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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卷 1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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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年6月7日
  最几天我在认真考虑小峰哥的话,我是不是应该努力学习了?
  这个想法如果让我妈知道,非打死我不可:你TM去上学,本来就该好好学习啊!
  我很认同任公的话,“必须常常生活于趣味之中,生活才有价值。”趣味是为学做事的第一动力,我几乎对学校里的所有课程,都提不起半分兴趣。
  枯燥的代数运算,无聊的几何图形,猜字游戏般的完形填空……
  最扯的是文科卷纸上所谓的“标准答案”。
  我实在想不通,关于一个事件的意义、思想、概念、观点,每个人的理解与立场都不相同,怎么可能有所谓的“标准答案”?
  这些统统都烦死了!
  我也没有取得好成绩的虚荣心。不过,如果我的成绩一下子飞速进步,想想老师与同学们那惊讶的目光,一定会很有趣。
  对,这一定有趣极了!
  我这人有个特点,感觉无聊的事,我看都不看一眼,碰都不碰一下。但我忽然觉得有趣了,即使是同样的事,我也会充满动力,拿出百倍的精神来做。
  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不到一个月,要不我试试看?
  可是数学真是个事儿,我是提不起任何兴趣啊。
  清晨在早市闲逛着,走到黄哥的书摊。黄哥三十多岁,长得有点像贾平凹。我觉得他是周梦蝶般的人物,他卖书很有品位,坚决不卖玄幻、网游、穿越、宫斗、修仙之类的书,武侠类也只有金庸古龙。
  书摊虽然不大,种类却很多。
  当下最火的《百家讲坛》系列书籍,放在最显眼地方。品三国啊,论语心得啊,揭秘红楼梦啊,清朝十二帝之谜啊,历史上的多尔衮啊……
  再有是各种纯文学类的书籍,以陈忠实、阿来、莫言、霍达等人的“茅盾文学奖作家”作品为主。
  最后是一些古典名著、外国文学、医药保健、十大元帅军事类的书。书的价格最贵不超过三十元,大多都是十块钱一本。
  当然,这些书大部分都是盗版。
  但如果想看正版书,也可以找黄哥订购。他进书的地方,是省城的图书集散中心,正版盗版都有,即使是正版书,价格也比书店便宜很多。
  我不是没有版权意识,可我那几个零花钱,在书店买一本,能在黄哥这儿能买三本。
  思来想去,觅得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古代经典我买盗版,因为版权早过了;现代人写的书就尽量买正版。实在没有,就去图书馆借。
  黄哥对书很挑剔、很负责,不会刻意迎合购书人口味。他进货时,会一本一本地拣选,而不是让批发商直接发来一大堆。黄哥说他卖书不只是为了赚钱,他还肩负一个义务——要提升早市这条街的文化水准。
  这话很触动我,一个摊位林立的热闹街区,是绝不能没有一个书摊的。有了书摊,才能在一片喧嚣的烟火气中,守住一丝幽静与安宁。
  小小的书摊,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就像荒凉沙漠中的绿洲,茫茫大海中的小岛。它象征着人类除了为衣食劳碌外的现实世界外,还有属于灵魂的精神王国。
  即使这些书都是盗版的。
  所以我和黄哥很聊得来,他也特别喜欢看书,几乎每届“茅盾文学奖”获奖的作品都读过。
  我就没读过,我对中国的当代文学兴趣不大,读得也极少。通过黄哥我才知道,铁凝原来是女的,苏童竟然是男的,王小波不只北宋才有。
  黄哥卖我书时,每次都会少收一、两块钱,我很感激,却总是谦让。他都会把钱塞到我手里,说:“拿着吧,每次省一块,十天下来就又能买一本,这钱又回到我手里,我不亏!老弟你是真心爱读书的人,家里给的那几个零花钱,都买书了吧?”
  书摊上没有的书,比如一些古典名著,或是英文书。我会写个纸单上给黄哥,让他拿到批发商那儿去找。
  大部分的书都能找到,我每星期都会在黄哥这儿买三、四本书。
  早上在书摊前闲翻,猛然发现一本《给讨厌数学的人》,作者是日本人小室直树。腰封上写着“当代全方位思想大师倾力之作,解释数学奥秘的趣味读本”。
  这不就是为我准备的吗?!
  难道老天也知道我要开始学习数学了吗?我立刻买了下来。
  下午回班时,看见她和一个女同学合拎着一个桶水从水房走出来。本来她脸上还挂着笑容,一看见我后,故意将头转向别处。
  我一阵失落,伫立在“八荣八耻”宣传板旁好一会儿。
  
  2007年6月9日
  央视黄金时段在播《恰同学少年》,我每天晚上都看。
  这才是青春该有的样子!这才是少年人该有的气质!这才是真正的偶像剧!
  青春就该充满朝气,砥砺奋进。这样的少年,不读死书、不为成绩、不求利禄、不问前程,心怀国家天下,要给一切人民谋福祉。
  我向往剧中MZD、蔡和森式的生活态度,淡泊物质的享受,提升精神的修养。尤其那句“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真是说到我心坎里了。
  一个人在精神上,应该博学、儒雅、仁爱、有修养;但在体质上,却应该强悍雄健,充满豪迈之气。
  陆游有两句诗“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是我理想中读书人的样子。我最喜欢能文能武,慷慨激昂的知识分子,像辛弃疾、海明威那样。宫本武藏曾说,一个合格的武士,要既能领略文章的妙趣,又能体会习武的快乐。
  精神与体魄是相互影响的,体质强健,精神才能旷达。
  MZX青年时代写过一篇《体育之研究》,其中说“勤体育则强筋骨,强筋骨这体质可变,弱可变强,身心可完并。”
  任公认为,近代以来我们备受列强欺辱,究其根本,是因为“尚武精神,澌灭以尽矣”,所以著《中国之武士道》一书,想要力挽狂澜。
  苏轼的《教战守策》劝导士大夫应该“尊尚武勇,讲习兵法”改变“销耗钝眊,痿蹶而不复振”的状态。
  其实我国在先秦两汉之际,极富“尚武”传统,如《史记》中《侠客列传》,记载的那么多一诺千金,慷慨赴义,重信轻生的侠士。
  而且我觉得“野蛮其体魄”,不仅限于体育运动,我们还要兼备很多“技能”,要“多能鄙事”,成为一把瑞士军刀,什么事都能做好。
  要多参加劳动,人不能懒,很多同学看我主动干很多活,以为我傻,其实我是以此锻炼自己。
  人要以苦自励。
  如果我生在春秋战国时代,会投身于墨家。以“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为宗旨,赴汤蹈刃,死不旋踵。
  当然,孔夫子也不是书呆子,夫子身高力大,箭法过人。早期儒门弟子也不是那么弱不禁风,子路就是战死的。
  夫子所谓的“文质彬彬”,其实是在教导我们只有平衡文明与野蛮,才能成为一个健全的人。
  我向往剧中的革命年代,虽然生活条件差些,但一腔热血能澎湃作响,挥洒而出。可以去实践那些豪情壮志的话语。而不是像现在,那些话一说出口,就像中二病患者一般,惹人笑话。
  唉,这个文恬武嬉的时代啊!
  晚上我坐在沙发上看得正爽,姥爷朝我要遥控器,非要看省台播放的《乡村爱情》,我紧紧攥着坚决不给。
  姥姥威胁我,说要打电话给我妈,告诉她我不学习,天天晚上看电视剧。我只好将遥控器举过头顶,毕恭毕敬献给两位老祖宗。
  回到卧室,我不由感叹,革命烈士浴血奋战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后代的百姓躺在沙发上看肥皂剧吗?
  《娱乐至死》说得对,电视机毁坏了一切。即使是神圣与崇高的节目,只要在电视里播出,都将失去意义。
  因为它们已经和娱乐节目混在一起,再伟大的价值,也都会被消解。
  
