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想 行路难

　　一亿自由散漫地蜷缩在放倒的后座上，两只亮丽的绿眼睛看着内后视镜里发呆的富贵。
　　没想到小时候与青美背着书包坐在阿姨车里，现在也坐在阿姨的位置看载着的一亿。
　　“怎么？你以为我喜欢青美？”
　　“我在考虑和你分开的时候。”
　　一个急刹车把一亿甩到后备箱了。
　　越野在热带山路，山路十八弯，周遭有废车，森林覆盖山地，间有民居，郁郁葱葱，有鸟叫猿啼，有瀑布声，空谷回荡，幽深不知其所在。
　　一亿从塑料袋堆里探出头。
　　“暂时的，等你有用我还会找你的。”
　　“我是给你找到过不少满足感是吧。”一亿的第一次嗨到昏厥也是因为富贵。
　　做“人”得讲道理是不？
　　“是。但是你三心二意，找你的梦中情人去吧。”一亿的道理很简单。
　　“付出一切”、“没有你我活不了”、“我哪里做错了吗？”……富贵语无伦次了，一亿的手在空中按下，示意自己明白富贵的意思。
　　“我知道的，冷淡期嘛，如果恋爱顺风顺水就会对这拥有的一切习以为常。”一亿爬回后座。
　　一月底冬季炎热潮湿的气体扑进车内，车呈四十五度倾斜，一旦溜车，后果不堪设想。富贵心跳加速，拉手刹容易，放手刹难。
　　“我来!”
　　一个巴掌止住了一亿向驾驶座的进击。
　　刚下车，山头一个滑板飞了出来，半身人小哥放低重心，嗖地俯冲过下车的二人，回头向一亿打了个响指，跌进了山沟。
　　沿着陡峭的山路走S型路径，热汗打湿富贵的衬衫和西服裤，敞开的红衣在山风中飘荡，走了不多路，喘气声就一片。
　　“我小时候喜欢热带雨林气候的大千世界，你看那只大漂亮鸟，打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就产生了对北方生物丰富度的偏见，在南方，这种戴着紫金冠的大鸟就像嘟嘟鸟一样随处可见，仿佛到了异国他乡。”
　　大漂亮鸟鸣声清脆悦耳，见人也不怕，只是高傲地看着。
　　“还有那些叶子，一人长。”一亿的绑带凉鞋尖的脚指红彤彤的。
　　近了，更近了，富贵先登上了山头，一亿用爬的。四目远眺，种植园、植物园、土著房、奇峰石林、百花水潭，热带雨林的山色尽收眼底……还有那向下延伸后迅速绕弯翻到更远更高山峰的山路。
　　行路难，
　　山路崎岖十八弯，
　　水路九连环，
　　天路不可攀，
　　儿时梦将还，
　　却道，
　　山的那边还他妈是山。
　　“啊，哎!不爬了不爬了，找个人多的去处，你找你的满足感，我喝点水歇歇。”富贵挽起裤腿和袖子，外套系在头上，像一个纤夫，一屁股坐在烫马路上，慢慢把脊背贴在带有裂缝的水泥地上:“哎呦呦……嘶——”
　　一亿站着看富贵，自己虽然气喘吁吁，脚也磨出了血，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你上去我就陪你去爱洲。”
　　衣裙抽动，鸟叫，猿啼，两人在葱郁峥嵘的大山中。
　　富贵护住脸，往坡下一翻身，骨碌碌沿着坡滚到了车边。不知怎的启动了车，不知怎的稳稳地爬上了四十五度的大坡，不知怎的精确地在一亿面前停下，胳膊搭在车窗上清脆地打了个响指:“走吧。”
　　太阳疼爱着大地，车急切地翻山越岭。河边捕鱼的孩子指着行如流水的越野喊:“阿爸!老司机!”
