烟，一股诱人垂涎的香气飘散在山谷之中。
　　张牧之撕下一块猪腿肉送入口中，这块猪腿肉被他以山中找到的野蜂蜜涂抹，即便没有盐和作料的辅佐也吃得极有滋味。张牧之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只不过脑袋隐隐还是有些作痛。
　　武寅昭卸下了双剑和沾满鲜血的外衣，女孩子爱干净的天性对于她来说也不例外，即便肚中也是饥肠辘辘，却还是先走到溪边将衣物洗净。
　　将外衣晾在树梢上后，武寅昭走朝了张牧之。白皙的薄衣贴在她玲珑的曲线上，虽是少女之躯，却已然有了几分绰约风姿。不知是见到张牧之红肿的手，还是他从始至终都只将注意力放在手里那块猪肉上，武寅昭心中有些气恼，这臭家伙真当自己是侍女了？
　　武寅昭气鼓鼓地坐在张牧之身旁，抽出发簪在张牧之手上的水泡一划，张牧之吃痛，一口刚咬下的肉块喷进了火堆。
　　“你干嘛？耍什么疯呢？我的肉啊，呜呜呜……”张牧之心疼地捡起一根木棍，在火堆中翻找，希望可以抢救一下那块滚落的肉块。
　　武寅昭气恼更甚，手中用力，索性不再用簪子小心翼翼地为他划破水泡，直接用两根玉指拧在张牧之通红的手上，强行挤破了剩下的水泡。
　　山谷中回荡起杀猪般的哭嚎，见此武寅昭才解气地轻声一笑，从包裹里取出一截纱布和消肿药，轻轻地为张牧之包扎伤口。
　　“也不知是谁之前还自视清高，不屑于用这剑法杀猪，用了都是这副惨样，真是故作姿态，自讨苦吃。”武寅昭一边包扎，一边数落张牧之道。
　　“哼，若是我境界再高些，何须杀猪用宰牛刀？也不会承受不住那点温度被灼伤了手。何况这一剑可能是斩在颜文、洪武或是秦泰身上的，想想看当朝两相和皇帝，败在了与猪一样的剑招下，岂不是也和猪一样？不是一件趣事吗？”张牧之振振有词道。
　　武寅昭有些想笑，张牧之很多时候的想法就像小孩子似的任性无理，却又让人莞尔，但想到如若顺了张牧之的意，恐怕这臭家伙的尾巴又翘到天上去了，武寅昭便又指着张牧之手里串肉的九子剑说：
　　“那前一刻还葬剑，后一刻便将剑用做刀叉割肉吃肉了，这也不是故作姿态？”
　　“这，这更说明我惜剑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肉一起吃！”张牧之想了想狡辩道。
　　武寅昭瞪着美目，狠狠捏了一下张牧之的手，惹得对方又是一阵龇牙咧嘴，起身踢了张牧之一脚，气鼓鼓地朝溪水边走去，娇嗔道：
　　“那你自己和自己的剑有福同享去吧！臭家伙！”
　　“哎呀！我好可怜呀，辛辛苦苦为某人烤了肉，结果还被伤口撒盐了！五月飞雪啊！”
　　武寅昭闻声转背，只见张牧之就着被自己踢倒的姿势，躺在地上哭喊，像个耍无赖的小孩子似的，让武寅昭又好气又好笑，武寅昭只好故意板着脸问道：
　　“那我倒要看看你为本姑娘烤了什么。”
　　张牧之晃了晃手中一把剑串着的金黄色的猪脾串说道：
　　“这只晶牙土象猪灵气除了一对晶牙，皆尽集中在脾脏里，原本生食最好，本少爷担心你难以吞咽特地帮你烤熟了些呢！没想到竟然好心当做了驴肝肺。”
　　武寅昭噗嗤一笑，笑骂道：
　　“你还有些自知之明，对你就是一头蠢驴！把你衣物给我，看在你如此心意的份上本姑娘就帮你洗洗。一身的野猪味臭死了！”