  2007年6月11日
  闵敏想要的那本手语书,我上周向黄哥打听了。
  结果是有,不仅是正版,而且只要一百一十块。我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闵敏后,她高兴极了,立刻给我钱让我帮她买。
  今天我将两大本崭新的《中国手语图鉴》放在闵敏面前时,她激动地说不出话来,眼睛似乎有些湿润,看来这确实是她梦寐以求的书。
  她说一定要用剩下的钱请我吃饭,我当然不同意。我说帮你买书,是因为我们是朋友,再说你也是为了帮助那些孩子们,我能参与其中,倍感荣幸。
  “那我该怎么谢谢你啊?”
  “你不用谢,我对手语也很感兴趣,但懒得下功夫。你认真学,学成之后再教我,我就可以省下不少力,你可要好好学啊!”
  “一定!”闵敏坚定地点头,她点头时刘海晃动,显得好漂亮。
  天气开始变热,午觉时分,同学大半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依旧坚持不睡午觉的传统,据案读书。
  后桌朱欣忽然点了点我的后背。
  “什么事?”我回头说。
  “你帮闵敏买的那本书,怎么会那么便宜?”朱欣小声问,“不会是盗版吧?”
  “当然不是!”我解释说,“不信你去翻翻看,那质量,那印刷,那配图,都没得说,绝对是正版。不要以为书摊的书,就全是盗版,他们进货的地方是图书集散地,正版盗版都有,只不过正版贵一点罢了。而且闵敏要的那本,本身就是冷门书,不知道压了多久,有机会一定赶紧出手。咦,你怎么对这个感兴趣?”
  “哦……”朱欣支支吾吾,“那你能不能帮我问一本书?”
  “佛经吗?佛经可能真的没有。”我挠头说。
  “不是,不是佛经。”朱欣接着说,“是小说,饶雪漫的《沙漏》你帮我问问,要是有正版的,二十块之内,你就直接替我买了,回来我再给你钱。”
  “行,我明早就帮你问,有现货就直接给你拿来。”
  “书一定要是正版哦,因为正版里面附赠海报与明信片,男主人公超帅的。”朱欣强调。
  “看来你六根还是不净啊!”我指着她面前的纸问,“你在干什么?”。
  “抄心经。”
  “可以借我看看嘛?”
  她把纸递给我看,淡金色的碳素笔,竖排格式抄录着《般若心经》。经文末尾写着:弟子圆欣恭录。
  “圆欣是谁?”我奇怪。
  “这个是我的皈依名。”朱欣不好意思地说。
  “哇,你竟然叫‘圆心’?”我笑着双手合十,“圆心大师,我是你的师弟,法号‘线段’。”
  “其实这个皈依名,都比我的本名好听。”朱欣叹气说,“从小学起,我就因为我的名字哭过好多次,哪有一个姑娘家叫‘猪心’的?”
  “还可以啊,”我来了精神,说,“你知道吗金代废帝完颜亮的王妃叫什么名字吗?”
  “叫什么?”
  “她叫‘石哥’,石头的‘石’,哥们的‘哥’,一个女孩子叫这名,不比你这个名还郁闷吗?”
  朱欣也笑起来:“怎么会有女孩叫这个名?”
  “这算什么!”我接着说,“元武宗的皇后叫‘真哥’;号称“满洲第一美人”的叶赫老女,名叫‘东哥’。”
  “我听出来了,你说的这几个都是少数民族姑娘的名字,他们都是译音,不能算的。”
  “好,我给你举一个汉族姑娘的例子。晋康帝的皇后叫褚蒜子,是‘大蒜’的‘蒜’哦,一个姑娘家竟然叫‘大蒜’!这个皇后很了不起呢,东晋自元帝开始,皇帝换的向走马灯一样,在位时间平均也就三、四年。这位‘大蒜姑娘’临朝四十余年,一共辅佐了六位皇帝。所以你不必太在意名字。莎士比亚不是说吗:‘玫瑰不管叫什么名字,都是芬芳的’。”
  “所以佛陀说世间都是假名安立的,如梦如幻,都是不真实的。”朱欣点头称是。
  我怕她说下去,佛经我可不太懂,赶紧说:“不过你的名字和这位皇后倒是很相配。”
  “为什么?”朱欣觉得奇怪。
  “你看哦。”我解释说,“你叫‘猪心’,她叫‘大蒜’,生物老师不是说过吗?新烀熟的猪心,切成片蘸上蒜汁,味道一定不错。”
  朱欣吓得赶紧合掌:“又有荤,又有腥,两样都不能吃,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我哈哈大笑。
  
