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渐入正轨

　　那晚之后，黄子康当然没有如他所说那般“只告诉了在场的兄弟”，反而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将龙游委托他宣传的消息告诉了他认识的大部分人。
　　黄子康这几天只是偶尔去过当铺几次，每次都仅仅逗留片刻就离开，龙游没有对黄子康的出勤做太多的要求，毕竟他的主要工作就是四处招揽客户，这使得他新买的正装都没有用武之地，而黄子康也没有辜负龙游对他的期望，在他的大力宣传下，天成典当铺高价收私金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人慕名而来，而那第一个得到消息的叶书浩大赚一笔后便很难再赚差价，毕竟这个消息已经几乎传遍不夜市。
　　一周后，深夜，到了天成典当铺打烊的时间，龙游忙碌了一天，在他正准备下闸关门时突然闯进来一人，龙游反应迅速放下手上的东西准备将其拿下，却发现对方是熟人——黄子康。
　　龙游马上将打出去的手收回并说道：“你知道你刚才差点就被我卸掉两个关节吗？”
　　黄子康却笑着说道：“最近店里生意越来越好了嘛，白天人多，所以现在才敢过来呀。”
　　龙游继续收拾东西并说道：“那你这么晚都要过来是有什么事？”
　　黄子康走到埋头干活的龙游前面使着眼色说道：“哎，老板，周结、周结。”
　　龙游这时才恍然大悟般站直起来看着黄子康说道：“对哦，我好像答应过你佣金周结来着？”
　　黄子康猛点头笑着说道：“是呀，老板真是贵人多忘事。”
　　“但是……”龙游话锋一转：“你的奖金要用来冲抵你的赔款呀。”
　　黄子康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缓了一会儿才说道：“那、那我这星期是白做啦？”
　　“哪能算白做呢，你这赔款不是减少了嘛，虽然具体的金额还没有算出来，但几万块是肯定少不了的。”
　　当黄子康得知这个星期的奖金都要被拿去冲抵赔款后便消沉了，他低垂着脑袋打算转身离开，可在他出门时脑袋却不小心撞上下到一半的卷帘闸上，但他对此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揉了揉伤处弯下腰就要出去了。
　　龙游看着黄子康落寞的背影动了恻隐之心，他突然把黄子康叫住：“念在你表现突出的份上，我就破例发部分佣金给你吧！”
　　“嗙！”一声巨响。
　　卷帘门下的黄子康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便马上把腰挺起，但他却忘了脑袋上面就是刚刚才撞过的卷帘闸，果真祸不单行，黄子康两只手分别捂住脑袋上两个伤处，疼地龇牙咧嘴。
　　但黄子康却只顾着问道：“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两万块等下就转你账上，剩下的才拿来冲抵赔款吧。”
　　“谢谢老板！哎，这桶垃圾我来倒！这又脏又重的活怎么能劳烦老板你呢。”
　　黄子康说完就上前抢过龙游手上的垃圾桶，此时他恰好看到有一个女孩从业务办理区内走了出来，黄子康不知道刚才他已经用脑袋把那女孩吓了两趟。
　　女孩此时正忙里忙外收拾着店铺，她看起来很年轻，大概只有二十岁，黄子康望着那女孩问道：“老板，她是？”
　　“噢，她叫小良，我新请回来的助手，现在客人越来越多，我自己一个里里外外忙不过来，所以请了个人回来帮忙。”
　　“但是你知道来这里的人都不是善茬，她一个小女孩应不应付地过来呀？”
　　“想不到你还蛮关心人家小姑娘，这你就不用担心，来这里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藏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他们怎么敢在这里闹事节外生枝。”
　　“好像也有道理，那她知道我们在做什么生意吗？”
　　“她不用知道，这反而对她更好。”
　　黄子康知道龙游肯定是有他的想法才如此安排，于是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朝着里面的小良笑着摇手打招呼道：“小良晚上好，我是小康。”
