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医院

　　“6床患者，男，24岁，双相障碍躁狂发作入院。”
　　即使昨晚在脑中模拟了无数遍早交班的场景，可现在在一群主任的注视下，吴迪仍觉得紧张的要命，他甚至都听到自己的话里带着颤音。
　　“这位患者入院后，见人就打招呼，并且总是自我介绍说...”
　　“大家好！”吴迪身边的病床上突然跳起一个人影。
　　“我叫乔林，‘乔’是篮球之神‘乔丹’的‘乔’，‘林’是民族英雄‘林则徐’的‘林’。他们身上的优良品质在我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聪明，勇敢，强大！”身穿病号服的男子滔滔不绝的说着。
　　喊来护士安慰完患者后，按照惯例，主任应该向管床大夫提问，身为实习医生的吴迪吞吞吐吐答了半天也打不出个所以然，最后还是靠同组的学姐帮忙回答的。“患者属于思维形式障碍中的思维奔逸，思维联想速度加快、数量增多，转换加速，主要表现为特别健谈，说话口若悬河难以停顿下来...”女孩悦耳的声音回荡在病房里，最终在主任们赞赏的眼神下，气氛严肃的早交班终于结束了。
　　吴迪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学姐！今天多亏你了！”吴迪边挠头边向身边的女孩说道，被唤的女孩偏过头，无奈的看着他。“我昨天明明提醒过你主任今天要提问，你怎么还是没准备。”女孩名叫季莺莺，是他们学院的风云人物，不仅成绩优异，人长得也甜美，声音更是如黄莺般动听，据吴迪的室友说，季莺莺连续三年都夺得了他们学校唱歌比赛的冠军，甚至有专业的音乐人想挖掘她当歌手，但是都被她拒绝了。
　　话说吴迪和季莺莺所在的医院是他们市里唯一一所收治各种患有精神类疾病的患者的医院，他们市精神病专业的学生大五都会来这家医院实习，季莺莺是他的上一届的学姐，因为比他早来一年，表现的又好，现在已经内定可以留在这家医院工作了。
　　“学姐我对天发誓我真听你的话了，昨晚甚至还喝了红牛准备熬夜，但是我一打开书就困的不得了，最后直接睡着了。”
　　“你...”女孩无语的瞥了眼吴迪，还准备说什么就被上级医生喊去开医嘱了。
　　“一会再找你。”留下这句话女孩匆匆跑向办公室，留下吴迪一人无聊的站在护士站前，因为还是学生的缘故，他还没有开具药方或者医嘱的权限，只负责帮忙辅助管理病人，之所以说是辅助，是因为同组的学姐太能干，平常几乎不需要他单独做什么事情。
　　“3床的管床大夫在不在？”一位护士在不远处喊道。
　　“3床管床大夫出去会诊了，其他人在开医嘱，我也是这个组里的，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吴迪跑到那位护士跟前。“嗯...你是实习的小同学吧...应该也可以，是这样，你们组3床的这个病人，今天一大早就...哎，怎么说呢，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吴迪顺着护士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刷满粉红色的房间，墙上还有用水彩颜料画着的各种小动物，窗帘也是卡通图案的款式，病床旁的桌上还放着一些儿童的童话书以及几本涂鸦薄。因为精神类疾病有些特殊的缘故，为了给每个患者提供安静的环境，医院各个病房都设置成单人间，虽然儿童和成人的病房一般是分开的，但吴迪所在的精神二病区比较特殊，是医院里为数不多的混合病区。因此这其中也有专门为儿童设置的病房，而这就其中一间。
　　“凡凡，你怎么啦，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能和大哥哥说说吗？”吴迪蹲下身，对着一个抱着玩偶的小女孩问到。这个名叫凡凡的小女孩疑惑的看了吴迪一眼，随后摇了摇头。吴迪不打算放弃，他脑子里回想起今早交班时主任说的话，如果患者不愿主动诉说自己的病情时，可以进行适当的引导。对！或许可以换个方式问问她。这个女孩的主要症状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幻视和幻听。会不会是她症状又发作了？“凡凡，你今天有没有看到或者听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啊？”女孩依旧只是摇摇头，她用手摸了摸怀里的玩偶，那是一只有点泛黄的鸽子形状的玩偶，比较奇怪的是玩偶脖子上紧紧系着一根红色的绳子，这根红绳几乎勒进了鸽子玩偶的脖子里。
　　现在小孩都喜欢这么诡异的玩具吗？
　　目光从玩偶的身上移开，吴迪又试着问到“凡凡你今早有没有按时吃药？”女孩抚摸玩偶的手停了下来，她转头看了吴迪一眼，然后又冲着怀里的玩偶点点头。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也算是回应了吧，吴迪觉得眼前的小女孩好像没什么特殊的情况，不知道那护士为什么要叫人。吴迪正准备转身去找刚才的护士问清楚，只见自己白大褂的一角被捏住。
