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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事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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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闻在沙发上葛优瘫,旁边立着小茶几,她边剥石榴边看脱口秀,好一个惬意的晚上。季度任务提前完成,即将开启期盼已久的小长假。戴兆明在卧室里收拾行李,明天一早他俩要坐高铁去XJ玩。
  李闻听到戴兆明的手机响了,过了一会,戴兆明从卧室出来,一脸复杂的表情。
  李闻停下拨石榴的手,“怎么了?谁的电话?”
  “我妈……我奶奶快不行了,要我回去看一眼……”
  李闻第一个念头,完犊子!旅游泡汤了。但是她说的是:“那赶紧回去啊!”
  “嗯……那XJ?”
  “害!你还想这个!当然是你奶奶要紧啊!可能这是最后一面啊!”
  戴兆明有点感激地看着李闻,想说什么。
  “我也去,作为孙媳妇应该的。”多年夫妻,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戴兆明听闻,走到李闻身边,默默地握紧她的手。
  突然李闻从沙发上蹦起来:“赶紧退票!”
  俩人买了第二天最早的票,风尘仆仆地赶回戴兆明老家,一下高铁直接去了医院。
  戴兆明父母接到他俩,来不及寒暄,直接带着进了卒中中心的抢救室。
  病床上的老人像个枯木一样躺着,戴着呼吸机,呼吸都已经是件很费劲的事,眼神却很清澈明亮。
  戴兆明拉着李闻,近到床前,大声地喊了声“奶奶,我来啦,我是兆明啊,还有你孙媳妇李闻啊!”
  老人点点头,颤巍巍地伸出手,戴兆明一把握住。李闻在旁边看着,被这祖孙情打动了,眼角有点湿。
  一年前,他们回老家,奶奶还是一副硬朗的样子,吃饭,睡觉,打牌,刷手机,生活得安稳顺当,此时成了这副样子,难免让人心里发酸。
  奶奶嘴巴动了几下,戴兆明赶紧把耳朵凑上前听,但是奶奶气若游丝,又隔着呼吸机,戴兆明啥也听不清,徒劳了一阵,奶奶把一只手从被子里抽出来,另一只手摊开戴兆明的手,在上面比划起来,她要通过这种方式给她的长孙留言!围在床边的人一下子都来了精神,五六个脑袋凑过来聚精会神地盯着。
  可惜比划了几个字,换了几个人,也没有一个认出来的。大家七嘴八舌问奶奶意思,得到的都是摇头,所有人也就放弃了。突然戴兆明妈在旁边恍然大悟,嚷嚷起来“之前你奶奶说要你们生三胞胎,肯定是这个意思!”
  李闻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什么鬼。思维又马上跳到,原来还真有祖辈去世之前,牵挂着儿孙的真情啊,用这种方式留言,真让人动容,以前还以为电视里都是演假的,呵。但是,奶奶你到底要跟兆明说什么呀。
  过了一会,医生开始赶人了,也到了饭点。请的陪护留下来陪着奶奶,一大家子人去了医院旁边几分钟路程的柴火鸡店。
  饭桌上是很多李闻第一次见面的亲戚,由公婆介绍了才知道,分别是奶奶的几个兄弟和他们的媳妇。一顿饭下来,柴火鸡很好吃,几个男性亲戚酒也喝了七八成,场面挺热闹。
  要说中国人对死亡的态度,也是挺奇妙的,一方面很忌讳,一方面又很豁达。李闻回忆起几年前她爷爷的葬礼,几天下来,没有一个人哭,大家都乐呵呵的,打牌的,叙旧的,亲戚相见,格外欢。爷爷九十一岁过世,妥妥的白喜事。现在戴兆明的奶奶八十二岁,所有人默认也是可以欢送的年纪了。李闻擅自忖度,乐见其成的尤其是她的婆婆,奶奶住院一个月,她跟着公公一天两趟的跑医院,出钱出力,早已身心俱疲。李闻瞄了一眼婆婆,她正热情招呼长辈们喝酒吃菜。
  吃饱喝足,一行人回了医院,抢救室的医生看着已经等候多时,把戴兆明爸爸拉到一旁,开始商议对策,几个人也围了上去。
  “我是呼吸科的医生,你妈看样子不像是肺癌,肺癌不可能一下子发展那么快。现在是这样子,有两个方案,一个就是进手术室,我们上机器,搏一把,看你妈能不能挺过去这一关,另一个就是保守治疗,你们回之前的心脏内科,抢救室这里不能一直待着。”
  戴爸爸和他弟弟,也就是戴兆明的叔叔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怎么答腔,旁边的婶婶率先发了言:“那没必要啊!我知道,就是先上各种机器,实在不行就只能切气管,是吧?”
  医生点点头:“差不多是这样,就是老人年纪这么大了,又有那么多病,不知道她承受得了不。”
  叔叔听了婶婶的表态,似乎也有了底气,“抢救之后能不能恢复到正常生活?”
