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武柏知道李略的来历后，热情邀请他们搬到家中去住。但李略见武家房屋也并不宽敞，又有妻妾，好意回绝了。
一个月后，出云镇来了几个货郎。这是多日以来人们第一次见到来自外面的人。
贩货的货郎不是很远的人，从姚州来的，一老二少三个人、两辆驴车。贩卖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货物，大多是百姓无法自给自足生产的东西。李略瞧了一阵，不仅可以用钱币买，还可以以物易物，麦、布、皮、牛筋甚至牲口是货郎最愿意接受的东西。
李略瞧见摊位上有一柄弓，便打了声招呼伸手去拿，手指刚一摸到弓弦，他就放下收了回来。老头儿见状笑道：“打猎倒可以使使，壮士要买趁手的，得提前下订才行。”
李略道：“你们是每过一月才来一趟？”
老头摇头道：“下次却不知是何时……姚州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吐蕃兵打下了鹤庆县准备渡过磨些江劫掠姚州而来，你们还没听到风声？”
磨些江今金沙江，姚州今云南省姚安县。
李略听罢摇头，惊讶道：“我朝陇右大军列阵唐吐边界，剑南军又盯着磨些沿岸，吐蕃人能从何处南下？”
“不知，只是听说已经破了鹤庆、华坪会到姚州来，真要来的话可能也快了。”
李略又想多打探些消息，可惜老头知道的也不多，语焉不详。
他只得招呼上卫、唐二人离开。卫伯文纳闷道：“恐怕货郎是信口雌黄。天策军、剑南军攻打大和城，南诏危在旦夕，吐蕃人不救南诏，又跑姚州来作甚？”
李略道：“若是吐蕃人有法子掠褒、姚等地，当然有用。典型的‘围魏救赵’之计！咱们唐军这次出征的目的原本是击退外寇，融天岭之战后却乘胜反击把南诏的‘都城’大和城围了，难免准备不足，拉长路线后更会造成补给困难；吐蕃若袭扰我朝后方粮道，势必加剧前方缺粮的问题。我想不通的只是吐蕃军从哪里下来，他们已经渡过磨些江了？咱们手上也没地图，不好猜测怎么回事。”
卫伯文听罢说道：“去问团练镇将武柏，看他知道多少。”
“正是。”李略道。
二人计议，唐靖边在后面搭不上话，也不插嘴。相比卫伯文的见识，唐靖边要差得多，谈正事时只能听着。
一行三人说着话走到武家门口，却见里头大箱小箱正抬东西出来。门口靠着两驾骡车，东西都快装满了，这阵仗像是要搬家似的。过得一会儿武柏走出来看东西，发现了他们，忙上前来见面。
李略指着东西道：“武团练是要乔迁新居？”
武柏凑眉苦脸道：“迁什么呀！吐蕃人已经打到磨些江了，我赶紧让妻儿带着东西先去姚州城躲一阵……正说要派人去告诉李校尉一声，您就亲自登门来了。”
按品级高低团练镇将要比旅帅的官大，何况李略的实际军制其实只是火长，只是曾升过旅帅。但武柏这样的光杆团练镇将，没兵就没地位；他得知李略立过奇功，连皇甫大帅和天策军忠武将军都嘉奖过，所以言语之间是非常客气的。
“原来如此……武团练也要去姚州？那出云镇归谁管？”
武柏一跺脚，咬着牙道：“嗨呀！我怎么敢跑！您不知道么，皇甫大帅军法如山，之前剑南军贪生怕死已经砍了好多人，据说班师之后还要算账。在这刀口上，我要敢闻风而逃不是找死么？您也看到了，这出云镇就是老弱等死的地方、早已荒废，没兵没将……唉唉，只望那吐蕃兵知道咱们这儿穷，别来了。”
李略道：“您今天忙着哩，我就不多叨扰了。”
“您看，起码进去喝口茶……”
李略看这武柏一身膘肉觉着没啥本领，人倒是不像个坏人。这下算证实了有敌兵来犯的消息，团练镇将都开始送妻儿走了，应该不会有假；消息要是完全不可靠，武柏何必急成这样？
离开武家，卫伯文便道：“看样子咱们也该早作打算了。这出云镇是土司羁縻州的地盘，不关羽林禁军的事；何况上头安置咱们一众人在此养伤，并没有要防守本镇的军令。现在伤好得差不多了，不如带着伤兵离开此地，先去姚州找姚州军府安置。姚州城高墙坚，在城里会安稳得多。”
李略听罢不置可否。
数人回到破败的住处，一时间因为有事挂在心头，气氛略显沉闷。李略沉思了半天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我认为吐蕃人尚未渡过磨些江，否则一过江破了濮水县、深利县就兵临姚州；如此一来大帅便不能继续围大和城，可能已经退兵了。也绝不可能从陇右来，长途奔袭？蜀道难啊！【注1】