　　“你能看到他们吗？”小女孩歪着头问到。
　　而此时空荡荡的病房里明明只有吴迪和小女孩两个人，哪来的他们？要是换做普通人听到这种话可能早就害怕了，但身为医学生的吴迪却习以为常，这类患者经常会自己凭空看到或者听到一些事物，医学上称之为感知觉障碍。并且这些患者很笃定自己看到的事物是真实的存在的，身为医生不要盲目否定他们说的话，因此吴迪准备顺着女孩的话问下去。
　　“我能看到啊，但是看的不太全，你能具体和我说说他们都是谁吗？”小女孩听完猛地松开拽着吴迪衣角的手，转头跑到病床上拿起被子盖住了脑袋。
　　“凡...”吴迪刚想询问女孩怪异的举动，突然，一声尖锐的金属摩擦声突然从隔壁的病房里传出，随后响起了女人的尖叫声，吴迪跟着一群医生护士冲进对面的病房，只见一名护士正捂着她流血的手臂惊恐地缩在角落里，而她对着的病床上，一个秃顶的老太太正疯狂把头磕向病床的护栏，他龇着牙，牙齿上都是血，上唇的胡须被不知是额头还是嘴里的血染的鲜红，上面好像还粘着类似人体的组织。
　　“快用约束带把患者绑起来！准备镇静剂注射！”一名主治医生大喊。吴迪在人群的最后，他看到身旁的桌子上此时正摊开着患者的病例，“60岁，自杀倾向，因...”猛地，手臂被人一拽，他整个人重重的摔在地上。
　　“我靠，谁啊！”刚要起身，双臂却被牢牢抓住，整个身子固定在原地。
　　“你为什么站在这里？”
　　一抬头，一张满是鲜血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是那个自杀的老太太！
　　两张脸离的过于近，他甚至可以闻到那人脸上的血腥味。
　　“为什么！”老太太死死的抓着他的手臂，布满血丝的双眼瞪着他。
　　“为什么！为什么！”得不到回答的老太太突然发狂地大叫。
　　“你在说什么...”吴迪被他吼得发懵，耳朵隐隐作痛。
　　突然腹部感觉一阵剧痛，耳边又响起了更多人的尖叫声。
　　吴迪觉得自己意识有些模糊，他听不清周遭人说的话，他感觉四肢有点冷，眼前的画面也变得模糊起来，他好像看到远处跑来的师姐在向他大喊，可是他听不见她的声音，她到底在说什么？
　　意识变黑前，最后看到的模糊的唇语，好像是...
　　快逃？
　　“吴迪，快醒醒。”
　　一束强光刺的吴迪被迫紧闭双眼，剧烈的头疼让吴迪感到阵阵恶心，随后逐渐适应周遭的明亮度后，吴迪慢慢睁开眼睛，四周依旧是医院里熟悉的白色墙壁，周围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这是医院，但是又不是他所熟悉的医院。
　　“那个老太太呢？我”吴迪猛的起身，却发现自己整个人被牢牢地绑在病床上。
　　“这是哪？你们为什么要绑我！”
　　“吴迪，别紧张，你不记得了？你是因为精神病发作被送来我们医院治疗的。”
　　“什么？我有精神病？”吴迪不可置信的喊道。
　　“先别激动吴迪，我知道你刚清醒情绪有些不稳定，你这个病就是这样，每次清醒后你可能会忘记发病前的一些事，别着急，慢慢就会好的。”青色眼镜框的医生安慰的说。
　　“怎么可能，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我没有病，我也是学医的！我还是精神病专业的！我现在就在咱们市里的精神病医院实习啊！”
　　“吴迪，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医生有些无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咱们市里唯一的一所精神病医院，而我，是你的主治医生，王峰。”
　　什么？这里是市里的精神病医院？可这病房的样子和物品的摆设都和他认知里的不一样啊。
　　见他安静下来，王峰示意护士上前解开吴迪的约束带，继续说：“你是上周入院的，主要诊断是癔症发作，你自己也清楚，这几次的治疗很成功，你前天还和我说头疼的症状有所缓解呢。”
　　我有癔症？我怎么不知道，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吴迪依旧无法相信，他望着王峰手里那个刚刚用来检查他瞳孔的手电筒发愣。
　　“没事的，你不记得也正常。”王峰把手电筒收回兜里，“之前还是你自己主动来门诊找我说想住院治疗的呢，咱们的治疗刚开始，你服用那些药物是会出现一些其他症状，不过别担心，你会想起来的。”他宽慰道。
　　王峰走后，两个护士进来一个给他测体温，一个给他量血压，临走前还递给他一本书，书名是《勇敢面对自己》。
　　”啊啊啊！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鬼啊！”吴迪忍不住崩溃的抓头大喊。
　　“哎呀吴迪，别学隔壁那些老大爷讲话。”
　　递书的护士小声说道。
　　“女孩子不要总说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