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吵架

　　兴家和晴柔当着众人的面把钱要了回去，婆婆与晴柔的关系不会太好，晴柔也知道这点，但是毕竟是一家人，她会想办法努力把关系处好。从晴柔嫁过来以后，家里的生活水平明显有了质的提升，为了减轻婆婆的重担，她主动负责起家里的一日三餐，每天都费心的准备饭菜，除了自家地里中的各种蔬菜，晴柔与妹妹们一起做了各种各样的咸菜，又让兴家每周至少买两次肉或鱼。因为大哥一家住在城里，很少回家中来，所有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晴柔都亲力亲为，她确实拿出了作为嫂子的担当，不仅要关注弟弟妹妹的学习，也成了妹妹们说心里话的对象。自从晴柔嫁过来以后，唯一不开心的可能是晴柔的婆婆了，作为一个从苦日子里走过来的农村妇女，婆婆依然保留着老派的思想。她当家的时候都是省吃俭用的，除了逢年过节的时候吃点稍微好点的饭菜，平时吃的都很简单，她的想法就是能吃饱就行，那用得着像晴柔这样隔三岔五的买鱼买肉，照这种吃法，一大家子人得花多少钱在吃喝上面啊。家里大部分活被晴柔承包了之后，婆婆就变得百无聊赖起来，没事的时候，她总会坐在晴柔的旁边看着晴柔干活，时不时的插上一句嘴。她这大半辈子都是在忙碌中度过的，突然之间清闲下来，心中难免会有一些失落和焦躁。这些天她感觉到自己在家里的权威已经不同以前了，说的话很少有人听，她总感觉是晴柔在和自己作对。于是在兴家和晴柔结婚四个月后，晴柔和婆婆就吵了第一次架。
　　八妹今年十二岁，还在读小学六年级，下半年就该上初中了，这学历在四个女儿中已经算是高的了。她上初中有两个学校可供选择，一个是在镇上，走路的话一个小时就能到，但是学校环境不太好，升学率也不高。还有一所高中在隔壁镇上，离得比较远，走路要两三个小时，但是学校环境好，升学率高，大哥兴国就是在这里上的学。八妹想去隔壁镇上读，于是便软磨硬泡的缠着晴柔想买一辆自行车，这样来回也方便一点。晴柔因为自己没读过几天书，心里常常觉得很遗憾，所以当看到八妹这么热爱学习后，她很赞成八妹读书的想法，就和一家人商量着要给八妹买一辆自行车。那时候每家每户的条件都不是很好，村里面连自行车都见不到几辆，大部分人去县城都是走着去，没有人会为了读书专门买一辆自行车，就连兴国当年也是走着去上学的。尽管晴柔已经极力的说服了兴国还有公公，但最难说服的婆婆始终不同意这个想法，她本来就觉得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用，况且家里也不富裕，现在为了读书还要专门花钱买一辆自行车，即使八妹将来考上了大学也要嫁人，那花的这些钱就等于打水漂了，这样想了以后，她干脆直接说让八妹读完小学就回家帮忙，彻底断了买自行车的想法。最让婆婆气愤的是八妹最先问的不是自己而是晴柔，她觉得晴柔这是在替她当家作主，所以她就极力反对这件事。于是两人便发生了争吵。婆婆说自己家里的事不要晴柔操心，说她刚嫁过来几天凡事都喜欢插手插脚，以后不得骑在她的头上拉屎啊。听到婆婆这么说自己，晴柔也不甘示弱，反驳着说到：
　　“我也是为了这个家好，多一个大学生家里人脸上不是更有光吗？你要是怕花这个钱，大不了我来出”
　　“我儿子幸幸苦苦赚的钱，你想花就花啊，我说不让读就是不让读，你还能反了天了，你管好你自己吧。”婆婆气氛的说到。
　　晴柔还想上前继续辩解，可八妹不忍心看到她和母亲因为自己吵架，便上前把晴柔拉回家中，刚一进门，八妹就委屈的靠着墙壁哭了起来，她实在是不想放弃学业，每次听到老师讲大哥的风光事迹时，她都一脸羡慕的样子，盼望着自己也能成为人们口中风流人物。可现在她的愿望被揉的粉碎，看到母亲坚决的态度，她知道自己也终将像三个姐姐一样，没有什么文化，在父母的安排下与陌生的人结婚生子，然后平淡的过完一生。
