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潮汐山矿场 中

　　云逝和史蒂尔背着火把，沿着狭长曲折的矿井深入进矿，四周是厚厚的黑暗和潮湿的寒意。矿井深处掘出的各处通道交错错杂，连接着大小不一的洞穴，支柱中带着工人们凿凿的痕迹。矿井中的机械设备简陋陈旧，钢丝绳和木械轮延绵不断地伸向洞顶。史蒂尔按照矿工的描述，找到了那条被遗忘多年的废弃矿井通道。
　　阴暗的矿井中，只有稀稀落落几根融化了的蜡烛，通道角落中堆满了矿石和器具。随着他们的深入，周围的景物越发诡异。有几具矿工的白骨散落在地，还有一些残破的矿工夹克和头盔。其中一名矿工的头骨正摆放在一块矿石上，仿佛是在衬托。
　　史蒂尔的心中升起毛骨悚然的感觉，矿井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腐烂气味。他们终于来到了矿工们惊骇报告的那个烛光摇曳的案发现场。一幅诡异的涂鸦笼罩着整面墙，其中画着不知名的鬼魅形象，手持骷髅头。几具骸骨和部分内脏零零散散地摆放着，几个煤油电池正咝咝地冒着烟。
　　他们发现了最为扭曲的一具骸骨——颅骨裂成两半，躯干断成几截，四肢布置成怪异的形状。周围的地上散落着烛泪、碎铁片和撕裂的布条。史蒂尔和云逝对视一眼，这显然已经超出了寻常的闹鬼事件，面前的景象足以让人浑身寒意。
　　云逝和史蒂尔小心翼翼地进入现场，开始着手调查。他们首先查看了骸骨的分布，尽管这些骸骨有着人的外形，却蕴含着诡异。随后，史蒂尔发现颅骨上有明显的切割伤痕，其他四肢骨骼也有猛烈撞击后的淤伤，显示这里可能发生过剧烈斗殴。
　　他继续搜寻，不期然发现一块布带上染有干涸的血迹。而脚边的酒瓶更是给出了线索，里面只余少许液体，可能正是凶手留下的。他指给史蒂尔看，后者凑近仔细查看，发现酒瓶的型号属于当地的小酒馆。
　　两人的怀疑逐渐转向:不用说，这里曾发生过酒后斗殴，最后演变成了凶杀。他们蹲下来检查地面，发现许多凌乱的鞋印，说明肇事者应该不止一人。
　　“看来确实与闹鬼无关。”云逝总结道。他拾起地上一根断裂的喇叭，见状沉思道:“这倒有可能是矿工聚会时使用的工具。”
　　“没错，”史蒂尔点头道，“整个案发现场印证，很可能是矿工聚会时饮酒过度而爆发的争执，之后演变成凶杀。”云逝表示同意。
　　两人继续在案发现场搜寻，希望能找到更多的线索。他们爬上一个矿井的高处，发现了一个藏身的洞穴。
　　洞穴里面有几只烛台，而烛台边则零散放置着几个印第安人的陶罐。陶罐中盛满了已经干涸的颜色诡异的液体。
　　更令人惊悚的是，洞穴中央竖着一个石制的雕塑——是一个有着三只眼睛的骷髅头。周围还插满了一些陌生的羽毛和动物骨骼。
　　“这显然是一个印第安人的神龛。“史蒂尔说。
　　云逝颔首认同:“现场布置表明，这里很可能不是凶杀，而是一个印第安人部落很长时间前进行的仪式。“
　　史蒂尔提示说，案发现场厚厚的灰尘表明，仪式已经进行了很多年。而干涸的液体很可能是仪式中的液体献祭。
　　云逝表示同意，目前他们收集的线索又指向了另一个可能性：这起所谓的“闹鬼事件“是一个长时间前印第安人仪式的遗留现场。时间的侵蚀将仪式的痕迹留下，但也掩盖了它本身的含义。
　　他忽然想起，那名恐惧的、瑟瑟发抖的白人矿工曾说他的工友走在前面，突然就成了一滩水。这一细节有助于重新评估整起事件。
　　他与史蒂尔交换了眼神，一起来到现场周边展开搜索。他们注意到，矿井岩壁上镶嵌着稀有的绿色矿石。那些神秘的绿色矿石充满魔力地镶嵌在矿井深处的岩壁上，犹如繁星点缀黑夜。每块晶莹斑斓的矿石映衬着火把的火光，閃烁出令人晕眩的光泽。
　　当两人的火把逐渐逼近，那些深不可测的绿色仿佛活了过来，寒光毕露。可两人依然能辨认出其中蕴含的魔力——拂过矿石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而晶莹，好像下一秒就会凝固成冰。
　　史蒂尔介绍说：“据我所知，那这些绿色的矿石并非寻常矿石。它曾被古代印第安人奉為圣物，据说拥有改变物质本质的神奇力量。在印第安人的传说中，那些矿石源自于一颗陨石，带给大地生命与魔力。早期的采矿者误将其视为稀有矿产，但却不知其中蕴藏的力量。矿石一旦接触水分，其中的魔力就会觉醒。使用者能通过吟唱咒语与矿石交互，降伏其力量，从而达到改变物质特性的目的。不过矿石品质良莠不齐，陌生人若触动矿石，往往会招致不幸。
　　云逝皱眉：“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怀疑有人利用矿石的缘故。很可能是某个不法分子打着探矿之名，实则企图利用矿石的魔力。他通过咒语唤醒了矿石，将矿工变形成水，然后仓皇而逃。这正与现场的痕迹吻合——矿石上那股潮湿与骸骨残缺的状态，都表示事主已被改变为液态。史蒂尔警官，我们必须警惕这东西，切勿轻易去触碰那些似曾相识的宝石般的绿色晶髓。”
　　史蒂尔略一沉吟，白皙的脸庞上掠过一丝阴霾：“你说得很有道理，我没能把这些破碎的线索联系起来。”
　　两人探进一块矿石窟窿，发现了一块陈旧的木塞。云逝握住木塞，发现它满是湿滑的粘液。两人心中浮现出新的怀疑——是否有谁利用了矿石的魔力改变了矿工的形态?
