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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会有个人好好爱我 / 无标题章节

无标题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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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六月特别的热。
  领导的办公室大清早就开起了空调,冷风垂直地倾泻在我裸露的脖颈上,引起阵阵酸痛。
  我焦虑不安地看着领导皱着眉头,往保温杯里捏枸杞的样子,怯生生地问:“还是之前跟您提过的,我的报告,批准了吗?”
  他没有抬眼看我,只是熟练地把那套“过来人”的忠告又重复了一遍:“你们这些年轻人呀,就是没吃过苦!
  你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能有一个稳定的工作,那些私人企业,分分钟下岗裁员,工资又没有保障,你想去外面赚大钱,我告诉你,那个钱不好赚,不如咱们这死工资拿着保险!”
  其实,我何尝不知道他说的道理。
  我,何若初,37岁,单身大龄女中年。硕士一毕业,就窝在了这个家乡小镇公立高中的行政部门。
  十多年了,我从人人都能使唤的办公室“小丫鬟”,打怪升级成为越来越好使唤的“大丫鬟”,再熬上几年,就可以晋级为能带着新人干活的“教习嬷嬷”了。
  转眼间,当年面试时,那个扎着高马尾,一身干练黑西装,纤细窈窕的元气少女,已经被疲于奔命的工作压榨的憔悴臃肿,脸色青灰。
  只有双颊两团高原红似的红晕,还带着点“喜气”。
  我们的办公室男性居多,常年充斥着烟草和油墨气味,在这种复合“毒雾”的刺激下,我的脸常年保持着过敏反应,鼻炎和咽炎更是从没好过。
  我实在是恨毒了这个工作,背不完的黑锅,踩不完的坑,哄不好的领导,熬不尽的夜。
  但我还是熬了十年零182天。
  因为,我太知道工作的来之不易了。当年,千军万马,几度拼杀,我一个人,一个双肩包,走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为了省钱,一天一夜的绿皮火车都硬生生地坐过来了。
  我知道,自己虽然有个名校硕士的头衔,可这年头,学历只是敲门砖,甚至有时候连块砖都不如。
  我性格孤僻,不好交际,没有建立自己的人脉圈,也没有强有力的家族后盾。
  我只有大学期间还不错的成绩,一些考级证书和离了婚的母亲。
  鬼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当凌晨四点,我睡眼惺忪地爬起来,赶早班车,去五十多里之外的乡镇高中上班时,我一遍又一遍地劝慰着自己:“想想母亲,不能让她失望,不能丢了饭碗……”
  可这一次,我真的熬不过去了。
  我望着终于目光和我对视的领导,语气坚决:“请您批准我的辞职报告,我不能再等了。”
  因为,我病了。
  已经有很多次了,我曾经走在路上,看到滚滚的车流,我拼命攥紧拳头,用指甲狠狠刺进手心,才勉强抑制住想要冲到马路中间的冲动。
  我曾试图从高层的楼顶坠落,但求生的本能,让我最后崩溃大哭着,又狼狈地爬了下来。
  我想挽留自己已经不算年轻的生命。虽然,这近四十年来,快乐的日子屈指可数。
  我轻轻打开房门,母亲面无表情地坐在客厅里。电视机屏幕上,主持人打了鸡血似的推销着保健品。桌子上,早上吃剩的饭菜还没有收拾。
  我低低唤了声:“妈,我回来了。”
  她仍是面无表情,呆呆坐着。我的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别过脸,不忍看她,安静地换好拖鞋,洗手,收拾碗筷。
  “你真的辞职了?”
