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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半，校办公室李主任送两人走出办公楼。
“李主任，学校除了南面的正门外，应该还有北门吧。”朱韋甫问。
李主任指了指身后，“对，这里笔直走就是北门。”
“从北门进出的学生多吗？”
“不太多，学校北面再过去就是后霞山，临近郊区了，只有住在北面的老师会从北门进出，偶尔也会有些调皮的学生，晚上回来晚了，怕被发现，从北门那里翻墙回宿舍。那边还有片空地，据说以后要在那建一个展览馆，会通地铁，所以，那一带最近已经有不少房地产开发商在圈地。”
“我们去北门看看，您不用陪着了。”
“哦，好，有什么需要打我手机。”
“今天罗主任在上班吧？”
“他今天还是来上班了，因为下午我们还要开竞聘院长的会，唉，这节骨眼，不晓得他还竞聘个啥，前一阵被那个举报信搞得焦头烂额，现在可好，董玲还死了，这下不光学校了，简直是满城风雨了，最近罗成峰压力很大，我看他人瘦了一圈了。对了，今天一大早你们那派车来接他去谈话了，你们不知道？”
“是我们的同事。”沈小瑜回答道。
“那褚子霖呢？”
“他今天请假了，反正学校也没什么事，你们要找他？”
“不用。哦，对了，现在这个情况，戏剧学院院长竞聘还是要搞？”
“还得搞啊，昨天校务会上，汪校长说了，院长竞聘照旧开展。”
“还没查出举报信是谁写的？”
“这事挺难，首先这是匿名举报，这个可信度就要打折扣了，再者，上面写的那些时间、地点，我们也没能力去调查啊。不过啊，刚才，还是你们那，有个张警官给我打了电话，问了举报信的事情，还说他们会去核实举报信上写的内容，让我整理学校已经核查到的情况，说是下午来拿。”
“那是我们局里的张大志。”沈小瑜点了点头。
“知道了，李主任你去忙吧，我们自己走走。”
和李主任道别后，朱韋甫和沈小瑜并肩朝北门方向走去。
“黄刚已经把罗成峰叫到局里了，我们还要怎么调查？”
“我们去他家。”
“去他家？搜查？”沈小瑜转头看着朱韋甫。
“当然不是搜查，只是去拜会一下罗太太。”
“那个叫任希敏的校花？”
“嗯，你想去吗？”
“去啊，去看看长什么样，那我们说是片警？”
“我是片警啊。”
“那我呢？”
“只能委屈你做我的副手了。”
“哈，好吧，但你怎么能肯定校花在家？”
“昨天上午我们询问罗成峰时，他自己说的。”
“他说过？我怎么不记得。”
“他这么说的。”朱韋甫从口袋里掏出了他的那本笔记本，把封面对着摄沈小瑜，翻了一会，读了起来。
“我是晚上23点到家的，我太太在家可以证明，她这一阵身体不太舒服，在家休息。”
“行啊你。”
“我说，一会我们去罗成峰家，能答应我个事吗？”朱韋甫说道。
“什么事啊，这么严肃。”话一出口，沈小瑜觉得说错了，朱韋甫就没有不严肃的时候。
“到他家后，不管我问她什么问题，你都不要惊讶，要显出你是知道我说的事情的样子。”
“你要说什么啊？”
“看情况吧，随机应变。”
沈小瑜哼一声。
“还有个要求。”
“还要干嘛？”
“你能不能不要笑。”
“哈哈，为什么不能笑。”
“我怕你无缘无故笑起来，会影响我。”
“我还能影响你？行啊，我不笑就是了。”
“嗯，对了，之前你为什么一直看手表催我早点结束问话？”
“我是想回去看黄刚他们调查罗成峰。”
“现在你不着急回去了？”
“不急了，跟着你这个小片警，也挺有意思。”沈小瑜呵呵笑道。
下午两点半，任希敏正在房间里打电话，门铃响了起来。
她挂断了电话，走出房间，穿过客厅，来到大门处，从猫眼里看了一下，屋外站着一男一女，看上去年纪都不大。
“谁？”任希敏问道。
“我是这里的片警，麻烦开下门。”男的手里拿着一张证件，伸手放在猫眼前。
是一张警官证，有派出所的印章。
任希敏把房门打开了一条缝。
“请问是你是户主罗成峰的太太？”沈小瑜走到近前。
看见笑容可掬的沈小瑜，任希敏才打开了房门。
“你们是片警？”她站在门口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两个穿着便装的年轻人。
“朱韋甫，这是我的证件，你们楼下贴着我的照片，你肯定看到过，她是我同事。”
任希敏接过证件仔细核对着照片，她想起来了，两个星期前，大楼门厅外新帖了一张警民联系卡，上面有张警察大头照，就是眼前这个戴着眼镜的男子。
