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去面试的路上

　　还是半个月前，他在父亲的陪同下到**劳服所填写了就业登记的表格，又交了两张一寸的免冠照片，照片上的他胡子拉茬仿佛老了十岁，眼神有些忧郁，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样子。当他填好表格，准备把这张照片贴到表格上去的时候，父亲看着照片感觉很不好，就叫他再另选一张好看的照片，并说这张照片很难看，没有笑容，找工作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当他把表格交上去的时候，劳服所的工作人员仔细核对了一下表格上的信息，然后叫他回家等消息，她会帮助他联系到合适的工作。开始他没有听清楚，以为交了表格就能马上有工作，后来得知事情不是这样，需要等通知，需要等待一些时日。他很不放心，又问什么时候可以帮助他联系到工作呢？劳服所的工作人员就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又说这要看哪个单位需不需要人，有没有工作可以安排……，有的人等工作等了几个月甚至更长时间的都有，所以……。得知这一切，他心里有些失望地走出劳服所，觉得即便是这样的单位也不能让他吃下定心丸，开头的几天他心里还惦记着这件事，可是日子久了他就把这件事给忘了。他以为这事不知猴年马月才会有消息呢，与其牵肠挂肚的，不如痛痛快快的忘记吧，这样日子反而会过得更好一些，不会有这么多自我烦恼，再说找工作哪有这么快，说不定这只是一种形式，此后就是音讯全无了。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都不愿去想这件事，也懒得去想。没想到过了十几天就有消息了，有用人单位相中他了，并且通过劳服所的工作人员打电话转告他，让他带上个人材料如简历去面试。听到这个消息，他既惊喜又感到有些意外，觉得不太可能，怎么这个时候偏偏选中他呢，难道是他刚才那个小小的善举感动了“天意”不成，他看了看墙上的壁钟又觉得这个时候非走不可了，心里难免有些焦急，在屋内来回走了一圈，这才想起来需要吃早饭然后再换好衣服才能出发。但是父亲一再催促他，拍着他的肩膀催他动作快点快点，说路上很远，又是上班高峰期，这个时候车多路堵，而且他对乘什么车到什么地方下车以及怎样找到这家单位心里还没有底，需要看下地图得知具体的位置才能初步确定。又说，好工作是不等人的，你现在不走，不去面试，别人就会抢到你的前头面试了，这工作不是你一个人面试，还有其他的人也要面试……，父亲这样一说，他就觉得坐不住了，马上脱下衣服，换上干净整洁的衣服，又胡乱的洗了把脸，吃了几口泡饭，然后带上面试所需的各种证件就跟父亲出门了。
　　俩人一出门，父亲就迈开大步向前走把他甩在了身后，他只好一路小跑着紧跟着父亲的身后。这两年因为种种的原因，加之脚伤他没有再出去找过工作，而是以种种借口宅在家里，为此父亲曾多次用言语奚落他，骂他不争气，说他是“啃老族“，一个快三十岁的人，三十而立之年却不知成家立业，挣钱养活自己，不出去找一份工作干，浪费大好的时光……为这事他曾经心里自责过，也有过一种羞愧感，多次有过离家出走的冲动，但每次冲动过后走到街头巷尾的时候他又感到很茫然，面对路边来来往往的人群，面对川流不息的车辆，他觉得凭自己的一己之力未必能找到称心如意的工作。能干什么工作呢？到哪里去找工作呢?这个问题他在心里问自己已经不下千百遍了。有时候，他也觉得挺困惑的，自己康复后不知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一定要这个样子呢。他也听人说起过职业介绍所，跑到那里去看过，看看那里都有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样的合适工作能让自己做，可是去了之后，才发现这里的职介所每天人满为患的，找工作的人挺多，很多人排队接受面试或者咨询，各招聘点几乎都是挤满了人，而工作岗位却是有限的，有的岗位需要本科或专科学历，就连那种较差的低薪的工作也会有很多人排队抢饭碗，他感觉到找一份工作是多么不容易，面对那些各方面条件都比他优秀的人，他就像还未上阵就被斗败的公鸡一样，再也没有胆量向前迈出一步。职介所这条路看起来似乎是行不通的，依靠竞争上岗的希望几乎是微乎其微，没有胜算。怎么办？他也想过退而求其次，降低自己的工作要求，靠打工赚点小钱，以他自己的能力找这份工作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他却总觉得这样太委屈自己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去找一份薪酬高的工作，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干什么样的工作，也不知道有哪家单位有招聘岗位的信息。