  我洗碗的手微微一顿:“嗯,已经批准了,接下来还要走一些手续。”
  客厅里突然传来母亲痛苦的呜咽声,我心下一惊,慌忙放下手里活计,跑到母亲跟前。
  只见母亲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像是不忍心被别人听到她的啜泣,泪水早已浸湿了她的眼眶,顺着指缝,滴滴答答地落在她的胸前。
  我愣在了原地,找不出一句,可以安慰她的话。
  “我……我要是没……没生你就好了。”母亲泣不成声。
  我如遭雷击,浑身发冷似的颤抖,就好似心头唯一的一点热气,也被刺骨的寒风吹散了。
  是呀,母亲没生我就好了。
  当年,母亲嫁给父亲,本可以说是下嫁。
  她和父亲虽然都是出身农村,但是母亲身材窈窕,相貌出众,性格又温柔。
  聪敏好学的她,在那个考上中专都不容易的年代,成为她们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
  只是由于家境贫寒,才不得不选择免收学费的师范专业。毕业后,分配回家乡的一所中学教书。
  而我的父亲,原来是一位乡村教师。
  他虽然学历不高,但是性格风趣,谈吐幽默,极受孩子们的喜欢,很快就被调到城里的中学教书。和我的母亲成为了同事。
  而在众多的追求者中,母亲选择了同样家境贫寒的父亲,是因为在那个时候,他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
  可是婚前的万般温柔,都随着婚后我的降生而改变了。
  我的父亲和奶奶都是极重香火的人。我父亲在他那一辈就是七个子女中唯一的男丁。
  到了我这一代,由于计划生育政策对体制内的人限制极严,
  所以我的母亲生的必须是一个男孩儿。
  可惜,我让他们失望了。
  在我奶奶以死相逼的威胁下,父亲不顾母亲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不得已和母亲离了婚。
  从此我和父亲断了联系,与母亲相依为命。
  母亲带走了我,也没有同父亲要一分钱的抚养费。
  从我懂事起,母亲就经常对我说:“小初,你一定要活出个样来,给他们看看!让他们知道,没有他们,咱们娘俩也一样过得好。”
  我想,我是让母亲失望透了吧。大龄,单身,失业。房子,车子,孩子,当代成功人士的标配,我现在唯一剩下的只有半所房子了。
  不错,就是母亲为我交了首付,我自己供完贷款的这间房子。
  我知道,现在不是一个摊牌的合适时机。但是看着母亲哭到扭曲的脸,我的心也越来越凉,越来越冷:“妈,你抽空把东西收拾一下,搬回自己的那边住吧。
  我准备把这个房子卖掉,已经联系好中介了,过一段儿可能就有人来看房子。等卖了钱,你一半,我一半。”
  片刻的死寂过后,母亲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她随手抓起茶几上的水杯,狠狠向我砸过去。
  如果,你来过医院的心理门诊,你就会发现,这里远比你想象中的热闹得多。从五六岁的稚童,到坐着轮椅的老人,从家庭主妇,到职场金领,这里的病人形形色色,应有尽有。
  我一进门,医生就注意到了我头额上的创可贴。诧异的神色在他的脸上转瞬即逝,像往常一样,他淡淡地问:“怎么样了?”
  “我已经连续一周,几乎没有怎么睡过觉了。”我实话实说。
  “我的头疼,眼睛疼,耳朵疼,肩背腰腹都在痛。我的胸口憋闷,喘不过气来。有时候心跳的很快,头晕目眩……”
  “情绪怎么样?”医生快速打断了我的话。
  “还是很低落。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不想见人,什么都不想做。有时候又很暴躁,容易发脾气,经常还是会有消极的想法。”
  “那你现在的症状还是很严重啊。你现在都吃什么药?”
  “早上六粒度洛西汀。晚上睡前一粒劳拉西泮,一粒唑吡坦,一粒米氮平。”
  “哎呀,你这药量也加的差不多了。这样吧,把上午的度洛西汀换成文拉法辛,你再试试。”
  “大夫,我真的觉得很难受。有时候,觉得真不如死了算了……”
  “哎呀,都是这样的。要不,我再给你加点儿抗焦虑的药?”