  
  2007年6月14日
  我这几天的表现,可把卓东旭吓坏了。
  他惊奇地发现,在他的课上,我一没说话,二没看课外书,而是在很认真地听他讲课。并且,布置完习题后,我竟然还低着头用心解题。
  卓老师几次故意绕到我身边看我做题。
  我想,如果他不是害怕尴尬的话,准会将手背放在我的额头上,试试我有没有发烧?
  但我必须说,这几天的努力,收效甚微。我仍然对数学提不起半分兴趣,我用尽努力也听不懂他在讲些什么。
  数学这门课我掉队太久,我的数学书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即使到了学期结束时,仍然整洁如新,我翻都不会翻。
  卓东旭说我的数学在初中就没打好基础。
  真是好笑!他哪里知道,当小学开始教除法时,我就已经彻底放弃这门课了。
  还有小鬼子的那本书,我一上午就看完了,写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啊!一会讲逻辑学,一会儿讲经济学,言不及义,通篇废话。读完不仅更讨厌数学,而且“恨乌及屋”,连这本书也一并讨厌了。
  日本人喜欢夸张修辞,常常小题大做,将很普通很平常的事,说得煞有介事。
  可有时也挺有趣,我记得古代有个日本儒生,称孔子是“最上至极宇宙第一人”,这么帅呆酷毙的名字,简直就像来自M78星云,或是超级赛亚人!
  不行,我彻底放弃这门课了,我真的不是这块料。就像厚黑教主李宗吾那样,本来发愿学习新学,一番操作下来,后来还是买了本《庄子》回家看去。
  不行就是不行。
  不过呢,卓老师上课讲“导弹拦截系统”的数学原理时,倒挺有意思。
  他说:按照这套系统运算,别说对方发射的是一枚导弹,就是扔过来一块板砖,都能拦截了。
  有一段时期,我对导弹大感兴趣。我去图书馆借阅了所有关于导弹的书,像什么《导弹概论》《导弹设计原理》、《世界导弹图览》等。如果公安部门哪天通过借阅的书籍,来筛查潜在的恐怖分子,那我一定会名列其中。
  接着导弹这个思绪,后来卓东旭讲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我幻想着七市刚刚受到轴心国的导弹袭击:透过贴满米字防震条的窗户,我看见校园外战火四起,硝烟滚滚。
  数驾铁十字战斗机在天空中呼啸飞过,邪恶的卐字旗迎风作响,重型坦克履带曳地的隆隆声,由远而近。无数头戴钢盔,装备精良的士兵,喊着震天的德语口号,正向着我们的教学楼逼近。
  十中危在旦夕,这会不会成为我们的“最后一课?”
  同桌的笑声,突然打断了我的遐想。刹那之间,所以的战争机器烟消云散,窗外绿树成荫,天空一片蔚蓝。
  她又接到了笔友的信了,一边读一边花痴般傻笑。
  “什么事这么开心?”
  “他说从没见像我这样的女孩子,不仅长得漂亮,还那么有文采。他说我是他一直在寻找的梦中女孩!”说着,同桌将信放在胸口,一脸陶醉。
  “多亏我午饭吃得少,这种花言巧语你都信?你在烂俗青春小说上摘抄的那些句子,完全都不通,他还说好,这家伙摆明了是个骗子,好吗?”
  “你嫉妒也没有用!”同桌白了我一眼,冷冷地说,“你要是会说你几句耐听的话,一班那姑娘,也不至于不理你。”
  有时候你得服气,女孩子有个本领,她们能精准地戳到你最痛的软肋,而且能一下子戳断。
  君茉也一样,她不和我说一句话,不给我任何机会,让我没有任何办法。
  
  
  2007年6月15日
  朱欣想要的那本书,黄哥的书摊上也有。正版,十八块,我付钱买了下来。
  她到校之后,我从书包里拿出来,轻轻一晃,问:“看看这是什么?”
  “《沙漏》!”朱欣一下抢了过去,高兴地说。
  朱欣迫不及待地拆开透明塑胶封皮,噼里啪啦从书里掉出好多张明信片。朱欣一张张翻看,爱不释手,抬起头问:“花了多少钱?”
  “十八块。”
  她欣喜地说:“太好了!本来我在《沙漏》和陈冠希专辑间纠结,这下两个都能买了,太谢谢你了!”说着,她拿钱给我。
  “我妈不让我看这种书,我的零花钱只够买一样。这回有了你的宝藏书摊,看书不愁了!”朱欣托着腮不禁忧虑,“不过,这算不算妄语,在欺骗我妈妈呢?”
  “当然不算啊,鲁迅先生说过‘为了看书而骗妈妈,是读书人的事,哪里算骗!’”我笑着胡诌。
  “他才没说过呢!”
  
  
  2007年6月17日
  从这个月起,要忘掉她。我要励志做男子汉,做墨家弟子式的人物,不去招惹这些轻愁薄怨。
  先从小事开始改变:每天不再绕远去她班门前“报到”;升旗、课间的时候也不再追寻她的身影。
  就当一切是场梦吧!
  我要忙碌起来,制定读书计划,运动计划,让每天过得充实些。
  中午我顶着太阳,在体育场神经病似的跑上一圈,然后坐在台阶的阴影中乘凉擦汗,一口气喝下半瓶矿泉水。
  听见我的声音,看台上的Tyltyl摇头摆尾地凑过来,向下望着我。我掏出两包蛋黄派,撕开一袋扔上去给它,又撕开一袋自己吃。
  大中午,天很热,体育场的人不多。有位老人坐在阴影中,咿咿呀呀拉着不太熟练的板胡。
  远处的一对秋千,在烈日焦灼下空着。前年第一次下雪的时候,我还和君茉并肩坐在上面无话不谈。
  现在我们,犹如陌生的路人。
  我小时候最喜欢和同学来体育场玩,一起爬上爬下,跑闹追逐,那时的我没有烦恼。体育场曾是我的B-612,但现在我却失去了玫瑰花。
  长大后的我,竟然在昔日欢声笑语的地方,长吁短叹。
  我不是要忘了她吗?怎么又想起了她?
  
  
  2007年6月19日
  书,朱欣不敢拿回家。在学校看完后,就和很多书一样,在同学间流动,谁想看就拿去看。
  “这种书有什么好看?”望着读地津津有味的同桌,我不禁感慨。
  “多好看啊,”同桌抬起头,回味着书中的故事,“讲得都是我们身边的事。”
  “喂,你如今就在学校,也是十、七八岁。‘青春’和‘校园’两样都占了,你还要读这种小说?能不能放开眼界,格局不要那么小,好不好?”
  “就你格局大!”同桌冷哼一声,继续看书。
  “搞不懂你们这些女生。”我摇了摇头。
  闵敏听到了我们的谈论,转过头来,轻声问:“你不喜欢青春校园小说?”
  “不喜欢!”我回答得很坚决。
  “你读过吗?就这么着急下结论。”
  “还用读啊!随便翻两页就知道了。”我说,“无非讲几个高中生的事儿,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最后眼看要在一起了,不是女主角遭遇车祸,就是男主角被查出白血病,有什么意思?这种书既不能带来智识上的提升,也带不来思想上的启迪,读来何用?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闵敏耐心地听完,点头说:“你说的这些小说套路,确实都存在。但你的文艺观实在太大男子主义了?”
  “大男子主义?”我很奇怪,“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闵敏不慌不忙地说:“伍尔芙曾经举过一个例子。她说男人们评价书的优劣,如果一本书讲的是‘战争’,那么这本书一定是伟大的;而另一本书是描写房间里几个女人的感情纠葛,那这本书就不值一提了。这种判断一本书‘好不好’的标准,完全就是站在男人的角度想问题。”
  这个观点让我很震撼,我一时说不出话来。是啊,那些我认为习以为常价值判断,很有可能是只是男生思维。
  她继续说:“你们男孩子总是好高骛远,总想着政治啊,民族啊,国家啊,世界啊,这些‘大事’、‘大格局’,崇拜史诗般的宏大巨著。但这种“巨著”,就一定了不起吗?真不一定!对于女生来说,比起这些‘崇高’‘伟大’,房间里或校园内,几个姑娘的喜怒哀乐,更能触动我们的心弦。男生们向往‘宏大’,却常常忽视、轻视、甚至漠视,个人的情感。而女孩子非常重视人与人之间感情的牵绊,这些“小事”在我们内心掀起的波澜,可一点不比那些‘大事’弱呢!”
  闵敏这番话又冲击了我,我半天才回过神来。
  我第一次在理论上,被一个女生完全打败。虽然这不是闵敏的的原创,可她的条理如此清晰,使我无法做出任何抗辩。
  最后,我点头说:“你说的对,是我先入为主,只从男生角度看问题。女生对世界的理解与感受完全不一样,我以前不知道。对不起,这次是我错了!”
  闵敏脸上一红,说:“你不用道歉的……我们只是交流观点而已。”
  “你以后会写青春校园小说吗?”我赶紧问。
  “也许吧,我不知道。”闵敏微笑说,“可能要等到‘青春’和‘校园’都结束之后吧。青春就像梦一样,你得等到梦醒了,才能记录梦里的事。”
  “你有这样的见解,写出的小说一定不一样!”
  “我或许会效仿《堂·吉诃德》,写一本反青春校园小说的青春校园小说。”
  “真的吗?那我可要做白居易的老妪,你写完可得第一个给我看哦。”
  闵敏红着脸点头。
  她肤色白皙,银丝框眼镜后的双目,闪动着动人的光彩,很美很美。
  都说美人如画,可她的美和君茉不同。
  君茉的美是外显的,像一幅华丽绝伦的油画,悬挂在展厅中央,让人一看就忘不掉。而闵敏的美却是含蓄的,像清秀淡雅的山水卷轴,渐渐展露而出。
  她似乎发现我的眼光有些异样,脸又红起来,说:“喂,借我一张面巾纸。”
  我也挺不好意思的,赶紧抽了七、八张递给她。
  闵敏只拿了一张,又转过身去。
  明眸皓齿,真是伐性之斧!
  周栩然,君茉的教训还不轻吗?
  