个人社交圈子的狭窄，加上信息闭塞不对称等各种原因，他一直处于等待和观望，甚至徘徊中，就像一个学习游泳的人，因没有人指导，始终没有勇气跳进水里一样。日子久了，当他真正严肃认真地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连面对自己的勇气都没有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忽然下意识地发现自己其实是很怕见生人的，他受不了别人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他对“自谋职业”一直持否定和怀疑的态度，怕求职不成功被老板和同事欺负，怕遭他们排挤，孤苦伶仃的做着很多吃力不讨好的工作。电视上每天不厌其烦的播放着这方面的新闻，更加剧了他的这种紧张和害怕的心理，与其这样他情愿宅在家里闭门不出，忍受着父母异样和不理解的目光。面对没有希望的将来，他感到很茫然，也感到了内心的虚弱，甚至感觉到了一种消沉，让他很难振作起精神来。在这种无望的日子里，与父母朝夕相处产生的摩擦，任何一件微小的事情都会勾起他内心的不快，痛苦和悲哀，自卑和烦恼，让本来多疑和敏感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而由戒心引起的不安全感，终日充斥着他的生活里，它们就像无数个一点点的负能量，在他的身体里积聚收拢，吞噬着他仅存不多的精神和意志，又像摧枯拉朽一般把那最后的一点希望剥离支解。很多时候，他都是不知所措如何应付每一天的到来，过着得过且过的生活，他很少出门也不想出门，只觉得外面的阳光很刺眼，小区里人们看他的目光让他感觉很心痛，又无法面对，他只能蜇居在家里。
　　为了排遣内心的苦闷，他开始迷恋上了游戏，到电脑城总汇买了几张盗版的游戏光盘，拿回家偷偷安装。开头几日，怕父母知道，他关上自己房间的门偷偷打开电脑玩上一会游戏，后来越玩越上瘾，每天满脑子都想着游戏里的剧情，想着怎样把游戏里的人组织好，让“他们”各司其职，分工合作。每次等到吃罢午饭，趁父母午睡熟睡的时候，他关上门把电脑打开，然后戴上耳机，几个小时坐着一动不动，好像被人施了魔法一般，让他沉浸在电脑的世界里，在那个虚拟世界里他没有烦恼，也没有紧张和不安，触目所及都是五彩缤纷的游戏画面，映照着他那日渐干枯的心灵，加上游戏策略的一些文字和说明，如同魔力一般给那颗萎缩的心仿佛注射了一针强心剂，于是整个人像换了另一个人似的，让他信心百倍，精神焕发，他轻轻地点击手中的鼠标指挥游戏里的人物，他让“奴隶们”砍柴开矿，种地捕鱼，让身躯肥胖的“国王”住进坚固的城堡里，并在城堡外围派“重兵”把守，在“城镇中心”周围的空地上盖许多房子以便生产更多的人口，他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他把心中的许多想法付诸实施感觉很过瘾，通过组织生产，发展经济，扩充军队，消灭来犯之敌，扩大自己的地盘。网络和现实生活的巨大差异，让他在虚拟世界里找到了一块“乐土”，让空虚的心灵暂时有了精神寄托，在通往快乐的无往不胜的征途中这种感觉带给他内心是无比的美妙，让他暂时忘却了没有收入和工作的烦恼。然而，这种不加节制的生活，却是父亲和母亲不愿意看到的。午睡过后，父亲推开门进入房间查看，那睡过觉的脸上表情扭曲着看起来相当恐怖，面对儿子的沉沦，开头几日父亲容忍他，心里让着他，隐忍不发，但是时间长了，在日复一日中，他们之间的矛盾和冲突于是不可避免的爆发了……。
　　为了缓和家里的紧张气氛，避免不必要的紧张和冲突，让脆弱的心灵能苟延残喘到最后一息，到最后他就学乖了，实在是迫不得已的举动——由最初的玩游戏改为早晨起床跑步和看书，练书法，尽量减少玩游戏的时间。自从用上“这一招“以后父亲对他的态度才有所收敛，终日紧绷绷的脸色放松了不少，虽然不再指责他数落他的不是，但心头始终有一根“刺“儿，怎么看他都不顺眼……。看着父亲在前面走，他突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觉得由父亲这样的人陪同他面试，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儿，只能把他搞得很紧张。本来离家出门之前，他是打算让母亲陪同他一起去面试的，但是父亲执意要陪同他去面试，并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如果这次面试失败了，你就不要回来了……。“在这种情况下，他只好屈从了，父亲的脾气和固执他是了解的，他对他自己面试甚至母亲陪同他面试是一百个不放心，也清楚的知道父亲此行的目的是亲自“督战”，只有当着父亲的面，自己努力争取了，不管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不管是成功了还是失败，只要是努力争取了都能算是有所交待，也只有这样，才能使他在日后的生活中在面对父亲时不致于感觉太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