  母亲真的搬走了。当我一个人安静地躺在房间里,我又忽然觉得委屈。我还是个病人啊,一个很需要人陪伴的病人。
  我感觉不到饥饿,却能感到胃在灼烧。电话铃声响起,我昏昏沉沉地爬起来接听,是之前联系的房产中介。我看了一眼时间,晚上七点,便告诉他家里有人。
  等待看房人过来的空当,我忍着胃痛,把房间粗略的收拾了一下。还在忙着,就听到了敲门的声响。
  看房的是一位有父母陪伴的年轻女孩。
  她的母亲带着骄傲的微笑,讲起话来,滔滔不绝:“我这闺女打小就让我们两口子省心,从小学习就好,这不,研究生一毕业就考上了这边的银行,我们想给她买一个离单位近一点儿,可以拎包入住的房子……”
  这个满面春光的母亲让我不禁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她也曾经像这位母亲一样,逢人便要说起我来,带着一脸的满足和骄傲,可是现在……
  我鼻中一酸,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滴落。
  所幸他们都忙着对房子上下打量,没有人注意到我。
  中介尽心尽职地帮我推销:“你们看这房子多新呐,小姑娘住的就是干净,而且这片环境又好,还要新建一所小学呢!说实在的,将来价格还要涨呢!”
  “价格可以商量。”我低声细语,不经意间,又一滴眼泪浸湿了眼角。
  我的新家陈设及其简单,也算是赶上了当下流行的“极简风”。
  不到四十平米的面积,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
  一个最简易的衣架。再加上床底下的行李箱。这几乎就是我全部的家当。
  这个房子当然是租的。每个月600块的租金,不含水电。我银行卡上的存款,足够我租上二十年了。
  但我还要去挣钱,食衣住行样样都要钱,还要给自己上保险。至少要交个医疗保险,看病吃药也是挺大的负担。
  从我下定决心辞职的那一天起,我就开始在网上写小说。一开始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写些什么。
  我想写自己十年的工作经历,却发现很多人和事,随风而逝,想说又无从说起。
  试着动笔,零零碎碎,流水账一样。自己都觉得,实在不会有人感兴趣。
  写青春校园、现代言情?我没谈过恋爱。只是在工作了以后,被迫参加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相亲饭局。
  每一次都是硬找话题的尬聊,或者之后通过通讯软件打卡式的问安。
  活了一大把年纪,我还不知道,爱一个人和被一个人爱是什么样的感觉。也许我这一生都不会有人爱我。
  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看过的那部电影,《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
  松子渴望有人爱她,甚至不惜把希望寄托于伤害自己的人身上。可我甚至连这点念想和希望都没有。
  我想到了电影中松子的结局。一个邋里邋遢,臃肿肥胖的社会边缘人,被一群少年用棒球棍狠狠教训,孤独死去。
  我不希望变成第二个松子。
  我还有梦想。我还想探究生存的意义。我知道,哪怕我们一再的回避,人始终绕不过生与死的话题。可我希望,到我死的那一天,我能在这世间留下点儿什么,哪怕只是只言片语。
  除了写小说,我还开通了一个视频账号。我做的第一个视频是关于抑郁症和死亡。在那段视频中,我和自己对话。我问自己,你害怕死亡吗?不怕,是假的。
  每当夜晚来临,辗转难眠的时候,我不止一次的想到死亡。我害怕自己的身体腐烂发臭。
  我不知道怎样做,才能保证自己死亡的第一时间,可以请人帮我联系殡仪馆。
  我更加害怕死亡之后的无尽虚无。我怕再也无法感知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无论是快乐,还是痛楚。
  我想起了那本《海的女儿》,那是我童年收到的第一个礼物。那时父母还没有离婚,我还在牙牙学语。
  我窝在母亲温暖的怀中,稚嫩的小手笨拙地翻动那本精美的图画故事书。
  直到现在我才真切的体会到,小美人鱼为什么会宁愿忍受刀割锥刺般的痛苦,宁愿被割掉舌头,也要去追求一个永恒的灵魂和忠诚的爱人。
  一个人活着真的很寂寞呀!死亡更是永恒的寂寞。
  为了消解这种寂寞,也为了生存下去,我不得不在这个离家千里的陌生城市打起了零工。
  我的小说和视频观看者寥寥无几,自然也没有收入,不能支撑我的生活。