  
  2007年6月22日
  
  今天周五,又是我们读书会的日子。
  读书会的成员只有四个人。我来到二班后,发现除了我之外,班里还有四个人很喜欢读书。当然,这里的书特指无用的课外书。
  即闵敏、玄譞山人、胖杨和涛哥。
  闵敏脸皮薄,爱害羞,不习惯参加集体活动,所以只有我们四个人。
  玄譞山人是个姑娘家,但无论谈吐方式,还是衣着打扮,都像男孩子。我一度怀疑她是Tomboy,她本名叫洪丽。
  “玄譞山人”是她自取的雅号。我以前是不认识这个“譞”字,曾虚心向她请教“玄譞”二字典出何处?
  她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估计就是翻字典找出这个字,和“玄”配成叠声词罢了。
  “山人”两个字,是模仿纳兰性德的“楞伽山人”吧?清末有个武侠小说家,写少林大战武当的故事那位,笔名叫“我是山人”。
  我觉得她这个雅号,本质上跟我的同桌劲舞团网名“遍體lin殇乜葽僾”,这种火星文,没有太大的区别。
  其实她的本名就挺霸气啊,洪丽,这不乾隆嘛!
  玄譞山人说她读过很多古书,她也有写日记的习惯,只不过是用文言写的,她什么都用古文写。
  我看过她写的文言文,并不太好。很多词夹缠不清,像是没有完全变成青蛙的蝌蚪,还有一条白话文的尾巴摆来摆去。
  不过这年头,一个女孩子(我深表怀疑)能对古文感兴趣,已经很难得了。
  她说她家有一个大书房,四面墙都是书架。
  我不信,反驳说:“如果四面都是书的话,那门在哪里?这屋怎么进,像圣诞老人那样,从房顶下来吗?”
  “你傻啊,当然要留出门的地方啊。这堵墙除了门之外的空余的方,也都是书架。”
  山人每次谈起她家的书房和她父亲,都充满自豪感。
  她说她爸爸每天坐在书房里,读读书卷,弹弹古琴,刻刻图章。我没想到七市还有这么风雅的书香门第,想去拜访一下。
  山人一口回绝:我爸爸不见外人!
  胖杨呢,名叫杨世文,是个大胖子,戴着一副厚如酱油瓶底的眼镜,我叫他“文哥”。
  胖子一般都人畜无害,杨世文性格很随和,对谁都笑呵呵的,好像弥勒佛一样。他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每天都嚷嚷着减肥,可一学期下来,也没见他瘦几斤。
  他减肥的方法很有趣,每当饿的时候,他就写食谱,说写出来就不馋了。他准备在毕业前,写出一部可以媲美《随园食单》的书来。
  我说袁枚的这本书并不好啊,《山家清供》都比它强。
  文哥不以为然,还是坚持《随园食单》更好。具体好在哪儿?他也说不出来,我估计他就看过这一本。
  杨世文的同桌是涛哥,本名叫林立涛。
  涛哥嗜书如命,读书之多,别说在我班,放置于全校也是第一名。
  他每天早上来到教室一定坐,就把课外书拿出,就这样一直看到晚自习。除了吃饭、上厕所,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读书。
  涛哥沉默寡言,你问一句,他答一句,绝不主动和人攀谈。他的眼中只有书,除此之外,世上的一切事他都视作烟云,毫无挂碍。
  所以他在班里的存在感也很低。
  有一次涛哥家里有事儿,他也没请假,一天没来上课。可直到晚课快放学时,班任才猛然惊觉:“诶,林立涛今天好像没来啊?”
  同学们哄堂大笑。
  虽然涛哥看了这么多书,我却不佩服他,因为他看的都是什么“玄幻”“网游”“修仙”之类的书,我是不屑看,感觉完全是在浪费生命。
  不过细想想,徐老师曾说我“不学有术”,在老师们看来,我和涛哥是一样的。
  我也一直相信“开卷有益”,人只要热衷读书,气质与境界必定异于常人,更何况涛哥读过那么多。
  一次体育课,殷老师又是让我们跑两圈后自由活动。涛哥没有拿书,一个人孤孤单单坐在花坛边,远眺总医院旁刚竣工的高楼。
  我凑过去,坐在他身边,没话找话:“这新楼得有多少层?盖得挺快啊。”
  “三十二层。”
  “你凭什么确定是三十二层?”我随口问。
  涛哥的眼神中闪露出一丝高处不胜寒的苍凉与寂寞,缓缓地说:“我数过。”
  
  我喜欢将不同类型的人集合到一处,看看能不能碰撞出什么奇异的火光来。
  所以我提议我们四个人成立一个读书会。每周五在一起,谈谈这个星期的所思所感,或者阅读心得。
  玄譞山人和文哥都答应了,涛哥还是那副对万事万物都冷漠的表情,他没有反对,也算是答应了。
  中午放学后,我们端着午饭,聚到最后一排交流。
  今天聊着聊着,谈到了文学和影视中,作者和导演的“客串”这话题,大家都感兴趣。
  我先提了希区柯克的例子,作为导演的他,在自己所有的电影中都有客串。有时扮成路人,有时出现在照片中。还有漫画作家斯坦李,也客串在前不久大热的《蜘蛛侠》《X战警》等电影中。
  山人讲了一个宋代画家范宽的故事,他将名字落款隐藏在画中的山石之中,也算是一种客串。
  我提出异议,认为这不能称为“客串”,这很可能是一种防伪标志。德国画家丢勒也这么做过。
  山人和我僵持不下,谁也没说服谁。我请教涛哥的看法,他摇摇头,说他看得小说从来没有这种情况。
  玄譞山人嗤之以鼻:“这种低级爽文,不会有这么用心的设计。作者完全是沉浸式的,根本不需要再来客串!”
  涛哥默不作声,他已经达到八风吹不动的境界,丝毫不在意我们说什么。
  “你呢?文哥。”我用肘尖碰了碰杨世文。
  “书我看得不多,可我想起一个作者客串的故事。”
  “说来听听?”
  “古龙《绝代双骄》有一章写小鱼儿流浪,在饭店当打杂小工。有一天油烧热了,大师傅却忽然肚子疼,小鱼儿就代替他炒菜,结果没想到他做的菜大受欢迎。书里写‘熊老爷吃了都说好’,这位‘老爷’偏偏姓‘熊’,古龙原名‘熊耀华’,我想这也是一种‘客串’吧。”
  “这倒是挺有趣的。”我和玄譞上人都觉得耳目一新。
  “文哥,你以后写小说要是写小说的话,会客串吗?”我问。
  杨世文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说:“我是傻瓜吗?自讨苦吃去写小说?客串啥的,就更不可能了!”
  