　　看着八妹泪流不止的样子，晴柔心疼的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她们还只是一个孩子，在这个艰苦的时代，早早的便领略到了生活的苦楚。晴柔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是告诉她，以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她。八妹伤心的哭了一阵后，心情也没那么糟糕了，她抹干了脸上的泪水，一本正经的跟晴柔说
　　“嫂子，你看着吧，即使不上学，我也要在外面闯荡，而且还会闯出点名堂的”
　　晴柔看着她眼神坚毅的样子，也感到很欣慰，于是附和着说
　　“当然了，你这么聪明，将来肯定能出人头地的”
　　两人还拉起了勾，八妹说等以后自己在外面闯出一片天地后，要接晴柔到世界每个地方都玩一遍，晴柔则是笑着说可别让她等太久了。晴柔从地上把八妹拉了起来，又替她把屁股上的灰尘拍干净。眼看着到晚饭时间了，家里人这些天吃惯了晴柔做的菜，晴柔也不敢懈怠，于是便拉着八妹回到了婆婆家。
　　厨房里，六妹正帮着母亲做着饭菜，见晴柔和八妹回来了，便兴冲冲的跑上前去，将手中的一蓝豌豆荚递给了晴柔。自从晴柔嫁过来后，她也成了一个甩手掌柜，有晴柔在，她什么也不用干了，每天等着吃饭就行。晴柔习惯性的接过菜篮，正准备坐下剥豌豆，却听见婆婆在厨房厉声喊道
　　“懒死鬼，你自己没有手吗，我就不信没有她我们还不吃饭了”
　　听到母亲的责骂，六妹连忙抢过菜蓝子，坐在一旁仔细的剥了起来。晴柔知道婆婆是在气自己，她可不受这个气，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门。还没走远，就听到厨房里又传出了声音
　　“小砍脑壳的，你还知道回来啊，怎么不再跟着走啊”
　　听到这话，晴柔又转身进屋，想拉着八妹走。八妹则告诉晴柔不要担心，她不想给三哥嫂子添麻烦，拒绝了晴柔的好意。
　　回到家的晴柔气愤的躺在床上，本来她也是为了这个家好，现在弄得她进退两难，里外不是人，她想着等兴家回来了得商量一下该如何处理这些事。
　　兴家和父亲从地里干活回来，因为兴家的新房子靠近田里一些，所以兴家需把工具放到家里再去老房子里吃饭，兴家接过父亲手里的锄头，让父亲先回去，自己则背着两把锄头往门口走去，刚准备掏钥匙，却见大门开着，照理说现在这个时候晴柔应该是在老房子里准备饭菜，门应该是锁上的，难道是进了小偷，兴家警惕的拿着一把锄头猫着身子跑到屋里，见晴柔躺在床上，便把手中的锄头哐当放到了地上，晴柔听到声响被吓了一激灵，瞬间坐了起来。
　　“你干什么啊，走路没有声音的，吓我一大跳”晴柔生气的说到
　　“对不起，对不起，我还以为家里进小偷”兴家回答到
　　“家里除了我，什么都没有，小偷来了偷个鬼”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怎么没在后面做饭啊”
　　晴柔把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讲给兴家听，兴家听后也觉得母亲不讲道理，可他是了解自己的母亲的，她一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已经不可能改了。有时候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养活了八个孩子也是不容易，兴家只能安慰着让晴柔不要与她计较，八妹的事等有机会再和父亲说说。
