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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有人大喊。
那汉子愣了下。斜刺里掠出一女人。只见她左手戒刀插入车轮前的石缝，右手甩起马鞭。马鞭象一条惊蛇，朝车辕旁那士兵脑门疾去。
“啪”的一声响后，那士兵应声摔下车去。
随后，那女人掠上车辕、拨转马头。又是一声响后，那马一声长嘶，带着马车拐了个弯。刚才顶车的那士兵，躲闪不及，被马车带倒碾过。大车“咯噔”一下，歪歪斜斜地朝院内拥来的人群冲去。此时，一躲在院门旁的女人，上前拔出戒刀、双手握紧刀把，朝那士兵肋下刺去。那士兵眼睁睁瞧着刀尖刺入下腹，惨嚎一声、跪倒在地。殷红的鲜血，溅了那女人一脸。
那女人吓傻了，松手掉头就走。慌忙间，她弄错了方向，竟闯入院内。
她就是我前面提到过的青阿。
刚才，有人打开院门。老周兰把大车赶到院门前。她把车身横了一横，挡住院门后，便下车入院。
头一会赶上与人撕杀，青阿心儿在腔子里乱蹦。刘一环瞧她脸都白了，要她躲一旁去。她恼了，硬是挤上大车。杀退冯纳后，青阿掩在刘一环身旁。为他们递箭，倒也没怎么害怕。等对手又一波冲杀过来，她傻眼了。一阵铺天盖地蝗虫般飞来箭雨下，她身旁一个接一个，接连倒下了仨人。慌乱间，她身子一歪，摔下车去。刘一环见状，赶紧过来，将她抱到院门旁。要她抱头躲在院门的下角。等刘一环转过身，那俩士兵已一前一后掠到车前。好在她机伶，三下五除二，硬生生将顶开的缺口堵上了。而她急中生智，赶车掉头一路乱奔，楞是跟对手的冲锋顶了个对头。就是这不着调的瞎胡闹，延缓了对手的攻势。李白趁势率人斜插过来，重新堵在过道上。紧随追来的胡守仁等人，被卡在冯的一条枪下。
不过，还是有不少人在胡守仁的招呼下，调头绕道奔往前院。
一场败局，就这般挽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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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青阿，却几乎丧命。
就在刘一环驾车调头冲入院内时，那被她打下车辕的兵士，已从地上爬起。他瞧见大车从同伴身上碾过、冲向突出重围的人群。他急得一顿脚。抓起地上的长枪，也没顾及倒地呼喊的同伴，径直去追大车。
没等他追上大车，却听身后一声惨嚎。
回头瞧去，原来竟有个女人，趁他急于追车，杀了倒地的同伴。更可气的，是这女人扔了刀，翻身朝他扑过来。
他一愣，不禁后退。
这女人却瞧也没瞧他，斜过小道去追大车。他恼了，抡起长枪，朝她兜头砸过去。只听“砰”的一声，女人扭头瞧来、应声倒地。他得意地“嘿嘿”一笑，腾地掠到女人脚前。这期间，又见眼前寒光一动。等他意识到不妙，再要躲闪，已然迟了。这回，他没来得及哼一下，便栽倒在地。
这人便是李白。
李白单膝下跪，从地上架起青阿。青阿满面溅血。神情已是迷迷糊糊，样儿挺吓人。可李白瞧得真，她并无大碍。那大兵的枪杆，没砸中后脑勺，只是擦着她的太阳穴向下，揭去了额角的一层皮。之所以犯迷糊，多半是吓坏了。李白暗自庆幸。他举头四顾，想将她托给同伴照应，好全身心对付身后赶来的对手。这时才发现，他来得太快。而跟过来的同伴，被冯处澄的大兵缠住，并无一人赶来接应。
要命的是冯处澄拍马提枪、
从斜侧掩杀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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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心头一寒。
刚才，他见仇三郎率手下的弟兄们一齐发威，突破恩语等人堵截、旋风般旋风一下卷到了院门口。而负责把门的胡一家和老周兰等一帮刘庄的子弟，上前竭力抵挡。只因对手来势太猛，这几人很快被先后砍倒。李白见状赶紧将冯处澄丢给大和尚普润对付，带人从斜后抄上前来增援。
他万没想到，被普润缠定的冯处澄，会这么快跟了过来。
这是咋回事呢？原来那大和尚这两天正赶上染了风寒、患上了重感冒。虽然前不久在小浴池泡了半天、出了身汗，症侯己是大为减轻。不过到底上了年纪，身子一时难以恢复、劲气不足。一身绝世武功，更是大打折扣。
他平日习惯耍弄的，是重达六十斤的大刀。这刀是铸刀名家为他度身定做，身长背厚、锋利异常。本来使得颇为顺手的大刀，今儿在手里，却是沉得象一担铁，怎么耍怎么别扭。头几招过后，老头已是大汗淋漓；这刀也是去不疾，回不及。尽管他也知晓，眼下院子东头吃紧，应设法缠死冯处澄，不让他脱身东去。可今儿他只有应付得份，远不能指东打西、为所欲为。不过，除了几处小伤，倒也还没到吃冯处澄的大亏。