  
  2007年6月26日
  上周末逛彩城,在旧书店发现一本希伯来文的老书。封皮已经褪色,书页泛黄,倒是没有残缺,一看就知道历经了岁月,是有年头的老物件。
  老板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淘来的。他不懂行,说这是古埃及文字,而且漫天要价,这么本书,竟然要五百多块。
  讲了半天价,最后花了三十多块钱买了下来。
  我目前唯一能看懂的外语,只有英文(水平也很烂)。可我很喜欢收藏各种外文书籍,有法文的、德文的、俄文的、日文的、还有闵敏送我的朝鲜文的。
  虽然看不懂,但一册在手,翻阅之际,也别有一番趣味。正因为看不懂,这些书就像博尔赫斯小说中的“沙之书”那样,永远都看不完。
  我自称“犹太人”,没有一本希伯来文的书,怎么能行?
  为什么这么一本旧书,会出现在偏僻的七市?这本书讲得是什么?它有怎样的故事?历经多少辗转,才到了我的手中。
  反犹主义,豚鱼计划,安妮日记,无数历史事件胡乱地牵扯在一起。
  虽然看不懂,可我很想知道这到底是一本什么书?我去了图书馆,想找本希伯来语的词典查一下。
  结果查遍整座图书馆,也没有一本关于希伯来语的书籍,一本都没有!
  我发现语言也是很势利的,图书馆的英文书最多,占满三个大书架。其他小语种的书籍,加在一起,只占一个书架上的一格。
  其中以俄语书稍微多一些,却都是些老旧的版本。俄语是我爸妈上学时候的必修的外语,现在早已风光不在。
  有一次,我在姥姥买的俄罗斯面粉袋的背面,发现有不同语言的成分说明。
  前几个英文简称我都认识,没有什么稀奇,UA是乌克兰,TJ塔吉克斯坦,KZ哈萨克斯坦。
  但令我大惑不解的是GE与AM,这两种文字我平生第一次见。
  GE圆润飘逸,AM棱角分明。
  这是什么文字?塞尔维亚?克罗地亚?阿塞拜疆?或者是卡尔梅克?布里亚特?图瓦?肯定都不是!
  东欧中亚应该是拉丁或西里尔字母的天下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字母?
  我最后去查《辞海》外国国名缩写,才恍然大悟,GE是格鲁吉亚,AM亚美尼亚。
  这两种字母始创于公元五世纪,拥有大量的文献典籍,比西里尔兄弟早了五百多年。而且格、亚两族是高加索民族,不是斯拉夫人,怪不得人家看不上不西里尔字母呢!
  格鲁吉亚与亚美尼亚都是历史悠久的国度。我查到的资料说,亚美尼亚的历史可以上溯到亚历山大时期的塞琉古帝国,还是世界上第一个基督教国家。
  我可真是孤陋寡闻啊!
  就像我说的那样,语言也是很势利的。今天格、亚都是“蕞尔小国”,经济也不发达,很少人会在意他们的语言文化。
  说回这本希伯来语的书,很多同学劝我上网去查一下。
  正好今天微机课,就带着这本书去。我知道希伯来语与它的亲戚语言阿拉伯语一样,阅读方向是从右到左。
  我参照希伯来语与拉丁字母对照表,将封面上的文字,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输到电脑里。
  答案终于揭晓了,原来这本书是圣经《但以理书》的单行本,这肯定是某位犹太人的祈祷书。
  我开始对希伯来语感兴趣了,我觉得只学一门外语是远远不够的。尤其是英语,它实在太普通了,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在学。
  我一直在物色该选择哪门语言,当做第二外语?
  日、韩的文化积淀太薄,首先pass掉;法、德、意、西,都是拉丁字母,没有新意;我一度想学俄语或希腊语。
  但看到这次看到希伯来语,不禁让我心动,这个门语言可是完全远离了拉丁和希腊系统。
  生僻、冷门、独特、与众不同,正是我喜欢的。
  梭罗说过“年轻时学习一门古代语言,即使只是掌握一些词汇也是有价值的,(因为)它们经已成为永恒的启示和振奋人心的力量。”
  而且,学习英语之外的一门外语,还有一重意义:就是要打倒盎格鲁-撒克逊人的文化霸权!
  
  
  2007年6月27日
  在家吃完午饭,准备回校时,下起了雨。
  姥姥给我拿了把伞,本想坐28路回校,却想到了总医院花园中那片映山红,在雨中是否会更加娇艳?
  我撑伞步行,雨势不急不大,淅淅沥沥,似乎没有停的意思。
  街上车辆稀疏,行人罕见,通往总医院的林荫路一片寂静。雨在绿叶上声声作响,红砖甬道被雨水冲洗后,也泛出了鲜艳的本色。
  我走到总院门口,发现卖麻花的小摊,并没有收摊。卖麻花的是一位老奶奶,得有七十多岁。
  麻花一块五两根,发面的,中间空心,吃起来又软又脆。
  我中午如果去体育场玩,不回家吃饭,就常常在老奶奶这儿买两根,当做午餐。
  麻花放在玻璃柜中,不怕雨淋水浸。老奶奶坐在马扎上,整个身子蜷缩在阳伞下,雨水顺着伞的边缘,成串地滴落在她花白的头发上。
  本来我已经走过小摊,可那一瞥,让我很揪心。
  我买过好多次麻花,却从来都没见过她的老伴或儿女。我心里一阵难过,老人家不应该受这种罪,她应该在一个舒适而温馨的家中,安度晚年才对!
  我还是转身走了回来,站在玻璃箱前。老奶奶察觉到了我,抬起头问:“小伙子,又卖麻花啊?
  “嗯呢!”
  我把身上仅有的四十几块钱都递给了老奶奶:“您给我来这些钱的麻花!”。
  “咋要这么多啊?”拿着木夹子的她,惊讶地问。
  “您的麻花好吃啊!”我笑着说。
  虽然我买了满满一塑料袋,可是玻璃箱的麻花中还剩下不少。唉,我点这微薄的帮助,还是不能让老奶奶早些收摊。
  拎着麻花回校,给同学分了几根后,放学后都拎回了家。我没告诉姥姥缘由,她非常生气,说我乱买东西。我很想对姥姥说,世上的老人并不都向您这样,拥有养老保险。
  我并没有说,只是笑嘻嘻说:“以后几天,我要顿顿吃麻花。”
  