　　张牧之脱下沾满鲜血的衣袍扔给武寅昭，武寅昭做了个鬼脸，轻垫着莲步离去。见小姑娘终于喜笑颜开，张牧之嘴角上扬，也笑骂了声“傻妞”，便又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当腹中再不能装下一点东西的时候，张牧之坐在原地开始了修炼。在斩杀了晶牙土象猪并意外收获了一块黑星松露之后，他们已是不虚此行，在接下来的几天都不必再去特地寻找灵兽灵药了。接下来所要做的，便只有尽量炼化灵气。
　　晶牙土象猪灵气最盛的部位便是它的一对獠牙和脾脏，虽然其他部位有些血肉里也蕴含着少量的灵气，比起前两者来则显得太过微不足道了。
　　张牧之吞服下的多数都是此类的肉，因此修炼了半个时辰之后，体内只多出了将近十道真元气旋，其中多数还是来自于猪肉上作为提味佐料撒的些许松露碎屑。
　　当再难提炼出真元之时，张牧之深吸了一口气，一种独特的功法运转了起来。张牧之紧闭双眼，眼前的黑暗中逐渐出现了一条条纵横交错的银白丝线，这些丝线看似杂乱，却又有着某种条理，勾勒出一个个形状来。
　　这是人体的脉络，是张牧之自己的体内经脉。修士能够内视经脉不奇怪，但是即便是修士也须神识强大到一定程度方能内视，一般修士能够做到内视，都已是第四境了，也唯有开启命宫，能够驾驭飞剑的修士有此强大神识。因为驾驭飞剑，修习御剑术，须以神识控制飞剑的轨迹，否则即便能够驾驭飞剑，也无法如臂使指，使出的剑没有章法可言。
　　偶有天生神识强大者可以在开启命宫之前内视经脉，却也决计不可能在第一境便可以做到内视。
　　张牧之非但能够内视，寻常修士内视如牛毛的经脉，在张牧之眼中却是如同指宽。传言第五境之上的修士神识强大到观百米外之物如在眼前，而第七境以上的修士能察芥子大小的元气形态，内视经脉如指宽。而张牧之不过第一境，神识便堪比第七境者，究其原因，恐怕只有张牧之、武寅昭知晓，能够心领神便会做出适合张牧之的九子剑的彦归君，有可能也知晓此事。
　　经脉中闪烁着繁星似的光点，每一个光点都是一道气旋，光点汇集于经脉之上，便犹如一条发光的玉带。它周围的黑暗便是躯体，以及外物，按理说即便是灵兽的骨肉内，也很少汇集灵气，就算是第七境的修士内视，吞服下去的灵兽肉也是一团漆黑的，但是张牧之所见的黑暗当中，他的肠胃里却是出现了点点荧光。
　　就像是天空中的星辰也有大小，研究天象的学者也早已道明这是因为天空无限高远，有的星辰离得远，有的离的近，于是人眼所看到的星辰便也有大小之分。然而视力好的人，终究是可以看到比普通人更广袤璀璨的星空的。第七境的修士比普通修士和普通人见得细微，是因为他们神识强大，就像视力较好的人。但是天下间也没有谁规定过第七境或是第八境，神识就是天下之最，世上总有着超乎常理的存在，就像是草原上的人视力超绝，神识超绝的人，谁说不会存在。
　　那些灵兽肉内的灵气虽然微小，但不代表不存在。世人说灵兽骨肉内无灵气，草木无灵气，甚至所食的米饭青菜无灵气，都是因为无知，因为他们看不到感受不到，因此认为不知便不存在。
　　但是张牧之则不同，他天生就超越了第七境甚至第八境修士的神识，让他无论看到哪里，都有着灵气的光点闪动。对于这个世界，他所看到的色彩更加绚烂，他所看到的这个世界，灵气无处不在。
　　所以他便不需要刻意寻找灵药，也能从任何地方汲取灵气，对于他来说，这个世界就是一株巨大的灵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