冯处澄多少精怪，早瞧出他的不对劲。他也想趁机发力，一举拿下大和尚。无奈今儿两强相遇，自个儿的功力还说不上远过于他，一时拿他没多少办法。于是，他只得另寻出路，虚晃了一枪后，赶紧抽身东去。
大和尚一愣。
他横身要堵，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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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可苦了李白。
他只好一边架着青阿，一边提剑应对冯处澄。眼下他只有招架之功，断无还手之力。
冯处澄精神一振。
他原本马上功夫娴熟、枪法一流。眼下他更是得意，疯了般一个劲地对准李白上下猛扎。面对如狼似虎的仇三郎，架着青阿的李白，往日再怎么机伶，转移应对也会迟缓、笨重许多。更麻烦的，是此时青阿已渐渐清醒，不断在李白怀里挣扎，弄的他的反击老出错。没几个回合，李白一身簇新的锦袍，已被冯处澄的长枪，扎出好些个洞洞，额头的鲜血和着汗水，直往下淌。
他暗道，今儿要坏事。
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这要命的关头，一辆大车从斜刺里轰然而至。驾车的是刘一环。只见她那车拐了个弯，朝冯处澄直冲过来。
冯处澄慌忙勒马避过。
就这一避，让李白转了运。转身再找李白，已是慢了半拍。只见李白一把将青阿掷向冯处澄的马首，扭身抡起宝剑、疾刺他的后心。这一招唤做“神猴摘果”，神的是个快字。加之他已憋了许久，才觅得这转瞬即去的机会，端的是如毒蛇吐信，迅猛异常。冯处澄暗暗叫苦，一边矮身急避，一边弹起左腿、奔李白腋下疾踢。这一来一去，本来的结果，是冯处澄虽然背脊被犁开一道口子，却还可回身来刺李白；李白中了他一脚，踉跄后退。得赶紧站住身子，防备他的反击。事实上，李白反应也够快，只顿了一下，提剑准备来拨快枪。
谁知，情形又是突然一变。
原本得势的冯处澄，猛地惊呼一声、身子一晃。随后摔下地去。
李白失声叫好。
再瞧，老道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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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或问，闹鬼么？
别急，听我慢慢说道。
原来，李白这一掷，把青阿吓得魂儿出了窍。她本能地伸出手去，刚巧一把拽住冯处澄那坐骑的马缰。随后，她身子一坠，跌倒在地，顺势拉下马首。那马儿长嘶一声、低头后撅，楞是将老道甩下马去。这一跌，把青阿跌疼了。却也把她彻底跌醒了。她睁眼一瞧，见冯处澄一头栽下地去、歪在身侧。于是纵身一跃，扑到他身上，死死按住他的肩。
李白见状大喜。他赶紧斜掠过去、抬手就朝老道腰眼刺去。
可惜，他还是晚了半拍。
冯处澄刚摔下马去时，有点莫明其妙。不过，他到底是老江湖，高手对决之间，也常有出人意料的遭遇。他一着地，就下意识地往边上一闪、蜷身收腹。他一眼就瞧见身侧的青阿，却万没想到，跌倒在地的青阿，居然敢朝他出手。老到的他，也不禁一愣。就这一愣，才让青阿得了手。
原来，青阿一边按，一边回头来找李白。手头松了一下。这是搏杀时的大忌。就青阿这么些许耽搁，救了冯处澄一命。就在她稍一松手的瞬间，猛地一闪身，跪地而起、甩掉了青阿。此时李白的快剑已到侧后。老道见状只好再顺势扭身一避、堪堪躲过一劫。
冯处澄恼于青阿。他腾出右手，“唰”地一下抽出腰间的佩剑，朝青阿横撩过去。李白第一剑扑了空，脚却很快顿住。他转腕调整了一下。恰巧赶在冯处澄的剑到得青阿之前，一剑点到了他的剑背上。
这一点，减了有七分的剑势。
尽管如此，冯处澄这一剑，还是狠狠地划开了青阿的棉袍，割伤了她的左肩。
青阿疼得大叫一声，一头栽在地上。冯处澄得意地一笑，顺手又朝她胁下刺去。这一剑正中要害，只是一时没来得及使上劲罢了。就在冯处澄扭头准备对付李白时，令冯处澄和李白都大吃一惊的情形出现了。只见青阿腾身而起，迎向冯处澄，伸手去拨他那指向自个儿的剑尖。老道“咦”了一声，挺剑便刺。李白急了，赶在他出手之前，一边抬肩顶开青阿，一边疾刺冯处澄的左肋。这一招叫“白蛇过涧”，完全是坠入绝境时不的要命打法。如对手一意去躲，总会伤及肩臂；要是舍身接招，只有两伤。老道没料到李白会这般玩命杀来。瞧着很难躲过，索性横身一动、近乎硬扛。
只听“噗”“噗”两声。
冯处澄和李白的家伙，都戳穿了对方袍袄、