　　他们又来到案发现场，仔细查看矿石。云逝发现其中一块矿石上布满滑腻的水渍，符合目击证人的描述。而现场混乱的鞋印似乎也在证实，当时有人逃离非常仓促。云逝与史蒂尔交换了眼色，同时把目光投向了附近已经腐烂的骸骨。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或许骸骨正是当时被变形的矿工。至于凶手，很可能已经逃之夭夭。
　　于是，整起“闹鬼事件“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有人利用了印第安人所发现的矿石的魔力，将无辜的矿工变形成水，至于那些凌乱的脚印和酒瓶子则和闹鬼事件毫无关联。这很可能是一个更加深邃的阴谋，而怪诞的案发现场只是其中的一个遗留结果。
　　为了观察到更多的线索，以及等到潮汐山最重要的现象——那些鬼魂般的声音。云逝和史蒂尔决定留在矿山深处度过夜晚。他们找来一匹铁皮大箱，坐在上面守夜。
　　最初一切如常，两个人小声交谈着之前搜集到的信息。但没过多久，一些奇怪的现象就开始出现了。
　　首先是周围传来沙沙的声响，好像有人在低声絮语。史蒂尔警惕地握紧火把，向周围的侧壁照去，却一无所获。云逝提醒她，这可能只是矿井中空气的流动。
　　但很快，声音又一次出现了。这一次，还伴随着石块滚动的声音。他们越来越紧张，眼神在黑暗中搜索着。黑暗中，奇怪的现象不断出现。云逝和史蒂尔一边交换眼神一边警惕地四下张望。
　　矿井深处传来阵阵低語，起初微弱，似水中产生的气泡冒出水面后绵绵不绝。
　　在上面一直呆在安全之处的威廉·麦格也听闻了这种潮汐般的声音，在这个傲慢的商人的眼里，他清楚看见，地洞中几个打着靛蓝煤灰的矿工突然停下手中的活计，朝声音传来之处静默凝望。沉寂有如接踵而来的潮汐，低语声逐渐增强，有节奏地忽大忽小，似乎是许多个小孩的声音在神秘地交谈。矿井的煤油灯忽明忽暗，油面上形似脸孔的影子经过前后。
　　一名矿工颤声道:“又开始闹鬼了!“声音未落，另一名矿工神情惊惧地指向壁洞角落，所有矿工目光集中于那里。
　　在坑角几道阴影中，逐渐显出了许多个模糊的人影。低语声随之高涨，好似一个个幽灵的低吟。矿工们捂住耳朵，手中的镐头和铲刀掉落于地。煤尘中响起了急速的脚步声与喘息。矿灯微光下，矿井围幕变幻多端，时而是摇摇欲坠的角落，时而又迸射出暗红色火光。
　　那些幽灵的影子渐渐不安分地游动起来，掠过矿工们的头顶或飘向角落。他们的低语声转为怪笑，仿佛在嘲弄这些凡世之人。矿工们已惊慌失措，齐齐朝出口跑去。声响惊醒了沉睡的老矿井，灰尘滚落，木支撞击出哐当响声。那些阴影也跟随在后，接近他们，抓挠他们。疯狂之中，一名矿工将煤油灯摔向坑底。
　　这煤油灯就摔在矿坑下的史蒂尔和云逝两人面前，霎时爆燃出一大片火。但是没伤及两人，只是吓了他们一条而已。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火光，史蒂尔尖叫一声，她捏着云逝的胳膊，脸色苍白地指向一个因火光而暴露的、正在逐渐浮现的黑影。云逝匆忙举起火把，光亮照向阴影之中。
　　一开始只是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但很快它变得分明了起来。是一个摇曳不定的矿工的身影，他肮脏破旧的矿工服看起来好像已经腐朽很多年了。矿工的头低垂向地面，栗色的头发遮住了面目。
　　黑影突然转过头，抬起头来，两个泛黄枯槁的眼窝直直地望向他们，史蒂尔倒抽一口冷气，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云逝的手心全是汗，他咬紧牙关紧紧盯住黑影，不敢让视线稍微游离。
　　突然，黑影伸出一只僵硬的手臂朝他们伸来。两人眼前一黑，几乎要昏厥过去，转瞬间黑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