　　现在家里锅碗瓢盆都没有，即使不太情愿，晴柔也只能被兴家拉着去后面的老房子里吃饭。等他俩进屋后，父亲在一旁坐着等待，婆婆和一群孩子吃着饭。
　　“你还坐着干嘛，等会没饭了饿死你”婆婆头也不抬的说到。
　　见兴家和晴柔过来了，父亲连忙让他俩坐下吃饭，还没等他们走进，婆婆又说到
　　“我还以为有人不吃了，没煮那么多饭，你们都少吃几口吧”
　　听到此话，以晴柔的脾气，她当然又是头也不回的走了，兴家慌忙的追了出去。看着好不容易等来的两两人又被气走了，父亲无奈的说到：
　　“你呀你，少说一点不行吗？非要搞成现在这样。”
　　“她不吃更好，我还没吃饱呢，你到底还吃不吃了”婆婆不屑的说着。
　　“吃什么吃，你自己吃吧，小心撑死你”父亲重重的摔着门进了房间。
　　晴柔生着闷气坐在椅子上，不开心的说到：
　　“我嫁到你们家还没几天就得了一肚子气，这几个月我忙里忙外，费劲心思的做饭，平时能不让她动手就不让她动手，她简直是油盐不进，不可理喻。”
　　“是是是，她确实是过分了，但是她年纪也大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大不了以后我们分开过，这样谁也别管谁”兴家愧疚的说到。
　　兴家告诉晴柔，说他在砖厂定的砖过几天就到了，他准备在堂屋的左边盖一个厨房，在卧室的右边盖一间厕所和猪圈，然后再找人挖一口井，现在他手中的钱只能买这些砖了，如果以后有了孩子，再加一个卧室，这样他们温馨的小屋就算是成型了。晴柔则告诉兴家，她想在屋的前面开一块菜地，里面种上橘子树，桃子树，李子树，然后种上各种各样，各个季节的瓜果蔬菜，这样她们就能实现自给自足了。两人就这样头靠着头躺在床上规划小屋，憧憬着未来，一直到夜深人静。
　　劳累了一天，两人的肚子都不由自主的咕咕的叫了起来，可是家里一点吃的都没有。于是兴家偷摸着跑到老房子里，轻轻的撬开门后，从厨房里拿了几个红薯，又在鸡窝里找到三个鸡蛋，然后悄悄的离开，还好没有惊醒任何人。兴家兴奋的跑回家中，又拉着晴柔跑到屋外，点燃一堆柴火后，让晴柔坐在椅子上，然后用铁锹挖了一大一小两个坑，将鸡蛋和红薯用树叶包好后放在坑中，再把柴火盖在上面，等一会儿后，香喷喷的烤红薯和烤鸡蛋就出坑了。这是他小时候最喜欢干的事，那时候家里穷，吃不饱的时候就去别人加的地里偷几个红薯或者土豆，然后和小伙伴们一起在地里烤着吃，没想到今天又吃到了。此时的兴家像一个孩子一样，趴在地上用嘴使劲的吹着炭火。漆黑的夜里，火光的温暖包裹着晴柔的全身，让她从心底感受到了幸福。兴家用棍子从火堆中掏出烤好了的鸡蛋，等鸡蛋凉了下来，用手拍去上面的灰尘，细心的剥好后递给晴柔。这是兴家和晴柔结婚后在自己家中单独吃的第一顿饭，虽然环境有些简陋，但也不乏浪漫。在这撩人的月色中，两人好像更加珍惜彼此了。
　　第二天早上，父亲用篮子提着早饭送到兴家家中，他当然知道自己老婆的性格，但毕竟两人互相扶持着度过了这漫长的岁月，他也不好说过于苛刻的话，便只能屈身前来赔礼道歉。
　　“晴柔，你不要与她一般见识，都是一家人，偶尔吵几句是很正常的，她也操劳了大半辈子，希望你体谅体谅，早点过去做饭吧，大家都说你做的好吃”
　　“去也可以，但是你们要答应让八妹读初中，我们的矛盾本来就是因这件事引起的，而且我答应了八妹，一定会让她读的”
　　“没问题，我答应了，这点家我还是能当的”
　　“既然这样，那我待会就去做饭”
　　“好好好，那我回去说一下，她们指定会高兴死了”
　　公公在艰苦的岁月里走过来，一路上就像一头牛一样，负重前行。他平时很少说话，为了家庭和睦，他始终都是扮演着和事佬的角色，从没有偏袒过任何一方。最终在父亲的劝说下，母亲终于同意让八妹继续读书，但也只是同意去镇上的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