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早出晚归何其多

　　与宋洁晚上加班贪玩不同，徐春龙是个严肃刻板的人，工作一丝不苟，容不得有半点疏漏或马虎。每次轮到陈知非和徐春龙晚上加班的时候，活特别多，总是干不完，连晚上七点钟以后空闲的时段都被占去了，不能休息。陈知非感到纳闷，这报关单每逢周三和周五最多，白天工作干不完，晚上加班加点干，多的有些不寻常，他察觉哪里不对劲，后来问宋洁和程琳琳，他以为她们晚上加班也很多，但她们的回答出乎意料，答曰：单子不多，活也不多。陈知非就说我和徐春龙晚上加班很忙，你们加班单子怎会不多？宋洁沉默不语，显得有些尴尬。程琳琳看着陈知非笑，说，我和宋洁晚上加班干不完的活放到明天做。陈知非问程琳琳干不完的活为什么要放到明天做？程琳琳说，工作是宋洁一手安排的，我只管扫描。宋洁告诉我扫描报关单要先看下单子的日期，哪个日期离今天最近先扫描哪个，日期远的不急，比如差个两三天可以留到明天扫描，或者今天扫描也可以。见陈知非发楞的样子，程琳琳说你真笨，我给你找下有记号的单子。然后她从宋洁那里直接找来有记号的报关单给陈知非看，指着下面的日期和做了五角星的记号，如此这般解释了一番，陈知非看懂了，他想宋洁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她把晚上加班干不完的活推到明天让他俩干，难怪工作总是干不完。而徐春龙又是做事较真的人，有活要全部干完才能下班。他想徐春龙对此事心里应该是很清楚的，奇怪的是他从未看到过徐春龙为此事责怪宋洁。
　　陈知非觉得问题似乎不是这么简单，可能只是冰山一角，经过几日观察，他找到问题的根源所在，OP33、OP38和OP44这几个新业务员的助理下班之前拿给他们的报关单是最多的，获知徐春龙和陈知非每周三和周五晚上加班，其他OP业务员留下来加班的人数也在逐渐增多，这些人觉得徐春龙说话方便，有问题可以交待清楚，把自己的单子交给他比较放心。这可苦了陈知非和徐春龙，晚上加班比平日要忙碌，有时单子实在太多了，徐春龙就坐在宋洁的位置上扫描报关单，他们经常加班到晚上十一点钟干完活才下班。这个时候已是夜深人静，末班车没有了，徐春龙开残疾车回家，陈知非只能靠打的回家。有一晚，陈知非在路边好不容易拦到一辆红色出租车坐进车里，司机看着他问他要去哪里，陈知非说到XX路，司机没有听懂，陈知非以为汽车的马达声盖住了说话的声音，又大声说了好几遍司机仍然不知所云，陈知非气得头晕，乘车无数次第一次碰到听不懂他讲话的人，他真想下车一走了之，但想到晚上拦车不易，马上从包里掏出笔找出空白的纸写在纸上让司机看，司机看明白了，车子启动驶向回家的路上……。到家的时候已是夜里将近十二点钟了，天上繁星闪烁，一轮圆月悬挂天边，暗夜里周围静悄悄的，仿佛熟睡了一般。陈知非开锁推门走进屋，家人已经睡着了，听见门锁转动的轻微声响，母亲从睡梦中惊醒起床下地查看，问陈知非吃饭没有？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一顿抱怨之后，陈知非顾不上和母亲多说话，马上进入卫生间洗好脸和脚，然后脱了衣上床睡觉，刚躺下脑子就像短路一样立即酣然入睡。第二天早晨，他还要很早起床上班赶路。与陈知非相比，徐春龙的情况似乎也好不了多少，他家离公司不算远，开残疾车大约有二十几分钟的路程，对于晚上加班徐春龙也是颇有微词的，可是在公司里不敢多说什么，他对陈知非抱怨说晚上十一点多钟才到家，他家住在二楼，上下楼梯不方便，对于像他这样的肢残人一段楼梯常常要花上相当长的时间才能走完，等他洗好脸，刷好牙，上床睡觉时，一点钟才能入睡，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坐着一动不动，常常感到腰酸背痛，体力难支。
　　这样的情景大约持续了有半年之久，晚上加班对陈知非和徐春龙来说是一道迈不过去的门槛，挥之不去的梦魇，身心备受煎熬，他们多么希望有八小时的工作制晚上少加班，可是这样的梦想离他们仿佛太遥远了。终于有一天，陈知非的母亲实在忍不住了，就在陈知非晚上加班的时候，给史美燕打电话诉说陈知非这段时间上班的艰辛与不易，她说本来耳朵就听不见，本身就很痛苦，晚上还要加班，早晨还要很早起床上班赶路，每天睡眠只有五六个小时，周六上午还要上班，每周末休息天只有一天半，自从上班以后就没有在家好好睡上一觉，把人当作机器一样看待，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每次轮到自己的儿子晚上加班，到很晚的时间才回家睡觉，做家长的也不放心，整天担惊受怕的，生怕晚上回家的路上看不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最近看到新闻说有个年轻人晚上加班熬夜猝死的消息，做家长的承受了很大的精神压力，残疾人为企业工作本身就能免税，他们用自己的劳动为企业创造了价值，为什么还要安排他们晚上加班呢？史美燕在电话里的那一头听着沉默不语，最后才说明天上班时会找公司领导谈一谈，看看有没有解决问题的合理办法……
　　几天过去之后，胖经理宣布了一个消息：从今日开始，文件部参与扫描的所有员工每晚必须加班到八点钟下班，从昆山运来的最后一批报关单改为明天早晨上班扫描完成后再由快递员寄到报关部。获知这个消息，陈知非和徐春龙俩人特别高兴，互相击掌庆祝，他们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当大家都高兴的时候，只有一个人不高兴，她坐在电脑桌前双手撑着下巴独自愁眉不展，这个人就是宋洁，陈知非走过去摸了一下她的额头，问她你怎么了，你生病了吗？宋洁抬起头，看着陈知非摇摇头“说”不是的，刚才领导宣布晚上十点钟的加班制取消了，她很不开心，她算了一笔账，以后晚上加班到八点钟工资就会少很多了，估计每个月会损失二百多元。陈知非觉得匪夷所思，这年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唯独这个人不可理喻，要财不要命，让他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他回头对身后的徐春龙说：“哈哈，你看看宋洁这个样子，她正在为挣不到加班费不开心了。”陈知非把宋洁算的一笔账拿给徐春龙看，徐春龙看着面前的账，又看看宋洁没有说什么，眼神里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光芒。陈知非认为胖经理做出这个决定，是出于以下几个方面的考虑：一是让离家路远的员工晚上八点钟下班早点回家休息，可以保证充足的睡眠，不影响第二天的工作；二是安抚员工家属的情绪，维护公司的形象；三是减少单位的开支，取消晚上十点钟的加班制可以省钱，比如给员工的伙食费补贴，加班费，打的费等等。总之她做出这个决定既有从公司的利益出发，也有对员工人性化的考虑，如此一举三得。在一个金钱至上，唯利是图，人情冷漠的社会里，企业老板在追逐利润的最大化，同时也能为员工实行人性化的考虑，本身是难能可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