“请进。”任希敏开直了房门，侧身让两人进了屋，她打量了一下门外，对面邻居家静悄悄的没动静。
关上门后，任希敏带着两人走到客厅，请他们坐在了沙发上。
“要喝点什么吗？”任希敏问道。
沈小瑜刚想说不麻烦了，朱韋甫已经开口了。
“水，能给我一杯水吗？”走了大半天的朱韋甫早就口渴了。
“你们等一下。”任希敏走进了厨房。
“喂，真是个大美人，完全看不出是三十七岁的人。”沈小瑜用手肘碰了一下朱韋甫，她的眼睛还盯着任希敏的背影。
“三十七岁，你看过资料了？”
“看了，罗成峰和褚子霖是比她高三届的师兄。”
朱韋甫点了点头，依旧板着个脸，目光扫向客厅里的摆设和家具。
“乌龙茶可以吗？”一身白衣的任希敏递上了两瓶乌龙茶。
“哦，谢谢。”朱韋甫接过乌龙茶，递给了沈小瑜一瓶。
“任女士是做什么工作的？今天休息？”
“我是做舞台设计的。”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职业，是不是话剧表演那种舞台设计？”
“不光是那种，可以是任何以演出或商业活动为目的设计的舞台，后来也接一些家庭装潢设计的活。”
“那你是设计师了，难怪家里的设计这么有品位。”
“是啊，任女士穿的衣服也是自己设计的吧，真好看。”沈小瑜不由得赞叹着。
“谢谢。”任希敏淡然一笑。
“你是自由职业者？”
“可以这么说吧。”
“哦，真羡慕你这样可以自由支配时间的职业。”
“你们来是有什么事吗？”任希敏坐在他们侧面的沙发上，她的眼睛有点肿。
“我是这个区域新到岗的片警，根据工作流程，我需要随访这一片的居民，给我们的工作提点意见和建议。”
“我们这幢楼这么多住户，你们怎么就随访到这里了？”
“我下午计划走访这一片，正好走到你们楼，看到你们家的窗户开着。”朱韋甫看了看客厅的窗户。
“哦，原来是这样。”任希敏的肩松了一下，“你们的工作一直做的很好，好像也提不出什么意见。”
“没关系，我正好也有一件事想麻烦任女士确认下。”
“什么事？”
“任女士，你家客厅的这扇窗平时一直开着吗？”
任希敏回头看了一下，“嗯，除非刮风下雨，一般都开着。”
“晚上也不关？”
“嗯。怎么了？”任希敏不解地看着朱韋甫。
“是这样的，任女士。这周一晚上，我们派出所受理了一起纠纷，我接的案子。两个私家车主因为互不想让，造成车辆相撞，两人还打了起来，最后报了警。纠纷的地点就在这幢楼的门口。”
“周一晚上？”任希敏皱了皱眉头。
“对，车辆相撞大约十点三刻的样子，你没听到吵架声吗？”朱韋甫边说边走到客厅的窗前，透过开着的窗，朝外看去。
“就是这个路口。”朱韋甫指着大约十来米外的小区门口，这是一个占地很小的小区，只有三幢高层，呈品字形，罗成峰夫妇所在的楼栋在品字里突出的那幢楼，正对着小区门口。
任希敏和沈小瑜跟着走到了窗户边上，沈小瑜暗暗朝朱韋甫做了个鬼脸。
“那时候我好像睡觉了，没听到，再说我家在十七楼，可能也听不出。”
朱韋甫身高1米77，任希敏站在他边上一点不显矮，看着至少有1米68，沈小瑜则比任希敏矮了大半个头。
“任女士睡的挺早，我认识的一些搞设计的，好像都喜欢熬夜。”
“这一阵身体不太舒服，所以那天很早就睡了。有什么问题吗？”
“刚才说的那两个人打架时，车门都开着，其中一个人车子里的物品被盗了，失主报警了，说要查监控，可是这条路没有监控，今天我到现场看了一下四周，能看清两人打架以及两辆车全貌的就只有这幢楼了，所以我想顺便来这看看。”
“我没有听到什么。”
“那你先生会不会看到了？他没有和你说起过？”
任希敏摇了摇头，“没有，那天他好像在加班，回来得也很晚，我没听他说起。”
“你睡觉时，他还没回来吧。”
“嗯，他回来的时候，我应该是听到关门声了，我记得我问了声，怎么这么晚回来，因为平时他不会这么晚，他说什么我都不记得了，当时我很困。”
“你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客厅的这扇窗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
“关着的，怎么了？”任希敏没想到他又问窗的事了。
“没什么，我只是随口问一下。”
朱韋甫从窗边走回沙发，任希敏和沈小瑜也跟着走了回来。
“很抱歉，没帮到你什么。”任希敏想结束对话，并没有选择坐下。
“没事，那件事我只是顺便问问。今天我来主要还是来听意见的，既然任女士提不出，那我就把我小区治安有关的事和你说一下。”