  我从互联网上接到了第一份临时工作。是代替一位工作繁忙而抽不出时间的儿子,陪着他七十多岁的老母亲去看病。
  这份儿工作并不轻松。老太太腿脚不便,大部分时间只能坐在轮椅上。而我们的城市建设还没有方便到可以充分保证残障人士的出行。
  一旦遇到轮椅无法通行的阶梯,我必须先把老太太费力地搀扶到安全的地方,再去搬动那笨重的轮椅。
  在医院里,我尤其紧张。到处都是人,处处需要排队。我又要排队,又要照顾着老人。有时候还要搀扶着她,颤颤巍巍地到卫生间去上个厕所。
  一天下来,我几乎累到虚脱,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面捞出来一样,湿漉漉的。
  可累归累,我总算挣到了辞职以来的第一桶金。那个晚上,我睡得出奇的好。竟然没有像往常那样半夜醒来,而是一觉睡到了天亮。
  隔天我又接到了一个保洁的工作。那是给一间刚刚装修好的房子进行“开荒”保洁。
  房子有140多平米,是个四室两厅两卫的大平层。
  它的主人是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妇。小两口腻歪地牵着手在楼下迎我,交代好需要重点清洁的地方,就开心地出去约会了。
  我面对着一屋子散乱的垃圾和无处不在的墙灰,深深地吸了一口甲醛超标的空气。
  从此,我成了同城信息网站和临时工作群组的常驻人口。
  在我抢到的这些工作机会里,最有意思,但也最具挑战性的是替主人遛狗。
  在此之前,我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个“恐狗人士”。
  但为了赚钱吃饭,我只好赶鸭子上架了。那是一条看上去比还我机灵的边境牧羊犬。
  她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歪着头冲我直笑。
  我刚刚壮着胆子,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想让她适应一下我的气味,就被她一个恶狗扑创的四仰八叉。
  不过,和她在一起时间过得好快。临走时,我摸摸她毛茸茸的耳朵,心里竟有一丝不舍。
  要不自己也去领养一只?不行,先把自己养活再说吧!我沮丧地叹了口气。
  中国的情人节“七夕”那天,我接了个好活儿。报酬不错,事儿也不算太难。就是在一个女生的家里摆满9999朵玫瑰。
  那个男人开着大G,一看就是个成功人士,只是地中海秃的发型,有点显老。
  他指挥着我将玫瑰摆了又摆,一会儿排成心形,一会儿拼成个“爱”字。
  见我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地样子,他也有点不好意思,挺着肚子,插着腰冲我点头致意:“嗯,辛苦了,辛苦了,就先这样吧!你先去卫生间待会儿,等我完事,再出来,把这些花收收就行了。”
  我的脑门上冷汗直流,结结巴巴地问:“那……那个……我能不能去楼下等?”
  他“哈哈”冲我一笑,老脸微微一红:“你想到哪去了?我就是想跟我女朋友求个婚,放心,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我们俩还约好了今晚去看电影呢!”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工作都是那么的顺利。
  那天,下着瓢泼大雨。我本想窝在自己的小家里,把在网站上卡了几天的连载故事重新拾起。
  谁知临时工作群里有人重金“悬赏”,马上去市立幼儿园接个孩子。
  我瞧着五百块的“巨款”心跳加速,一个上头就把活儿抢了过来。
  临到出门时才意识到,这可能是个亏本买卖。我原来不知道有的城市一下雨就会变成“威尼斯”,没个皮划艇可咋出门呢!没办法,自己接下的工作,游着泳也得干呐!
  我带上了家里最长的物体——晾衣杆,拿来探路测水深,深一脚浅一脚地踏浪而行。
  自己在心里表扬自己:“何若初,你真是个小机灵鬼!当年大禹治水也不过如此了嘛!”等到我接到孩子,我又变回了傻子。
  本想着,幼儿园的小孩子,背着他就是了。谁想到,这小子个头快到我的胸口了,简直就是动画片里的“熊二”,小山一样敦实。
  等我连拉带拽地好容易把他弄到他家小区门口,在那里等了二十多分钟的孩子妈劈头盖脸地把我一通好骂,怪我动作太慢,又让她的宝贝儿子全身都淋湿了。
  同样是只落汤鸡的我耐着性子听她吼完,才见缝插针地伸手要钱,要不是看在她如数掏钱的份上,当时的我真想跟她同归于尽好了。TMD,老娘有病还怕你个区区泼妇!