  
  2007年6月29日
  这周我是值日生。
  午间,我在打扫楼梯口的分担区。脑海中正构思着《永恒少年》的剧本,整个人沉浸在故事里。
  剧中的少年,正率领着千军万马围攻魔王固若金汤的宫殿,凶残的兽人战士射出漫天的箭雨,联军战士纷纷倒下,战势焦灼!
  这时角声大作,战鼓轰轰,魔王雄伟的身躯出现在城堡上,兽人们的欢呼沸反盈天。
  我手里的扫把,此时已经变成散发着白色光芒的宝剑。我将“宝剑”举在胸口,大声说:“魇帝,只要我的剑还在手中,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像你屈服!”
  接着,我又移动位置,发出低沉的笑声:“哈哈哈,永恒少年,任何抵抗都毫无意义,我将吞噬一切的光明与梦想!”
  是的,我又在模仿魔王的语气。
  
  “你在干什么?”
  沉醉在剧情中的我,被这一声问话蓦然惊醒。
  我转过头去,发现闵敏赫然站在楼梯间,扶着扶手,笑吟吟地看着我。
  “你……你在这里多久了?”我脸上发红,不好意思地问。
  “一小会儿吧。”闵敏微笑着。
  “那你刚才都……都看见了?”
  闵敏点了点头,眼神中满是笑意,说:“我一上楼,就发现在这儿自言自语,手舞足蹈,听起来挺有趣的,你在演什么?”
  丢死人了!我方才的中二病发,竟被她看得清清楚楚。
  “我……我在构思一部奇幻剧,刚才只是在模仿其中的桥段。”我极力解释。
  “先声明,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可她的眉眼间却明明带着笑意,“剧本写完了吗?我很想看看。”
  “还没,现在只是腹稿阶段,写了点提纲,还需要慢慢积累。”
  “那你写完可要第一个给我——哎呦!”
  她光顾着和我说话,迈上最后一级台阶时,突然脚底踩空,整个人摔了一跤,跌坐在楼梯间。
  我扔下扫把,赶紧上前扶她,忙问:“你没事吧?”
  “没事。”虽然闵敏嘴上这么说,但却用手捂着右脚,皱起眉头。
  “站起来看看怎么样?”
  “我这只脚小时候崴过,一不注意就会扭伤。”闵敏慢慢起身。
  “慢一点。”我扶着她站了起来说,“你走走看。”
  闵敏站起来,刚迈出一步,就停住了脚步,雪白的脸庞上露出疼痛的神色。
  “这么严重吗?”我扶着她问,“你别勉强,要是真扭伤了,先去医院看看。不行让你父母过来接你吧?”
  “你……能不能……”闵敏的声音越来越小。
  “能不能什么?”我着急地问。
  她轻声说:“你能不能扶我去那边打个电话。”
  “扶你你走得动吗!来,我背你过去!”
  “不用——”闵敏红着脸急忙说。
  没等闵敏说完,我将她的双臂搭在我的肩头,背起了她。校园通的电话,在这层楼走廊的最右侧的尽头,也就是一班的所在。
  虽然我是在助人,可背着女孩子在教学楼的走廊里穿行,实在太过扎眼。很多人都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看着我们。
  “周栩然啊,这是学校啊,你注意点影响啊!”有几个认识我的男同学,故意怪叫说。
  “滚!”
  
  而我只盼望一件事,就是千万别遇见君茉。
  我背着闵敏走到校园通电话前,我将她慢慢放下来,闵敏的脸通红通红。
  “快打电话吧!”我也有点不要意思了。
  她拿出IC卡,扶着我的肩膀拨通了电话。
  没想到闵敏一开口竟然说朝鲜语,这让我一阵惊讶。
  虽然我知道她是朝鲜族,可平时在班里交流都说普通话。听着闵敏流利地说着朝鲜语,我内心快羡慕死了。
  语言就像密码一样,你不懂,就会被拒之门外。我要是托马斯·杨那种语言天才该有多好!
  电话里是女声,应该是闵敏的妈妈。我听不懂她们母女在说什么,可闵敏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声音也渐渐小了。
  最后闵敏将电话挂上。
  “怎么样?你妈妈什么时候过来?”我问,“你先坐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找班任替你请假。”
  “不用了。”闵敏摇着头,顿了一顿又说,“我妈妈不会来的。”
  “为什么?”
  我这话刚出口,谁知闵敏眼泪竟掉了下来。我吓了一跳,忙问怎么回事。她只是摇头,泪水一滴滴滑落。
  “你先坐下。”我扶着闵敏坐在电话旁的塑料排椅上。
  我最怕女孩子哭了,别人的事也不好问。我只好说:“你妈妈要是没有时间过来,我送你回家吧。”
  闵敏又摇了摇头,长长的睫毛上垂着泪珠,眼神黯然,说:“她只是不想来接我。她说这点小伤挺一会儿就好了,若果现在出去,单位按旷工算。你知道吗?如果崴脚的是我弟,她一定会打车过来。我弟上次玩球手臂擦伤,回家后我妈看见了,急得不行,又是用碘伏消毒,又是拿抗生素让他吃。”
  “你妈妈有点……重男轻女。”评价人家的母亲很不礼貌,可我还是嘴欠说出来了。
  闵敏苦笑一下,点了点头,说:“其实我妈也不是不疼我,只是更偏爱我弟。她在吃穿方面从来没亏过我,可在眼神、语言、行动上,都能看出我妈妈的偏心。她每次见到我弟,嘴里总是大儿子长,大儿子短。我有很多堂姐妹,因为我爸爸四个兄弟,生的都是女孩,只有我妈妈生了一个男孩,所以在我爷爷跟前很有面子。我弟弟也争气,成绩比我好得多,去年又考上了实验高中,更成了我妈炫耀的资本了。”
  我暗暗叹息,作为男生,作为独子,我从没这种感受,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答复她。
  闵敏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又说:“小时候我看见妈妈宠我弟的时候,心里总是酸酸的。我在想,我和妈妈都是女的,我们应该更亲近才对。为什么她会更喜欢男孩子呢?我怎么会有这种古怪的想法?我多傻!”
  她看着我,有点不好意思,又说:“对不起,跟你说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不,你说的很好啊!”我说,“这个表面上男女平等的时代,其实还是有很多性别的不公。”
  “是的,在我们乡里,还有很多人认为一家没有男孩子是不行的,女孩子就算再怎么优秀,都没有用。”
  我抗议说:“这是偏见!其实不仅是你们那儿,这种事哪里都有。我姥爷家的一个邻居,他就认为没有男孩不行。他老婆一连生了三个女儿,可他仍然坚持必须要有一个儿子。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仍然在上演‘超生游击队’的故事,想想挺可悲的!”
  “所以男女平等的观念,还应该继续推广。”
  “这是肯定的,革命尚未成功,我辈仍需努力!”我说,“可话说回来,在我的心底,我认为男女是不应该平等的。”
  “为什么?”闵敏失声问。
  我笑着解释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认为女生在灵性上,是比男生要高一些的。女生柔弱,所以更富有同情心,她们不会像男生那样,痴迷于意识形态的对立,最后演变成你死我亡的战争。女生见不得别人受苦,更会怜悯受苦的个体,而忘掉这个人的种族或信仰。你看东西方的两大宗教,观音菩萨本来是男性,而圣母玛利亚原本也不是基督教的核心信仰,但最后都演化成为‘女神崇拜’。因为人们认为只有女生,才是‘爱’的化身,更具神性灵性。‘妇人之仁’在男性语境中是贬义词,可却我觉得‘妇人之仁’才是人类最伟大的情感!如果每个人都能实行‘妇人之仁’,会消灭世界上一切的对立,实现真正的和平!”
  “可历史上也有像吕后这样专横的女性啊?”闵敏反问说,“世界各地有那么宫斗,女性对女性,女性对所有人,做出了那么多残忍的事,你怎么解释?”
  “我觉得那是因为男权的专制,才导致她们的畸形。试想那些皇帝贵族能洁身自好,只有一个老婆,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听了我这番话,闵敏看上去似有所悟,她看向我,问:“你是真这么认为?还是为了安慰我。”
  “这是我的肺腑之言!而且我能想到这些,和你上次谈论说伍尔芙大有关系,回去我找了很多这方面的书来看。你不必心灰意懒,可能你的成绩不如你弟,但你长得——你性格好啊,还读过那么多书,我要是有个像你这样的女儿,骄傲死了!”
  我本来想夸她漂亮,不过那样太过暧昧。
  “你好像是在占我便宜。”闵敏红着脸微笑。
  “绝对没有!”我站起身说,“既然你妈妈暂时不能来,我背你去医务室,先让校医看看严不严重?”
  “你……别背了,我走走看。”闵敏的脸又红起来了。
  “别冒险,万一严重了呢。”我又背起了她。
  
