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小别胜新婚

　　东海。
　　七艘铁甲战船正在碧波中巡航，午后时分，风平浪静，阳光毒辣，甲板上只有数名士兵才值勤。
　　“观察员！报告情况！完毕！”先锋船上，一名十五六岁、圆乎乎的娃娃脸上稚气未脱的一级士官，手里拿着一板执勤记录册，对着巨大的主帆桅仰头喊道。
　　那册子顶头写着：大申帝国东海海军第三舰队第三一四舰海巡日志；中纪元二〇〇二年七月四日；津澳航线；当日航向，正北。
　　册子下面，每个小时记录着一段执勤日志，基本写着“正常”，或谁谁谁交班对接。
　　主桅顶端的瞭望塔上，一名身高一米八九、皮肤晒得古铜的粗壮一级士官，一手扶杆一手拿望远镜巡视四方，最后冲下方洪声回道：“观察范围十海里！海面正常！完毕！”
　　记录的士官登记完毕，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觉得有些无聊，便再次冲瞭望塔大喊道：“嘿！无疾！无不无聊？我上来陪陪你咯！”不等上面回话，便抓起帆索向上攀爬。
　　瞭望塔上的士官放下望远镜，正是无疾，他冲下方喊道：“不用！还有两个小时才换岗呢！”
　　话音落下，不见有人回应，无疾便俯身观望，却见那记录的士官都爬到塔台下方了。
　　“嘿嘿！长空！”无疾憨笑道，“你上来做什么？也不怕指挥官抓到你擅离职守！”
　　“不怕！承鉴他们在下面看着呢，有事一个滑索就下去了！”长空说道，“这无边无际的海面都看了一个月了，毛都没碰到，我快闲出鸟来了，还不如早点结束这次海训呢！”
　　无疾说道：“无事还不好？上月二舰队海训，二班的欧阳建宏就没能回去！”
　　长空叹道：“唉，我也就说说！毕业后咱们都有机会成为一舰指挥官，谁希望次次都碰着倭盗呢？咱们实力强点还好，手底下的士兵，每次碰着黑鲨岛那些倭盗，都是一排一排的牺牲……”
　　无疾说道：“确实可恨！黑鲨岛那帮畜牲，每次劫掠商船都不留活口！终有一天，我要杀上他们的大本营，鸡犬不留！”
　　“哈哈！”长空笑道：“好有豪情壮志！要是真有那么一日，你记得喊我一起！”
　　无疾还想往下聊，但忽然发现了什么，当即拿起望远镜，眺望前方海面。
　　很快，他面色变得凝重，说道：“实时记录！一点钟方向，十海里外，发现不明船队！无旗！未挂帆！”
　　长空不敢怠慢，拿起执勤记录板册，看一眼手腕上航海表的时间，迅速在空白栏上记录：14时08分，舰队一点钟方向，十海里外，发现不明船队，无旗，未挂帆。
　　“记录完毕！”长空说道，“能看清楚情况吗？”
　　“还不能！”无疾答道。
　　过了一会儿，无疾说道：“再记！目标船队十九艘！，进入十海里！”
　　长空再记：14时12分，目标船队十九艘，航向南，距十海里。
　　又过五分钟，无疾急道：“操！挂旗了！黑底白鲨旗！是黑鲨盗！摇钟打旗语！你快下去汇报！”
　　“亲娘哩！”长空不敢耽搁，立即抓住帆索急急向下滑降。
　　“铛铛铛……”
　　“快！先锋舰摇钟挂旗语了！遇海盗！准备迎战！”
　　“全体就位！立即迎战！”
　　“砲手就位！”
　　“船弩就位！”
　　“水鬼就位！”
　　“神臂就位！”
　　“……”
　　两支舰队很快接近，海军铁甲战船势大力沉，一连撞碎三艘海盗船才被拦下，剩余的海盗船立即蚁附而来。
　　“杀啊！”
　　“干碎他们！”
　　双方各自呼令，一时间，石砲横飞，船弩激射，帆索飞荡，标枪、锚钩在空中对扔，双方很快便展开惨烈的接舷肉搏战。
　　海军尽皆精锐，但海盗人多势众，双方各有所长，都没能占据主动优势。
　　激战一个小时后，杀敌最凶的无疾被一海盗头目盯上，那头目暗中射出三支臂弩直扑无疾后背，此刻都在全力激战的众人已有些力竭，眼前海盗杀之不尽，哪顾得着身后。
　　“憨子小心！”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晒得黝黑的魁梧身影扑来，一刀劈落两箭，剩余一支却擦刀而过，钉在来人肩上。
　　“大黑子！”无疾闻声返身，却见同伴已替他挡袭中箭，不禁大怒，当下如再生无穷力气一般，向那海盗头目杀去！
　　又再激战了十余分钟，残余的海盗才逃到最外围的两三艘船上，开始远遁。
　　七艘军舰被击毁了两艘，剩余五艘则被十几艘打废了的海盗船团团围住，也追击不了，只得开始抢救伤兵清理战场。
　　无疾从报废的海盗船上回到先锋舰，见到长孙承鉴已经拔出肩上的弩箭，正“哎哟哎哟”的接受船医包扎。
　　“大黑子你找死啊？竟敢拿身体挡弩箭！你死了我可不给你爹送终！”无疾骂道。
　　长孙承鉴本是一脸疼痛，见着无疾回来立即对骂道：“擦！你死了你爷爷都活得好好的！用不着你送终！”
　　长疾莫名其妙道：“我说给你爹送终呢！关我爷爷什么事？
　　干！你又占我便宜！干脆我现在直接给你补一刀，回去再替你报个烈士吧！”