　　小良听到有人在叫她，马上停下手上的工作望了过去，腼腆地回应道：“你好。”
　　黄子康得到小良的回应后就朝小良笑了笑，然后端着垃圾桶就转身向外走去。
　　“子……”龙游话没说完，“嗙”又是一记响亮的头槌。
　　脑袋被连撞三下，疼地黄子康牙龈都快被咬出血来，但即便再疼，黄子康还是强忍了下来，毕竟他绝不愿让第一次见面的美女看到自己如此丢脸。
　　龙游看着黄子康的遭遇都觉得疼，他皱着眉问道：“没事吧？”
　　“没事！”
　　龙游无奈地摇头叹气道：“这小子真是不长记性。”
　　此时小良在里面收拾到一半，拿着凳子走过来问道：“老板，那是谁呀？”
　　“他叫黄子康，算是你的同事吧，比你早入职。”
　　“同事？可我没见过他呀。”
　　“他很少出现在这里，你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就好了。”
　　“哦，但他脑袋好像不太好使的样子。”
　　“哈哈哈，刚才又撞了几下，估计更不好使了。”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龙游和黄子康非常顺利地通过成熟的运作模式暗中经营着私金交易，而小良则继续一无所知地协助龙游处理着各种杂事，如打扫卫生、一日三餐和接待客人等。
　　发展到后来，天成典当铺几乎不再需要黄子康去宣传，自己找上门来的客人也越来越多，熟人之间互相传播信息的速度比黄子康一个个去通知快得多，如果不是龙游爆棚的正义感以及牢记着自己真正目的，他已经可以开始考虑招揽人手广开分店了。
　　当铺如此客似云来黄子康功不可没，所以龙游并没有亏待他，所有利润依然按照约定的分成给予黄子康相应的佣金，黄子康也就更加死心塌地为龙游干活了，现在他除了偶尔去为当铺宣传以外，时常会到当铺帮忙，但他的动机龙游一眼就能看穿，毕竟他经常向小良献殷勤的举动只有瞎子才看不到。
　　此前黄子康还顾虑多多不愿出现在当铺，现在却一反常态，果然爱情会使人冲昏头脑。
　　11月19日，晚上十一点，当铺的打烊时间是十点三十分，此时终于闲下来坐在办公区的龙游发现竟然有个未接来电，他疑惑地回拨过去，没等多久电话就接通了，对方的声音是一把有些熟悉的男声，于是龙游问道：“喂，是谁？”
　　电话那头马上热情地答道：“马老板，是我，江子安，子康哥的弟弟。”
　　龙游马上反应过来，说道：“噢，子安啊，我记得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要紧事，我就是想请你和老哥一起吃个饭，毕竟你是他的第一个老板，我想当面谢谢你。”
　　“还是你这个弟弟懂事啊，什么时间？”
　　“明天可以吗？趁周末你们当铺休息。”
　　“没问题。”
　　“那明天晚上六点，白源饭店不见不散。”
　　“行，明天见。”
　　电话挂断没多久，刚在外面帮小良收拾的黄子康就走了进来业务办理区，龙游隔着厚玻璃向黄子康说道：“你弟说明天请我们吃饭。”
　　“嗯，他跟我说了，反正明天休息，一起去吃个饭吧，我也好久没见他了。”
　　“行，你弟看到你的新形象估计会认不出来吧。”
　　黄子康没有回答，挠着脑袋尴尬地笑了。
　　次日傍晚六时，龙游准时来到约定的白源饭店，江子安早已在饭店里准备好碗筷茶水等候着，没过多久黄子康也来了。
　　黄子康穿着干净整洁，加上一头清爽的短发，江子安看到黄子康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在当黄子康跟他们俩打招呼并坐下，江子安这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竟然是他哥哥，因为此时的黄子康从着装到气质与之前都判若两人。
　　江子安难以置信地说道：“老哥，你变化好大。”
　　“老哥这个新形象怎么样？”
　　江子安非常捧场地竖起大拇指说道：“好看，非常非常适合你。”
　　“是吧！”
　　此时，江子安真诚地向龙游道谢道：“马老板，谢谢你。”
　　龙游回答道：“谢啥，他形象好点对我的生意也有帮助呀。”
　　之后三人边吃边聊，相谈甚欢，此时的氛围与那晚在警局完全不同。