　　散步的时候如果因为到了十字路口就停下，就看不到未知的仙境溶洞，就不知道在山路漂移是一件多么酷的事，也不知道在山顶雾里看山的紧张。
　　世界，神奇的。
　　爱洲，西金港。
　　接受完采访的正义人从西飞向地道基地，逃脱兽人猎人追杀的金名从东逃向地道基地。
　　金名刚脱掉紧身衣大趟在沙发上，正义人掀起了基地天花板。
　　黑漆漆的衣柜里，金名流着汗打开机关，踏进地道半只脚，停住了。
　　正义人低头伸进衣柜，两只大手包围了整个衣柜。
　　“打电话给原三。（国际语）”
　　金名戳了紧急呼叫。
　　“原三，你也不想你的兽人队员落到猎人手里吧。”
　　闯入基地的高级猎人见正义人不在金名那边，便腆着脸请他把金名交出。原三这时候已经潜伏在正义人身边了。
　　金名哈哈大笑。
　　以多欺少？
　　“滚。”
　　正义人推了推用来代表眼睛的小圆墨镜。
　　他回过头:“那么……”
　　头掉了。
　　原三在正义人白紧身衣上擦了擦手。
　　“名名，搬去我爸家吧。”
　　公爵府内相当于紫禁城。
　　“……你是恶魔还是英雄？”
　　正义人脖子上几十朵拳头含苞待放，围成椭圆形。
　　露天的茶几上。
　　“原三，解散地道吧。我是以正义为食的神明之子，可是地道的正义，是理想，甚至是癖好，这样的欺骗，我受够了!”
　　“难道不是因为以愚弄为食的愚人王吗？”
　　金名躲在原三身后吃鱼干。
　　正义人叹了口气:“我来自日本，一个异世界的国家，从小独自打拼，拥有了公司，而这一切，都湮灭于一场大火，神明将我转身到此，并赋予我神明之后的体质，我失去了脸，我加入了东西第一第二次大战，我在哪方哪方就败，我失去了正义。这时那天冒充神明的愚人王和我说，从那场大火起一切都是针对我的喜剧。”
　　金名:“又是复仇……”
　　原三:“你可以加入地道。”
　　正义人:“地道就是他用来捉弄我的组织!活下去就是正义？那是本能!”
　　金名:“是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活下去。”
　　正义人一激光射向消失的二人，四顾无人，仰天长啸:“地——道——!”
　　一亿把原三与金名放在古朴典雅的原家小院，摇手在圣光中传送到恨洲海盗湾剿匪队战场，读杀人如麻的王有力的心，自己取了富贵的机甲，回到租车行旁宾馆钟点房。
　　富贵关了电视，那黑红色的手提箱有龙的风度，与富贵呆久了，就能与富贵的意识相通。
　　“喜欢就好。过安检的时候我能把它传到船上。”
　　起伏的海面、蔚蓝的天空，嘟嘟鸟叫着在海面上回荡，富贵看着舷窗外沉思。一亿躺在上铺看着南沙港对暴乱毫不知情的直播发呆，看了一眼富贵。富贵的眼睛里呈现出生机勃勃的棕色，目光所及，全是前方。
　　一亿是不是对我有点冷淡？
　　还好一路没被通缉，多谢原三给办的那些证件了!
　　和一亿在和平的半身人国，太棒了!
　　和平繁荣的南沙港!一直想来看看……
　　“尊敬的乘客，十分抱歉，南沙港发生学生动乱，现将返航。”
　　富贵有预感地看向上铺。
　　一亿探下头，凑到富贵耳边说:“跟我来。”
　　富贵疑惑地跟着一亿到了洗手间，一亿打开魔法视频，说:“我们传送去南沙港吧。”
　　“为什么!”富贵瞪大眼睛问。
　　“我们在动乱的地方不是更得心应手吗？”
　　富贵靠住墙像个小孩似的胡闹起来:“我不管!每次都是我陪你!你就不能听听我的话吗!我知道自己又弱又不会魔法!你肯定在笑话我吧？在笑的吧!你虚假地利用我的感情，把我当狗使，我认了!你就潇洒地出去鬼混吧!每次都是我和原三给你擦屁股!我也想上天入地啊!但我是个菜鸡啊!天天陪你在犯罪的边缘疯狂试探我容易吗我!”
　　一亿抱起摇晃胳膊的富贵，在他背后点开手机:“我知道了，”一亿把富贵的手放在自己耳边轻轻摩挲，“你看，我就在这里哦。”
　　富贵吸溜鼻涕，吸吮着拇指点点头。
　　诶嘿!现在没了!
　　富贵跌坐在硬地板，被闪花的眼睛适应后，洗手间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富贵回高级舱找了一遍，回到洗手间抱着自己:
　　“哇——!王一亿你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