  可万万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我最不想发生的事发生了!当我背着闵敏下楼时,看见君茉迎面走了过来。
  她看见我和闵敏,愣了一下,快步走进教室。
  这令我陷入尴尬,她不会以为闵敏是我女朋友吧?怎么都解释不清了……
  到了医务室,校医检查后说并无大碍。她给闵敏涂了红花油,叮嘱要好好养着,不要剧烈运动。
  下午放学时,闵敏的爸爸过来接她。
  
  
  2007年6月30日
  周末,陪姥姥去表姨家。
  表姨家住在中心河乡,坐客车要走很长一段路。
  我们的前座是一对父子,男孩五、六岁,一会儿望向车外,一会儿观察左右,不断地问他爸爸问题,对一切都充满兴趣。
  奥黛丽·赫本出演的那部根据萧伯纳戏剧(Pygmalion),改编的电影《窈窕淑女》有个桥段,极有趣味。
  卖花女赫本以为自己犯了法,因为有一个人总跟着她,还不时在小本本上写东西。其实那人是个语言学家,他正在记录卖花女的语言特点。
  我尤其喜欢听小孩子和大人的对话,往往会妙趣横生。
  
  前座的小男孩问:“爸爸,刚才那个那个张爷爷名字写错了。”
  “他不是‘弓长张’,是‘立早章’。”他爸爸泛着报纸的体育版,漫不经心地说。
  我很想补充一下,其实“章”字并不是“立早”,而是“音十”。古代乐谱以十终,所以音十为“章”。
  当然,我再爱显摆,也不能说。
  不一会儿,小男孩又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画,放在他爸爸的报纸前:“爸爸,你看我画的好不好看?”
  我侧头偷瞄,画面是一轮太阳和一弯新月沉在深蓝色的海底,有几个人在海面的天空上飞行。
  “你画反了,太阳月亮咋能在海底下呢?”他爸爸用手指点着画。
  小男孩说:“太阳月亮都藏起来了,这些人在寻找它们。”
  “错了,这么画不对。”他爸爸随口说。
  错的是你!这画得多棒!故事更是有趣!
  很多西方大画家都受到童画影响,毕加索自不必说,他参加儿童画展后说“我花了多年时间来学习,怎样才能画成孩子们的样子。”
  我很喜欢瑞士画家保罗·克利(PaulKlee),他的画就充满了天真的童趣。
  “爸爸,你说天上为什么有太阳月亮?”小男孩又凑到爸爸身边说。
  他爸爸似乎很关心报纸上的赛事战况,挥了挥手,说:“上一边玩去,你咋这么多事儿?”
  小男孩无奈,将脸蛋贴在车窗玻璃上,看着外面的太阳,自言自语地说:“可能它们怕我们黑吧。”
  唉,我觉得小男孩的爸爸,错过了世界上最有趣的事。
  
  
  
  2007年7月4日
  这学期语文课挺有趣的,有两个单元专门讲戏剧。
  第三单元有《茶馆》、《雷雨》和《罗密欧与朱丽叶》选段,以及《三块钱国币》。第四单元有《窦娥冤》、《桃花扇》、《牡丹亭》、《西厢记》的节选。
  班任讲得很好,我们也听得津津有味。同学们却还是觉得不过瘾,想实际来排演戏剧,参与其中。
  这倒很符合戏剧理论,除了一些书斋剧(Closetdrama)外,戏剧是一定要演出来的。舞台的布置,场景的切换,人物间的对白与互动,所营造出的梦幻般气氛,是剧本无法比拟的。
  在同学们不断地鼓动下,班任答应了。最后决定的剧目,是老舍先生的《茶馆》。由班长秦琳琳领头组织排练。
  “你一定要演一个角色。”下午时,秦琳琳坐在闵敏的位置上说。
  “我可没有那儿闲工夫。”我看着书,头也不抬。
  秦琳琳凑近说:“如果演得好的话,一班也会看哦!”
  “有病吧你,一班看不看,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泛起坏笑,一双亮亮的眼睛打量着我,似乎在说:咱别装了好不好?
  “演可以,但角色得我挑。”我被她瞅得周身不自在。
  “那没问题,你要演谁?王利发?还是常四爷?”
  “都不是,那些都太麻烦了,我要演大兵。”
  秦琳琳皱起眉来,说:“你等于没演一样,大兵的台词总共就一个字啊!”
  “你可别小看这个字,这可是全剧的点睛之笔。这个字在幽默感中蕴含这悲凉,表现出兵荒马乱时代,社会的失序与底层民众的无奈。可以解构所处的时空。”
  最近在看一本《西方荒诞戏剧集》的老书,前言有一片长文,我从中选出几句,随口瞎编。
  “停、停、停!”她赶紧打断我,“你又在说一些听不懂的东西了。不行,你不能演这个!”
  “这个角色我都不想演!不过呢,”我神秘兮兮地说,“琳姐,如果你不让我演的话,我能给你提供一些好东西哦。”
  “什么东西?”
  “服装与道具。”
  “真的吗?这个还真缺。”她惊喜地说,“哪里有?”
  “你不让我演,我就能帮你弄来。”
  “行吧,真拿你没办法,什么时候拿来?”
  “下午。”
  下午我去找班任,和他说旧教学楼五楼的库房中有很多用得上的道具。
  班任问:“你怎么知道那屋有?”
  “因为库房对面就是我们高一时的教室啊,总能看见殷老师去那儿取体育器材。”
  那个库房是无意间发现的,我曾经还和君茉还进去“探险”过呢。
  “哦,行吧,你去和老殷要钥匙吧,就说我让你去的。”
  谢过班任,我立刻去体育老师的办公室。殷老师听完后,笑着说:“老王都开口了,我能不答应吗?”
  他写了一张条子,说:“拿这个去旧楼找门卫老闫,让他把钥匙给你。”
  我拿着纸条去旧教学楼,真好,这么跑来跑去,又可以翘掉一节课。我把纸条给了门卫大爷,他从一大串钥匙盘上,取下一枚钥匙递给我。
  门卫大爷面色沉重地说:“我不是吓你啊,五楼那屋挺邪性的。”
  “哦,那屋怎么了?”
  大爷将钥匙盘挂回墙上,说:“前年冬天有个晚上,我和老孙在楼下都看见那屋的灯亮了,有人影晃动。我本来以为是体育生去送球,可一琢磨,不对啊,他们早就把钥匙送回来了。是不是进小偷了,老孙和我赶紧拿着手电筒上去,你猜怎么的?”
  “咋了?”我故意问。
  “那屋门锁得好好的,开门进去之后,一个人影都没有,你说怪不怪?要说看花眼了,不能我们俩人都看花了吧?啧啧,那屋确实有点古怪。”
  我心里笑成一团,没想到我和君茉的那次Adventure,竟然给他们造成一辈子的困扰,成为十中最为神秘的灵异事件。
  “大爷,您别吓我行不行?我都不敢去了。”我假作害怕地说。
  “没事儿,你大小伙子阳气足,一般东西不敢近身!”
  