说完，朱韋甫又大大咧咧地坐下了。
“嗯，请讲。”无奈之下，任希敏也只能跟着坐了下来。
朱韋甫拿起茶几上的乌龙茶，拧开瓶盖，递给了也重新坐下的沈小瑜，然后又拿起一瓶，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近期我们接到附近居民的投诉，说丢失了一些快递，你知道，作为片警的职责就是处理这些杂事，我这些天就在附近转了转。我看到这个小区一楼楼道里的快递堆放杂乱，而且报箱里塞的小广告特别多，说明楼栋对进出人员的管理很混乱。我打算和居委会一起做一个清理，进楼需要刷卡，但是如果这样的话，收快递就得到小区门口拿，这样也会有矛盾，任女士对这个有什么意见？”
“我平时快递比较少，如果大家做出决定了，我们遵从就行了。”
“你不太叫快递，那平时都是去商场买东西？”朱韋甫突然问道。
任希敏没想到朱韋甫会问这个，“我只是不太叫快递到家里，平时我更多时间在自己的工作室，快递一般都叫到那里。”
“哦，工作室离家不远吧。”
“还挺远的，在春风路那里。”
“还真的挺远的，那里好像不通地铁，那你是开车上下班吧，你先生离学校近，可以不用车。哦，因为是片警，我来之前看了一下这里居民的户主信息，你先生是艺术大学表演系的系主任。”
“是，我们家车是我在用。”任希敏微笑着看着朱韋甫，“你们的工作做的好细致。”
“我问这个，主要是这个小区建造的时间久了，没有地下车库，业主一直有停车难问题，很多业主的车因为下班晚，回到家停不到位置，都把车停在小区外的街道上，会影响那里的交通，有几次还闹出矛盾，去我们派出所解决的，这也是那天那两个私家车业主发生纠纷的原因之一。”
朱韋甫停了一会，继续问道，“任太太没有碰到停车难问题？”
“也有这个问题，我下班比较晚，有时候到深夜，回家没处停车，只能停车小区外面的马路上。”
“像这种情况，一周要碰到几次？”
“有个两三次吧。”
“有没有碰到什么麻烦？”
“有，因为我回来的晚，马路边上的停车位早就停满了，只能停在沿街商户门口，那些商户一大早要开门营业就有意见了，所以，只要我晚回来，第二天一早我就得在七点半的时候把车开走。”
“开走？”
“嗯，七点半我开去工作室对我们这一行来说是有点早，但我先生来说，倒是上班的时间，所以，我索性让他开车，带着我，先去他们学校，他下车后，我再开车去工作室。”
“为什么要他先开车，再换你？”
沈小瑜觉得他问得太婆婆妈妈了，忍不住在边上用脚踢了朱韋甫一下。
“哦，他开车的时候，我还能在车上小睡一会，从这去艺术大学，走路20分钟，开车也差不多需要这些时间，因为那个时候是早高峰了。”
“像这么晚归早走，真的很辛苦，长此以往身体怕是吃不消。”
“嗯，最近感觉有点累，所以这几天都没去上班。”
“那我们没打扰你休息吧。”
“哦，没事，这几天我都很早睡觉了，所以白天不觉得很累了。”
“这几天你休假，车就不用了吧，能停在小区里了。”
“最近都是他在开，他不太爱走路，有车开就算路上堵，他也宁可开车，不过学校快放假了，他晚上回来得都早，车也能停进小区。”
“哦，那就好。”
“你们有什么好的主意解决这个停车难问题吗？”任希敏问道。
朱韋甫愣了一下，从走进房间到现在一直是他在提问，冷不丁被任希敏反问了一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正在想办法，包括在周围找一个临时停车场，或者和周边其他有地下车库的小区协商，有偿共用车库，现在不是提倡共享经济嘛。”沈小瑜笑着接过了问题。
任希敏缓缓点了点头，“那很好。”
“时间差不多了吧，我们打扰任女士很久了。”沈小瑜看着朱韋甫。
“嗯，那就先聊到这，这是我的名片，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随时打我电话。”朱韋甫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好的，谢谢。我送你们出去。”任希敏领着他们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对了，任女士，你和罗主任结婚多久了？”已经走到门外的朱韋甫又扭回头问道。
“七年。”
“还没小孩？”朱韋甫仔细观察了客厅的摆设，没有看出任何和孩子有关的信息。
