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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墙深院，这偌大王府仿若匠人精心修建的一座迷宫。
数丈高的围墙把一间间庭院屋舍隔绝开来，里面的人谨小慎微的过着每一天。
黑娃走得不快不慢，阳光落在墙垛，墙壁的影子投下来，路道呈现出一半阴暗一半明亮，黑娃习惯走在阴暗的一面，以为这样就能保护自己。
自打经历太平镇的灾祸，黑娃便发觉自己脾气性格转变了许多。
厌恶黑夜会给自己带来噩梦，可又不喜欢把自己露在阳光下。
年纪青涩的山野小镇少年，对外面世界的认知，只是从书本和旁人的话语里获知。
丁大石曾嘱咐说王府规矩森严，奴仆的命太过低贱，要想相安无事的过日子，最好别去得罪任何人。
这里不会有谁像家中父母一眼疼爱你，重视你，倘若你惹怒了谁，触犯了谁，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有人在暗地里下绊子，让你狠狠摔一跤。
沿路走来，南院外的巷道安静极了，几乎没有什么人气，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隔着一面面厚厚的墙壁，隐约能听见墙壁里面、院落里奴仆的交谈声，有管事在大声训斥小奴，有小奴在战战兢兢的认错。
地位决定了待遇，灰袍奴仆的地位最是低贱，也就是那些刚刚买回来，还没通过北院考核的普通人。
只要这些人能表现出一点过人的能力，兴许就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大约半柱香的功夫，黑娃循着四通八达的巷道，来到了北院奴仆考核的地方。
一路上遇到些身份比自己高的人，黑娃不得不停下低头站在路边，等候对方先走，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
只要你懂规矩，旁人自然不会疯狗般乱咬你。
王府的地盘覆盖面积十分宽广，单单一处北院，就堪比集市里一条正街，这还不算里面修建的大大小小的屋舍、和功用五花八门的别院。
黑娃站在院门口，数丈宽的院门由两名侍卫把守。
黑娃把自己的木制腰牌递给对方看了看，右边的蓝袍侍卫挥手示意他进去。
把腰牌挂好，黑娃迈步走进北院大门。
迎面是一条宽阔的街道，由青砖铺垫，街道两边分别建造了大片的木楼。
街上来来去去的奴仆络绎不绝，大多数都穿着灰袍和青袍。
黑娃站在街上四处看了看，一时竟不知该往哪儿走，来之前走得匆忙也没问韩弃，在哪里参加奴仆的考核。
正当他心中有些焦虑时，一青袍奴仆投来目光，三两步走到黑娃身旁，粗略的看了他一眼。
“小子，新来的？”容貌普通的男子挑眉问道。
黑娃打量对方一眼，点点头。
“是来参加考核的吧！”男子笑道。
“没错。”黑娃瓮声回答。
“跟我来。”男子说完转身带路。
黑娃没多想，跟着青袍男子往前走去。
前行中，男子询问道：“看你这体格，以前是习武的么？”
“算是吧！”黑娃不冷不淡的回答。
“这年头体修不多了，你倒是不怕吃苦，都说体修难行，费时耗力，我观你步伐沉稳血气沉厚，难不成还是打小练起？”
青袍男子似乎很关系习武和体修的问题，一路上问了很多锤炼体质的消息。
黑娃才刚刚踏入炼体修行的境界，自己都没摸清楚，哪儿来的资格与他讲解。
男子带着黑娃停在一处院门外，往里面指了指，“到了，这儿就是仆人考核的地方。”
“多谢带路。”黑娃拱手谢礼，抬脚走向院门。
男子站在外面喊道：“若是通过考核，可以来我们镖行看看，最近镖行人手短缺，你有武艺傍身，咱镖头不会亏待你。”
“好的。”黑娃挥了挥手，走进院中。
场地宽阔类似操练比武的校场，两边摆了几张桌子，有一书生打扮的人坐在那儿负责登记。
场地中间放着大小不一的几口麻袋，麻袋里装满了石沙，最小的麻袋上标注了墨色的斤两文字，一百斤。
其余麻袋逐一加重五十斤，一共五只麻袋，最重的那口有三百斤。
“喂，那蒙脸的，说你呢，别傻愣着，赶紧过来登记。”书生拍桌子不耐烦的喊道。
黑娃走过去停在桌前，对方执笔问道：“哪院的，主子是谁，名字？”
“南院青燕居三小姐名下，丑奴。”
“名字。”
“丑奴。”
“难怪蒙着脸见不得人。”书生瞪了眼黑娃，挥笔记录完毕，扬手道：“看见那麻袋了么，最小的那个，抱起来不准放下，维持一炷香时间就算通过，中途若是顶不住就自行滚蛋，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黑娃走到校场中间，弯腰抱住一百斤的麻袋试了试重量。
以他这个年纪的标准来判断，若是没经过多少锻炼的普通人，即便能用劲抱起一百斤麻袋的石沙，要想维持一炷香的时间也很难做到。