  我拿着钥匙上楼,我对旧楼的感情比新楼深,虽然我只在这里上了一年。每走一步台阶,就涌现一段记忆。
  因为高中部有了新教学楼,昔日的教室也不再用了,门上着锁。这锁也锁住了我和君茉的过去,永远都无法再次开启。
  我转身打开库房的大门,走了进去。室内物品仍然很杂乱,我惊讶地发现,我们那年在黑板上写得那行字,竟然还在:
  Daniel&Jasmine
  唉!Daniel和Jasmine还并排在一起,我和君茉却已经分开了好久。
  黑板上的字迹还停留在最美的时间里:那天我第一次握着君茉的手,紧张又小心穿过幽暗的走廊,她白皙的脸颊因紧张而泛出动人的羞色。
  我忽然感觉意兴阑珊,没有了她,好像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2007年7月9日
  晚自习去乾哥的最后一排玩,看到一本书快笑死我了。
  乾哥,真名叫孔乾,是我班有名的学渣。他总是剃着光头,个子只有一米六多,却超喜欢打篮球。
  一次体育课,他玩球后去超市买矿泉水。看见我在阴凉处看书,就走过来,递给我一瓶。
  “你不喜欢打球?”他问。
  我接了过来,说了声谢谢,点了点头说:“不是太喜欢。”
  孔乾上下打量我一下,说:“你得有一米八五吧?这身材不打球真可惜了,我要是有你这个子儿,必须是中锋!”
  我俩聊起来了,乾哥虽然读书不多,却有着东北人的唠嗑天才。说起话来特别有幽默,妙语迭出,能把人逗得不行。
  他特别喜欢《征服》《古惑仔》一类的影视剧。
  总要时不时模仿其中的经典台词,比如“你这瓜保熟吗?”“不气盛能叫年轻人吗?”“难办?那就别办了!”(双手做掀桌状)……每次说完,我们都会哈哈大笑好一阵。
  他虽然喜欢这些,但从来不欺负同学,反倒人缘极好。他所在的后两排,总是充满欢声笑语。
  当然,各科老师与前排同学,是很讨厌他们的。
  乾哥和我聊得投缘,问我多少岁,我比他小一岁,他非要认我当老弟。从那之后,我就叫他“乾哥”,他就叫我“小老弟”。
  晚自习时,如果班任在别的班有课的话,我就会去乾哥的最后一排,一起聊天,唱歌,好不快乐!
  后排有很多课外书,都是大家自己买的,看完之后也不拿回家,就堆在那边,谁想看就看,有《读者》、《诛仙》、《岛》、《兄弟》、《神兵玄奇》、《意林》、《千年一叹》、《沙僧日记》、《老夫子》、《谁动了我的奶酪?》、《三国演义》、《左耳》、《今古传奇》、《刘心武揭秘红楼梦》、《狼图腾》、《三重门》、《达芬奇的密码》、《明朝那些事》、《认识佛教》、《吃素的功德》(最后这两本猜猜是谁放进去的?)。
  我也贡献了两本,一本《围城》、一本《唐诗合选》。这些书在全班流通,不仅不会少,而且还在增加。
  乾哥最近在看一本书,名曰《校园江湖》,我闲翻了两页,几乎笑出了声来
  
  
  2007年7月11日
  故意路过一班门口,她的眼睛为什么那么美?
  孟子说“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胸中正,则眸子瞭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
  基督也说“眼睛是身上的灯,你的眼睛若亮了,全身就光明;你的眼睛若是昏花,全身就黑暗了!”(thelightofthebodyistheeye:ifthereforethineeyebesingle,thywholebodyshallbefulloflight.Butifthineeyebeevil,thywholebodyshallbefullofdarkness!)
  可惜他们都没见过君茉的眼睛,若是见了,一定会惊叹:这世上怎会有这么美的眼睛啊!
  
  
  2007年7月13日
  闲翻班任给我的党建杂志,看到一篇文章,讲***最初在北大成立的MKS主义学说研究会,名字叫“亢慕义斋”。
  “亢慕义”是德文kommunismus(GC主义)的音译,但也兼具一些意译。
  很多革命导师的原文著作,封面上都盖着“亢慕义斋图书”的钤印,中西相映,实在美极了。
  有部被译为《极度空间》(TheLive)的科幻老电影,名气不大,寓意却十分深刻。
  故事讲一种邪恶的怪物幻化成人形,藏在人群之中。他们掌握了主流权力,利用一种邪恶电波控制全世界的人们。主角意外获得一副神奇眼镜,戴上之后可以在人群之中识别出怪物的形象。
  电影有处细节,当主角去看怪物手里的钱时,墨镜中的钱上赫然写着“这是你的上帝”(ThisisyourGod)。很明显,片中的“怪物”,自然是在隐喻的资本主义。
  放眼寰宇,资本大潮滚滚袭来,裹挟了世上的一切。1%的人掌握了99%的生产资料,他们为了积聚财富,换着花样,变着方法,去剥削、收割、压榨、劫掠、搜刮、侵夺。
  现代世界的繁华背后,是无数底层人的血,汗,泪!资本主义的强盗底色,没有一天变过。我们不能被目前的“春色”迷住,甘心屈服于资本塞壬般动听的歌喉。
  少年不左枉少年!我也想找人刻一方图章,印文为“亢然慕义”或“亢而慕义”,时刻警醒自己。
  也不知道这俩词,哪个更符合古文的语法?有可能都不对,应该找班任问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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