  那天夜里,我发起了高烧,忽冷忽热间,我想起了妈妈。我记得那时,她刚刚离婚不久,被父亲从家里赶了出来,仓促间在一个老旧小区租了个房子。
  谁承想,那间房子的供暖极差,找了物业和热力公司几次,温度还是卡在将将达标的18度。
  毫不意外地,我和妈妈都冻感冒了。妈妈的肺上有小时候落下的老毛病,一旦感冒就很容易发展成肺炎。
  我的脑子里满是那个晚上纷纷扬扬的雪花。当时的我烧的迷迷糊糊,乖巧地趴在母亲的背上。
  那时的母亲可真瘦啊!她的脊梁硌的我生疼,我的耳畔时不时地传来她带着杂音的咳嗽声和脚踩着厚厚的积雪发出的“咯吱”声。
  多久没有和母亲一起玩过雪啦?记忆中那个没心没肺地笑着,和母亲在雪地里堆着雪人的孩子去哪了呢?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浸湿了半边枕头。
  第二天,已经挺过了高热,只是喉咙痛得讲不出话的我,一个人来了医院。路上我狠了半天心,还是没舍得打车,强打着精神,在夹着雪粒的寒风中哆哆嗦嗦地站了半个钟头,才等到了公交车。
  大夫给我量了体温,又看看我的喉咙,安慰我道:“没啥大事,嗓子有点红,打一针吧!”
  不知是不是大夫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屁股上挨了一针有了奇效,拿个药的功夫,我就恢复了精神。
  这趟医院之行钱没白花,在这里,我又找到了一个新的工作。这个工作是我辞职以来,做得最久的一份工作。
  我倒真心希望它能做得再久一些。
  因为,我的工作对象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她应该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孩子了。
  虽然化疗的副作用使她失去了一头原本乌黑如瀑的秀发,她依然美的惊人。
  她的眼神像春天的小鹿,天真懵懂,又仿佛充满了好奇。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一弯新月,白皙稚气的脸庞上,一对浅浅的梨涡,更惹人怜爱。
  她才十六岁啊,正是花一样,刚刚绽放的年岁。
  我的工作是陪伴她就医,有时候白天,有时候夜里。她的父母都还在工作,只能彼此轮班抽出空来看着她。
  毕竟她生的是很重的病,很需要钱,治疗的费用对一个普通人家来说是空前的压力。
  “不过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没有治不好的病的。”我轻声安慰着女孩的母亲。她还不到五十岁,头发已然近乎全白。
  “露露生病以后,我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谢谢你,小初,多亏有你,我们俩才能撑下去。有时间,你就多陪陪露露吧!她喜欢跟你说话。我知道,这段时间你也很辛苦,可是……拜托了……再坚持一下……”
  这个绝望的母亲已经不知道流过多少眼泪,她哽咽着,牢牢地抓着我的手,生怕我会像上个护工那样突然辞掉这份工作。
  可是露露并没有陪我多久。那是我认识她的第三个周末。露露的父母休息,可以在医院陪着女儿。
  那天,我本来是不必去医院的。可是原打算睡个懒觉的我,早早地醒了过来。睡意全无的我,突然想给露露一个惊喜。
  我用小电锅煮了一点小米粥,又煮了鸡蛋,用饭盒装好,打算到医院跟她一起吃个早饭。
  可当我走进那间熟悉的病房时,空空的铺位吓得我呆在原地。
  看到我一脸茫然无措,隔壁病床的阿姨叹息着告诉我,昨天夜里,露露的情况突然恶化,进了ICU不久人就不行了。
  “可惜了,多好的一个小姑娘啊,还没结过婚呢!”