眼下这股吐蕃兵马不知从何处而来，可能是鹤庆那边的吐蕃小部落？但无论如何，只要没通攻破濮水、深利，其兵力绝不会太多。应该只是趁虚骚扰，伺机劫粮罢了。”
唐靖边道：“校尉言下之意，是想留在出云镇不走？”
李略紧皱眉头拿右拳击打了两下左手手心，咬了咬牙说道：“我是这么想的，我等以往多次提着脑袋上阵拼命，哪次不比这回凶险？此地虽靠近姚州但不在大路上，吐蕃兵人数可能不多，打到这里也极可能只是散兵游勇，咱们还怕了他？”
卫伯文当下就斩钉截铁道：“你是大哥，只要言语一声，就说如何决定吧！”
李略又看向插不上话的唐靖边，唐靖边摸摸圆脑袋：“俺们是兄弟，大哥走到哪儿，兄弟还能不跟着？”
李略听罢十分欣慰，眼睛里露出异样光辉，“咱们卖命，究竟为的是什么？以前在长安和劳什子天策军、神策军、京兆府厮打鬼混，打得最多的还是争权夺利的本族之人！而今天，我们何不为了保护汉人百姓、为了报答百姓节衣缩食端茶送饭的恩情，自愿上阵战它一回……如此而战，当有一天我们听到百姓感念义举，回忆起当初的一腔热血，会后悔今日的决定吗？”
唐靖边听得十分激动：“校尉！”
卫伯文也神情肃然，一双虎目看着李略微微点头。
李略又伸出手掌，击掌道：“好兄弟，能与兄弟并肩作战是我莫大的荣幸！”
李略平下心来，来回踱了几步，便猛地转身道：“既已下定决心，要做一些准备之事。第一，让团练镇将武柏协助，获得节制调用本地人力物力之权；第二，修缮兵器；第三，组织兵员；第四，准备工事和战术计划。”
卫伯文执军礼道：“大哥尽管吩咐，兄弟等定鞍前马后用心办事！”
李略点点头：“那便不必逡巡徘徊了，咱们分头行事。我先去找团练，你们去镇中散布消息、把吐蕃兵要来的事抖出去，让大伙去武团练家门口听消息。”
团练武柏和长安富豪自然没得比，但在这破落的出云镇必定是最富裕的人。武家的大门就可见一斑，有围墙、有照壁门厅。
原先停靠在门口的三辆骡车已经走了，武柏引李略到堂屋坐下，又唤人上了两盏茶。李略坐下便道：“团练啊！有句话我不知当问不当问。”
武柏抬起手做手势道：“李君有话但说无妨。”
李略淡定地问道：“团练若是为国捐了躯，送到姚州城的妻儿和财物会……”他故意停顿了好一会儿，就是要给武柏时间在脑子里联想一下，这个时代女人改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没有理学兴起后的那么多讲究。不过李略也不便明说，只是暗示这样的前景，然后他才继续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团练何不想想法子？”
果然武柏脸上的肉皱成了一块儿，“实不相瞒，本将就没带过兵，何况出云镇这破地方能折腾出什么法子来。”
“只要有活人的地方，就能折腾出法子来。”李略断然道，“若是团练信得过咱们兄弟，咱们愿助一臂之力。”
武柏忙问：“李略有何良策？”
李略不慌不忙道：“传言周厉王爱财，将大量财物藏于深宫，连士卒的军饷也不发，国人暴动攻入镐京时，厉王部下竟无人听从号令，最后身死国灭，纵有亿万财富又有何用？”
“李君言下之意……”
“团练何不拿出一些钱财，在姚州置办军械，甲兵买不到，弄些原料回来也成；若是能购置到一批粮食，那便更好了……打仗就要吃饱，没吃饱纵是神仙也没法。接下来团练可号令动员百姓自救，可得一些老弱构筑工事、组成步兵。如此一来，遇敌袭扰亦可一战，不必沦为鱼肉。”
武柏起身踱步，似有点犹豫……送上门帮他守镇有什么好犹豫，难道是舍不得散财？
李略趁热打铁道：“我是客军，团练可委我兼领出云镇副职，再下令我守出云镇，你到姚州去置办军需派人送回来。”
“本将哪敢给羽林禁军将领授职……”武柏忙道。
李略微笑道：“将来要是剑南军节度使要追究责任，团练起码还有话说，已尽力安排防卫、筹办军需，并未渎职。”
恐怕武柏本来也想跑，只是最近正值清理门户、气氛比较恐怖，他害怕殃及池鱼罢了。听李略这么一说，武柏顿时露出动心之色。
就在这时，家奴进来小声道：“外面聚了许多人，他们听说吐蕃兵要来了。”
“走，出去看看。”武柏道。。
..........
【注1】濮水县--今云南省祥云县米甸镇、深利县--今云南永仁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