  “这个应该不行了,之后也需要一直卧床。毕竟那么大年纪了。”
  “是咯,那没意义嘛,老人还遭罪。”叔叔说,李闻觉得听他这口气似乎有点得意。
  婶婶和戴妈妈一旁附和着,“那没必要,那没必要,老人这样折腾也受不了。”
  “那就选择保守治疗,等核酸结果出来,就回心脏内科。”
  原来昨天奶奶叫唤着不行了,已经把她送回乡下老家,准备落叶归根了,今天又说要回医院,一进一出的,医院要求做核酸。
  李闻看看戴兆明,他面无表情地听着,完全没有参与进去的意识。即便已经是三十好几的成年人,回到家里,他还是一个没有发言权的孩子,父辈们在做决策,不需要考虑他。
  奶奶的兄弟妯娌都回酒店休息了,剩下戴爸爸戴妈妈叔叔婶婶和戴兆明李闻。几个人在抢救室外面坐着等待核酸结果。李闻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两个肩膀重得抬不起来,她清楚地意识到那疲累一小部分来自身体,更多是面对死亡的强烈的沉重和无力感。
  坐了一会,戴兆明拍拍她,“我们进去陪陪奶奶吧。”
  李闻听话地站起来。进了抢救室,两人站在床边和老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李闻握住了那枯枝般的手,老人又开始在手心里比划开来。
  “奶奶,你一笔一画慢慢写。”李闻聚精会神盯着自己的手心。
  一横?一竖?一撇?一捺?是一捺吧?
  “奶奶你再写一遍。”
  一横,一竖,一撇,一捺,木?木!“奶奶,是木字吗???”
  老人点点头,继续写到。
  一撇,一横钩,再一撇,再一个?这什么呀?李闻皱紧了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奶奶再写一遍!”
  老人又写了几遍,还是看不出来。
  “奶奶写下一个字!”
  一点,一点,一横,一撇,又一点。戴兆明和李闻又懵了。
  这时奶奶艰难地把头抬起来一点,用手指指后脑勺。
  脑袋后面?电光火石间,李闻突然反应了过来,“枕头?!奶奶你是要枕头吗???”
  老人点头。
  戴兆明呼叫护士拿来了枕头,给奶奶垫上,明显感觉老人胸部的起伏变弱了。原来之前躺的角度不对,再加上呼吸机,老人呼吸很难受。
  李闻觉得如释重负,又突然觉得好笑,所以奶奶一直写的字都是枕头,根本不是什么牵挂孙儿。老人在弥留之际关心其实是自己,后辈那番解读真正是自作多情了。想想也是,都要走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此刻自己舒服难受才是最要紧的。
  终于等到核酸结果出来,第一站不是回内科病房,而是去照CT。戴爸爸和叔叔以及一位护士推着病床去放射科,其他人跟在后面。
  戴妈妈在后面念叨“几天前才照过,怎么又要照哦?”婶婶拉着她小声说:“不做项目医院怎么赚钱?医院就是靠这些赚钱的。”戴妈妈听着,深以为意。
  终于可以回心脏内科病房了,李闻瞅瞅手机,十点多,不禁打了个哈欠。没曾想,在病房前又遇到了问题。
  值班医生在门前拦住一行人,“你妈这情况太严重了,去不了普通病房,那里六十几个病人,就三个护士,哪里看的过来,必须进ICU,里面两个护士看八个病人。”
  “多少钱啊?”婶婶发问。
  “一天差不多五六千,如果用机器的话再另外算钱。”
  众人申诉了一下,见无果,只得妥协。
  “什么都不要用,就用呼吸机就可以了。”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其他人附和道,“对对。”
  已经疲惫不堪的众人分头行动,叔叔婶婶去办手续,戴爸爸戴妈妈被ICU的护士安排准备需要的物件:口杯,脸盆,毛巾,垫子,抽纸,湿纸巾,爽身粉,拉拉杂杂。
  总算完事,叔叔婶婶去医院附近的酒店,戴爸爸戴妈妈和戴兆明李闻开车回自己家。
  “一天五千,这谁顶得住?”戴妈妈在车上深呼一口气,语气不满。
  “那有什么办法?”戴爸爸语气不好地回。
  “如果要住很多天怎么办?”
  话还没说完,戴妈妈的电话响了。
  “不用插不用插!只用呼吸机,什么机器都不用。哎,对对。嗯嗯。”
  “谁啊?”
  “医生,问要不要插尿管。”
  李闻暗想,刚才家属的表现还不够明显吗?医生你真是多此一问。李闻把车窗放下来,初秋的凉风灌进来,一阵舒爽。奶奶,照你儿子媳妇们的意思,你再多活可就不礼貌了。
  凌晨五点多,卧室门被敲了一下。
  “兆明,奶奶走了!”
  “啊!”戴兆明撑起身。
  “我和你爸现在过去医院。”
  “我们一起过去!”
  “不用,你们睡吧,叔叔婶婶已经过去了。”
  李闻小声提醒,“我们还是去吧。”
  “妈!我和李闻一起去吧!”
  “不用!你去了也没用。睡吧!”
  既然如此,戴兆明和李闻翻个身继续睡,迷糊中,一种莫名的轻松感袭上李闻的脑袋,肩颈,腰背,四肢:和爷爷一样,也是一位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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