  是的,她还没有结婚,没有恋爱,没读过大学,没出过国。她喜欢跳舞,喜欢二次元,她还没见过自己的偶像,没追完爱看的剧……
  那个晚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家?我还有家吗?我想给妈妈打个电话,可我怕,我真的好怕……我怕她再说出让人伤心的话,我怕我失去理智,我怕我会去死……
  我不想死啊……
  我不想像露露那样,还没开始做梦,就离开这个世界,失去了爱人和被人所爱的一切可能。
  我想活着,被爱着活下去。我不要被抛弃,被唾弃,被嫌弃。一定会有人爱我的,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个人是爱我的!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不管我的人生糟糕到什么境地!
  有的……一定,一定有的!是谁呢!是谁呢!!
  我疯狂地把头埋进被子,在黑暗和窒息中无声地呐喊着……
  隐隐约约,持续不断的电话铃声像是从世界的另一头传来。
  渐渐地把我从悲伤的绝境中拉了回来。我缓缓止住啜泣,机械地接通了电话。
  “小……小初,你为什么都不给妈妈打个电话呢。”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的低语,她带着一丝埋怨,也藏着很深的悲伤。
  我的眼泪再次溢出了眼眶,这一次我终于嚎啕痛哭了:“妈……妈……”我泣不成声。那头的母亲也哭了。
  那一夜,我们母女两人,远隔千里,流着眼泪聊到天明。
  晨曦已经透过窗帘照了进来,我起身一把拉开了窗帘,初升的太阳鲜艳夺目,这是一个好天气。
  赶在元旦之前,我回到了家乡。当我来到那扇贴着陈旧的福字,熟悉的门前,我心中还是忐忑的。
  近乡情更怯,古人的诗句,我今天也懂了。
  我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最烂熟于心的号码。
  下一刻,门突然打开了。母亲的面容憔悴了,我竟不知,她已经这般老去了。
  我印象中的母亲永远是那么端庄秀丽,挺拔修长。可我眼前的女人头发已经花白,眼角因为微笑显出细密的皱纹,她的背脊微微佝偻,一双枯瘦的手抚上我的脸颊。
  “妈,我回来了。”
  “嗯……回来好……回来好……这一次,就别走了,如果你还想走,就把妈带上,你去哪里,妈就跟你去哪里……”
  我扑在母亲怀里,一时泣不成声。
  回家半个多月,我才知道,我不在的日子里,母亲生了一场重病。手术之前,她心里没底,不敢让我知道。
  只是拜托了知根知底的多年老友,若她有不测,把她提前写好的信交给我。她已立下遗嘱,身后事,除了一个我,就再无牵挂。
  我抱着她,久久不愿松开。
  母亲抚着我的背,轻轻叹息:“小初,母亲这辈子,总算有个你。可你不能只有母亲一个。我总不能跟你一辈子,你总要找个人,两个人,做个伴儿,也好啊!”
  我依偎在母亲怀里,笑着看她:“妈,会有的。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个人来爱我。你放心吧!”
  很快年关将至,我在本地的网站上接了好几个保洁的临时工作,小赚了一笔,得空便拉着母亲采购年货。
  母亲见我高兴,小心翼翼地问我:“初啊,你真不想再找个稳定点的工作了?”
  我挑选着年货摊上的福字和春联,笑着答道:“我都这个岁数了,哪家公司要我?妈,你倒不如盼着我哪天碰上个不长眼的土豪,直接做个全职太太,工作家庭一块解决,多好!”
  母亲笑着摇头:“你这孩子,越大越成个孩子了,淘气!”
  我举着手里金灿灿的那个“福字”,冲她做了个鬼脸。
  人活一世,如草木一秋。曾经来过,曾经爱过,就要好好生活。
  我在心里暗暗答应母亲,不论日子难过,还是好过,我都会珍重自己,好好活着,为自己,也为别人,为这个世界,讲述只属于我的故事。
  即便是命运赐予我孤独和无助,我知道总还有一个人,在好好爱我。
  直到生命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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