王府发放丹药和功法提升仆人的体质，而挑选的仆人都是年纪不大的少年，如此就有很大概率选出一些资质不凡的人。
这种方式等同于一个修行门派，把选拔弟子的门槛降到了最低，然后以此来挑出对王府有用的人。
无论练气还是炼体，成功踏入境界之后，体魄都会改善许多。
只不过一者需要高强度的锻炼，一者则是绝对的专注凝神吸纳天地灵气。
体修通过锻炼后，血气不断壮大，从而引发体质的蜕变，如果有增强血气的物品辅助，再搭配合理的功法，就能事半功倍。
练气则是在吸纳灵气的途中，灵气透过经络会自行改善体质，使得身体更加适合容纳天地灵气，这一过程没有丹药的辅助，会非常的缓慢。
已经成功迈入炼体境界，黑娃的体质比以前强大了许多，抱住石沙袋子沉腰用力一抬站了起来。
旁边负责监督的书生，在桌上的香炉点了一炷香。
一炷香很快燃尽，此时校场中间，黑娃额头已经冒出一层细汗，只感觉双臂酸软胀痛，两腿不受控制的发抖。
“好了。”书生冷淡的吼道。
黑娃弯腰放下麻袋，大喘几口揉了揉手腕，活动一下腿脚。不禁暗暗在心底道了几声侥幸，刚刚差点没坚持住，若不是昨夜炼体成功，此刻这考核恐怕已经失败了。
没想到自己体质这么差，虽然能扛起一百斤的重量，可要想扛着一百斤坚持一炷香，身体还是吃不消。
手臂上才愈合的血口又裂开几条，好在这点疼痛对于黑娃而言不算什么，忍一忍就过了。
通过考核之后没在此多留，直接出了院门打算回南院。
走出来时看见一群眼熟的小奴来到了外面，在几位管事的带领下，这群小奴排好队正要往里面走。
这群小奴盯着走出来的黑娃目光各异，因为黑娃被妖毒侵体，导致这群同乡没有一人和他打招呼。
“蕊儿，杀猪的还没死呢！”奴群中一个看起来有些精明的少年，对身旁的少女轻呼道。
少女纤细的柳眉蹙起，隔着两排小奴，略微偏头看向从一旁经过的黑娃。
黑娃头也不回的走过，快步往长街远处而行。
“哎！”少年叹气道：“如果太平镇没有遭祸，你们已经成亲了吧！”
少女回头冷冷一哼，目光凶厉的瞪了少年一眼。
少年一耸肩膀咧嘴冲她笑了笑，“看样子有人帮他把妖毒压制住了，只是他那么丑，你还敢嫁给他么？”
少女不想和人谈论此事，尤其是眼前这个自以为很聪明的少年。
她要走的路还很长，那位主子说过，她资质不错，若是肯努力修行，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
过往的事情，黑娃不愿再回忆，每一次回忆，都令他内心刺痛无比，现在他只想找机会变得更强。
一路规规矩矩的回到青燕居，刚一走进来，迎面就看见两个青袍仆役抬着一张木板、急匆匆的跑向门口。
黑娃侧身让开道路，不远处的丫鬟香儿冷漠的提醒道：“站远点，韩弃那厮得瘟疫死了，小心传染你。”
韩弃死了，这怎么可能！黑娃整个人被刺激得一愣。
木板上躺的人用白布盖着，随着仆役快速走来，木板上那人的手被抖出来，挂在了边上。
手上一条条血口裂开，血液差不多流干了。
黑娃眼神一惊，这伤口与自己昨夜吞服丹药后，药力全部爆发造成的伤口一模一样。
两名仆役一前一后抬着木板飞快的跑了出去，还连连的咒骂“晦气”二字。
黑娃微微低头走向院中，路过中年剑客时，两人对视一眼，剑客露出个意味莫名的淡笑。
“通过考核了？”还在看书的三小姐，把目光从书本上移开，放下古书，双眼盯向院中的黑娃。
黑娃点点头，声音沙哑问道：“韩弃怎么死的？”
三小姐懒洋洋的掩嘴打了个哈欠，不耐烦的道：“香儿不是告诉你了么，得瘟疫！”
黑娃扭头看向一旁打理花草的丫鬟香儿，香儿横了他一眼。
黑娃低头转身朝后院走去，经过那一排桃树，看了眼远处伙房。
好端端一个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走在青草路径上，黑娃只感觉心底冰凉，昨天还和韩弃谈话说笑，今天却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快要走到转角时，身后传来香儿的呼喊声，“丑奴，收拾一下行李，这地方闹瘟疫，殿下要换地方住。”
黑娃点头示意自己听见了，加快脚步来到柴房，推开门一看。
小黑狗还在，屋里一股子腥臭味儿还没拉得及打扫。
瞧见主人回来，趴在灰坑边的小黑狗立刻站起来，对着石桌叫唤两声。
黑娃大步走到石桌前，桌上丹药没人动，药瓶底下多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的文字娟秀飘逸，写着：恭喜你还活着，顺带提醒你一句，那枚丹药我没有下毒！后会有期！
黑娃皱眉伸手，捏起纸条拿到鼻端嗅了嗅，目光一愣。
“胭脂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