“嗯，还没有。”
“哦。”朱韋甫点了点头。
沈小瑜冲着任希敏笑了笑，“再会。”
任希敏轻轻关上了门，她站在门后，透过猫眼看着朱韋甫和沈小瑜消失在走廊上后，才走回房间。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刚才打到一半的电话。
“刚才来了两个派出所的片警，和上午打电话来的警察一样，也问了6月15日那晚他回来的时间。”
任希敏听着手机里的说话声，又说道，“我和他们说的都是一样的，我很早就睡了，但我知道他回来了。”
走出小区，沈小瑜仰起头又看了看刚才站着的那个窗口。
“喂，怎么会那么巧，6月15日晚上，这里又是擦车，又是被盗。”
等走过小区的围墙，朱韋甫才回答道，“没有，那天这里什么也没发生。”
“啊，你是编造的啊。”
“事情是真的，派出所那天是接到了一个案子，又是擦车，又是打架，还有盗窃，但不是这里，我用了这案子。”
“行啊你，”沈小瑜抬起手肘撞了一下朱韋甫，“你这一招移花接木把我也骗进去了。”
“啊哟，你能不能别用肘子撞我了，很疼知道吗。”朱韋甫的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
“喂，你装的还挺像，”沈小瑜没有理睬朱韋甫的不快，继续用手肘盯着朱韋甫的胳膊，“你用小区停车难的事，问出了不少信息，最后你为什么要问她窗户关没关？”
“她不是说这扇窗只有刮风下雨才会关嘛，她起来时发现关上了，说明是前一天晚上罗成峰关的，这也证明了三点：一、她是22点前睡的，因为那天晚上22点后才开始下雨的；二、罗成峰是22点后回来的，因为下雨了，所以罗成峰关了窗。”
“那第三呢？”
“我这么问，也是想确认她说的内容是发生在6月15日，这一周只有那天晚上是下雨的，这个问题也是锁定日期的问题。”
“真的太厉害了，以前我觉得曲队厉害，现在我觉得…”沈小瑜犹豫了一下，“不过，你还是得靠我，最后我还帮你回答了她一个问题。”
“哦，对。”朱韋甫点了点头。
“任希敏真的很漂亮，她这个岁数真的完全看不出，皮肤那么好，真的太好看了。褚子霖怎么会舍弃这么一个大美人，难道那个王蕾也是一个美人？”
“我是要去会一下她。”
“谁？”
“你刚才说的王蕾。”
“还是用你那片警的一套？”
“嗯。”朱韋甫认真地点了点头。
“也好，反正我们这样不算违反曲队的指令。”
“我得给你再加一个禁止项。”
“什么呀，我刚才可没笑。”
“下次，不许用脚踢我，你还不是踢，就是踩。”朱韋甫扶了扶从鼻梁上滑下来的眼镜。
“哈哈哈，谁让你这么婆婆妈妈地问个不停，要我是任希敏，早就对你怀疑了。”
“哦，会怀疑吗？”
“你东拉西扯，问这问那，哪像一个片警，再说，哪有两个片警一起上门的。”
“嗯，你说的对，下次我一个人去。”
“哎，你要是不带我去，我回头让曲队开除你。”
“我今天说的有漏洞吗？”
“漏洞是没有，但是你明显是带着目的来的，就差问她知不知道举报信的事了。”
“你觉得她知道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没听她说这一阵身体不好，一直休息在家吗，眼睛都哭肿了，所以，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守着这么漂亮的老婆不好吗，非要再去找什么小姑娘。”
“她用化妆品了吗？”
“你说任希敏？”
“嗯，她刚才穿得很正式，不像是在家穿得那种休闲衣服，你看得出她化妆了吗？”
“化妆了，脸上擦了粉，要不然眼睛看上去会更肿。”
“她今天休息为什么要化妆？”
“那估计是要出门吧。”
“结婚七年，没要小孩。”
“现在这样的夫妻也不少，丁克族。”
“董玲怀孕了。”
“你的意思是任希敏无法忍受这个？你怀疑她？”
“刚才她说这一阵车都是罗成峰在用，可唯独6月15日这一天，罗成峰并没有用车，任希敏一天都在家，她有非常充裕的时间，她完全可以赶在罗成峰之前回到家。”
“不可能，这和她的气质完全不符，她肯定不能是凶手。”沈小瑜使劲摇着头。
“气质好就不能是凶手？”
“这是女人的直觉，她那样的女人不可能是凶手。”沈小瑜的语气非常肯定。
今天天气很好，空气中弥漫着初夏的味道，两人按照路牌显示的方向，朝地铁站走去，他们打算坐地铁回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