　　长孙承鉴哈哈笑道：“哈哈！大憨子你这脑子以后怎么带舰队！要不你别努力了，等以后我当上一舰指挥，你过来给我当大副呗！”
　　无疾骂道：“滚！等我当了指挥，你给我当个二副还差不多！”
　　长孙承鉴没搭话，而是看向被毁的军舰方向，说道：“快看！禅聆背回来的是谁？”
　　只见又一名矫健的士官，身上血迹斑斑的，身后背着一名同样浑身血污的军人，抓着帆索从被毁掉的战船上荡了回来。他落到先锋舰上后，立即放下伤员，同时大喊：“船医快！长空快不行了！”
　　这些军校的预备军官都是海军宝贝疙瘩，立即有两名船医聚了过去。
　　“长空？”“长空！”
　　长孙承鉴和无疾也扑上前去，一个多小时前还和无疾畅聊着未来的好友，为了手下士兵少些牺牲，不顾一切地冲锋支援被毁的战船，如今……
　　听闻同窗呼唤，长空满是血污的面目上勉强睁开一丝眼缝，看看身边好友，尚在；看看海军战舰，尚存；缓缓松掉一口气，便……永远闭上了眼睛。
　　“啊！！！马长空！！！！”
　　……
　　苍华世界。
　　一条数里宽的大江横卧大地，江水涛涛，延绵不绝，奔流不息。
　　这日雨过天晴，江面上波光粼粼，汽蒸天际。
　　一叶轻舟在江面上缓缓顺流而下，舟上有一披簑笠者，正一手撑着脑袋发呆，另一手抓着鱼竿，在随遇而安的垂钓。
　　不知是簑笠者一直没装鱼饵还是太久没起竿，饵都已被吃完，鱼泡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不过垂钓者似自得其乐，只管自己惬意地发呆，并不管钓具。
　　扰人清静的事物总是很快出现，岸边忽然出现一头戴斗笠的三十余岁中年人，朝江中的垂钓者大喊道：“主家！有事要报！”
　　原本顺流而下的轻舟忽然原地抛锚似的，先在江中停滞，顷刻又如同被绳索硬拉动一般，竟横着江面缓缓移向岸边，直至距岸边三十米左右，才在水中静止不动。
　　“小姚啊，是不是发现苍蝇了？”轻舟垂钓者揭下头上斗笠，分明就是上官宏杰。
　　“回主家，那些苍蝇好像学聪明了，都已经快半年没见过了！”岸上小姚说道。
　　上官宏杰愁苦道：“那可如何是好啊？我还想着能把那些苍蝇都拖在苍华世界几年，多浪费他们点时间呢！”
　　小姚说道：“怕是门殿当初的坐标问题，如今被注意到了？”
　　“不奇怪，毕竟人走茶凉，总有人一心想往上爬的！”上官宏杰道，“看来以后要挪个地方钓鱼了，这种直钩钓，得有多傻的鱼才继续咬钩！通知老洪计划提前，往十八世界都撒上鱼饵明钓吧！我就不信，真有人忍得住不来咬钩！”
　　小姚应道：“好的，主家！”
　　“对了，你要报的是何事？”
　　小姚答道：“是长薇小姐，新生大比，拿了两个状元！”
　　上官宏杰眉头紧皱，心疼道：“长薇这孩子，一直很有自己的想法！她这是在抢当鱼饵啊！”
　　心中盘思片刻，上官宏杰再次说道：“只不过，她那点班底还太弱！让家里的人别动，传讯给吕师钧，请她进京跟随长薇三年，三年期满，欠我那十二条人命就算还清了！”
　　小姚迟疑道：“确定只三年？”
　　上官宏杰说道：“我的女儿，三年足够了！”
　　小姚再次点头称是。
　　“还有何事？”
　　“额……”小姚有些不好意思。
　　“男人老狗，扭捏个屁！有话直说！”
　　“是！主家，柳……柳滢过来了，还有差不多十分钟就到！”小姚说道。
　　“这？两个月前你不刚跟我回去过一趟吗？怎么，回去没处理好自家那点事？”
　　小姚摆手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主家，小滢和我从来没有隔夜矛盾的！怕是真有事！”
　　“行吧，且看看！”
　　十分钟后，一名三十余岁冷艳少妇飘然而至，看也不看自家男人，直冲上官宏杰行礼道：“见过主家！”
　　“柳滢啊，你不在家里护着夫人，怎么跑这边来了？”
　　“主家，是小念小姐，她很想你，想你回家一趟。”柳滢回道。
　　上官宏杰呵呵一笑，说道：“柳滢啊，论功夫，你确实抵两个小姚！可是论说谎，你可是连小姚十分之一的功力都没啊！”
　　小姚连忙摆手说道：“绝对没有！主家，挑拨下属感情也是不好的！”
　　柳滢冷冷说道：“他说谎的事，我们稍后再计较。”
　　小姚急道：“小滢，我真没有！”
　　上官宏杰笑道：“行了！只是打个比方，柳滢你到底为何而来？”
　　柳滢转头看了一眼自家男人，觉得有点碍眼。
　　小姚连忙说道：“哎哟！我忽然肚子很痛！主家你们先聊，我去解决一下！”说完立马从二人眼前消失。
　　“是夫人，她现在很生气，要你回家一趟。”柳滢说道。
　　上官宏杰奇怪道：“夫人生什么气？我不刚从家里出来两个月吗？”
　　柳滢说道：“关键就在这里，夫人已有两个月没来月事，早上刚请大夫把过脉。”
　　上官宏杰猛的站起，不料脚下用力太过，“扑通！”一声，从失衡的轻舟上栽落水中。
　　过了一会儿，上官宏杰才从水中冒出头来，尴尬笑道：“呃呵呵呵……怪我，小别胜新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