　　江子安非常关心哥哥的工作情况，于是问道：“马老板，我老哥平时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龙游回答道：“完全不会，他非常能干，给我拉回来很多生意。”
　　黄子康立刻插话道：“你老哥根本天生就是做这一行的料！我和马老板真是相见恨晚啊！”
　　龙游笑着顺着他说道：“是是是，你现在才入行简直是典当界的损失！”
　　江子安见他们俩一唱一和不禁哈哈大笑。
　　黄子康忽然人有三急，捂着肚子奔向了厕所。
　　江子安看着黄子康远去的背影再次向龙游说道：“马老板，谢谢你。”
　　“你刚才不是谢过了嘛？”龙游不解。
　　“我这次是真诚的感谢你给我哥一个脚踏实地工作的机会。”
　　龙游却笑着说道：“谢什么，这还不是为了让他还清欠我的钱。”
　　“能看到他不再浑浑噩噩，积极重新融入社会，让我赔再多的钱我都愿意。”
　　“我看得出你哥的本质是好的，可能成长的环境让他走上了弯路。”
　　江子安沉默片刻后说道：“其实他变成这样我也有责任。”
　　“嗯？你有什么责任？”
　　江子安趁着黄子康离开，向龙游倾诉了他们兄弟俩的往事。
　　他们的亲生爸爸是个暴力狂，每次一喝醉酒就对他们母子三人拳打脚踢，最终他们的妈妈由于不堪忍受那个男人的喜怒无常与暴力毅然提出离婚，那一年江子安十二岁，黄子康十六岁。
　　虽然他们的爸爸起初极力反对，但在他们妈妈的坚持下最后还是妥协了，经过协商，他们的爸爸提出：两个孩子夫妻两人每人抚养一人，而跟谁生活的选择权在两个孩子手上，但如果两个孩子都不愿意跟爸爸生活的话他就拒绝签字离婚。
　　当时江子安因为非常惧怕爸爸，所以即使他再不愿意跟爸爸生活也不敢提出，而当时黄子康为了弟弟能够跟着妈妈过上新的生活，挺身而出主动提出要跟爸爸，江子安便顺理成章地跟着妈妈生活。
　　不久后他们的妈妈就认识了江子安现在的继父，他们重新组建了一个新家庭，江子安的继父对他们母子都很好，虽然他们的妈妈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但现在的她非常幸福。
　　黄子康在和江子安分开生活后也时常来找玩、和他聊天，继续承担一切作为哥哥应该承担的责任，两兄弟的关系依然如旧，虽然黄子康并没有向江子安和妈妈透露他和爸爸现在的生活近况，但从他身上的淤青和伤痕不难看出，黄子康的生活并不如意，甚至比他们爸妈离婚之前还差，虽然他们的妈妈也曾由于心疼黄子康而介入过，警告黄子康的爸爸承担起父亲的责任，但是却毫无作用，江子安也非常担心他的哥哥，但黄子康却每次都不以为意地安慰他说道：“没事，我都习惯了，而且没过多久我就成年，到时我就搬出去住，那就再也不用和那个混蛋一起生活了。”
　　当黄子康成年后，他终于如愿地搬离了他的父亲，但从那时起，江子安就发现黄子康变了，虽然他哥哥对他的疼爱一如既往，但他的穿着打扮却越来越轻浮，他们的妈妈每次看到他都少不了对他一顿批评教育，以至于后来黄子康去见江子安都要偷偷摸摸地避开他们的妈妈。
　　直到现在，江子安即将从L国的一所知名高校毕业，并已经找到心仪的工作，而黄子康却依然浑浑噩噩地在社会游荡，所以江子安对黄子康始终怀有歉意，即便黄子康一直以来从未在意过。
　　江子安最后说道：“我对我哥非常愧疚，所以我真的非常感谢你能够将他引回正途。”
　　“没想到他是一个这么重兄弟情的家伙。”
　　江子安远远看见黄子康出现了，在他快要走到过来时说道：“我哥要回来了，这些我们以后再聊。”
　　“嗯。”
　　黄子康回来后问道：“你们聊啥呢？”
　　龙游：“怎么去这么久？我以为你忘了这顿饭是你弟请客，借尿遁了呢。”
　　黄子康：“放屁，我去结账了。”
　　龙游闻言死死地盯着黄子康，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写满了难以置信。
　　可江子安却连忙说道：“说了我请客的，老哥你怎么能这样呢。”
　　黄子康：“你还在读书，你那点伙食费请个屁饭，留着明天加个菜吧。”
　　江子安：“但是说好了是我请的呀。”
　　龙游：“好了好了，他收了我这么多佣金，这顿饭就当他请我吃的吧。”
　　黄子康：“等你工作了，会自己赚钱再请我们吃饭吧。”
　　江子安只好妥协：“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