各自溅了一头一脸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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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处澄一个愣怔、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若论武功，冯处澄高出李白不止一个档次。这里既有天赋差异，也有履历和经验的不同。此时的老道，武功已入化境、远非稍显稚嫩李白的所能项背。而其吃亏，只在于运气。他遇上的，是一个年青的、不安常理出牌的赌徒。一个意志强悍的读书人。而在这样的时候，舍命相向的读书人，比武道高手更可怕！
李白则是低头、跪倒。
其实，此时李白伤得比冯处澄重多了。但他意识极清醒，随即扭腕拨开冯处澄指向自个咽喉的剑尖，忍痛偷偷出左手跩出袖剑。没等冯处澄反应过来，早已腾起拼命一跃、刺向冯处澄的右肩。这一招，唤做“绝命兔子”，凭的是年青武道高手过来的机伶反应、绝佳的筋骨弹性与协调能力。李白的顽强和狠悍，完全出乎冯处澄的意料。他再要躲闪，已经迟了。又听“噗”的一声，冯处澄仰面倒地。李白同时跌倒。他左手下意识地撑了一下，瞬时像被火着了一般弹起。他左边锁骨旁被剑洞穿。血还在往外涌。他疼痛难忍，只得将剑柄举起，掉过手掌倒握住，用剑柱在地上。
他仰身，随时准备挺起剑来。
因为他瞧见远处的仇三郎，正朝冯处澄赶过来。
而仇三郎左近的一名亲兵更快，从斜刺里掠到冯处澄身后，
一把将他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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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救老道的，是个兵娃儿。
这小子见老道伤在肩胁要害、命悬一线了，不由地红了眼、腾起了一股狠劲。只见他一手去架冯处澄，一手抡起长枪，直接戳向李白。李白大惊，赶紧挺起左腕，准备用袖剑去格。
他很绝望。
因为他知道，用这短短的袖剑去抵挡长枪，太勉强、全无胜算。
好在这当口，和尚恩语带着僧玄昉和吉备真备等人及时赶了过来。那戳出的长枪，被恩语一杖拨开。他身后的吉备真备，挺起一把大刀、准备对付可能袭来的仇三郎。而僧玄昉则疾步掠到李白身前，轻轻托住已站不稳的李白。仇三郎见己势薄，连发三支袖镖、逼退了恩语等人的攻击。随后，他一边赶紧招呼那亲兵就架着冯处澄，一边匆匆朝后退去。而恩语的心，只在李白身上。他回头瞅了瞅这哥俩斜斜地归去，也并没想着乘势去追杀。
不过，冯处澄一方的势头，总算一时被恩语等人生生压了下去。
这之后，在仇三郎的鼓动下，禁军士兵又结阵一波又一波拼命向前。可还是象海潮撞上大坝、又一次次退回来。三四趟下来，仇三郎意识到，李白和大和尚普润这一拨人，不仅是有功夫的生力军，真能舍命不退，还是耍蛮斗狠得好手。大兵们的劲气，快泄了。再硬冲杀下去，要不了多大一会，就垮了。倒是原来堵住后路的胡守仁等人，不仅没抄后路掩杀过来，反而开始松卸下来、一齐退至“逍遥楼”门前，聚成两三堆，在疗伤歇息。富有阵战经验他灵机一动，决定调头杀回后院，从西边迅速突出去。于是，他找来副手，让此人率领弟兄们跨马调头发起冲击，他本人则留在原处断后。
这一招果然灵。没等胡守仁这边回过神来，松散得阵势已被疯狂的禁军捅出一个大口子。而前锋一抵达后院西门前。仇三郎精神一振、拥起冯处澄，一边大声鼓噪、收紧阵势，一边且战且走，跟随人流朝后院压去。
转眼间，这队人马已半出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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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守仁急了。
他连连跺脚。拼命鼓动手下追击。
眼看这帮匪徒就要溃围而去，只听西北那头突然爆起一阵喊杀声，刚奔涌北去的人流，又顿住了。
紧接着，人流又翻身卷回来，
对手杀了个回马枪。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胡守仁弄傻了。等他回过神来，招呼弟兄们重新结好阵势、堵住来路，还是慢了半拍。他抬头朝西瞧去，就见大队兵丁越过颓倒的院门、纷拥而来。只见仇三郎等人已杀到跟前。仇三郎也已伤了胳膊，仍高声喝呼谩骂、愈战愈勇。众多兵士虽显疲态，却还能跟得上他的节奏。胡守仁身受数创，手下也是伤亡惨重。他杀红了眼，率领弟兄们拼死抵抗。无奈实力不济、节节后退。这一退，已退到“逍遥楼”拐角。往后是一大片空旷庭院。难以实施抵抗。更要命的是，众人劲气已泄，再难提起。士气极其低落。崩盘在即。所幸身后有和尚恩语与吉备真备等人赶来增援，这才稳住阵脚。也还缓缓后退。一直退到恩语等人身旁。
胡守仁松了口气。
他顿住脚、亢声鼓呼。
众人却还在惯性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