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两百万没了

　　十三在乎的无非就是那么一些人，和那些人衍生出来的事。
　　疫情从二零一九年凭空而起，除了医院，全国大多数行业的经济都处于萎靡状态。
　　行业低迷，人就开始不安分起来。
　　卷，开始流行于各行各业。
　　比早上谁第一个去公司，比晚上谁最后一个走。加班时长成了一个岗位是否需要裁员或者纳新的衡量标准，这个标准，占据了一个人生活的绝大部分，因为资本而疲于奔命。
　　赵保朋，一个让十三印象深刻的前同事，第一次听他的名字是部门领导拿他当作教材，给部门的员工开动员会。
　　每天上班二十个小时，当时的十三以为领导是在扭曲事实。
　　从一个成年人的生理角度来说，需要的正常睡眠时间大致在七到八小时不等，睡眠不足会带来许多身心的伤害：思考能力会下降、警觉力与判断力会削弱、免疫功能会失调、会失去平衡。
　　这个赵保鹏，是不要命了呀！
　　公司出于人道主义，高层领导参与了和赵保鹏的谈话，劝他多休息。
　　出于一个生物对同类的好奇，十三去采访了这个前同事。
　　“是真的每天工作二十个小时吗”，十三问。
　　“也就一个礼拜，那周着急出设计图”，赵保鹏有些羞赧，摸了摸头。
　　“那你正常情况下一天在公司待多久？”十三接着问。
　　“我一般早上七点到，晚上十点走”，赵保鹏回。
　　十三听领导说过，部门的开水都是赵保鹏烧的。那个时候十三还不信，现在她信了。
　　十三没再继续问了，这种爱岗敬业的精神，十三觉得自愧不如。
　　第二天早上十三到自己工位的时候，保温杯是热的，十三知道是赵保鹏给自己的杯子装满了，省去了她接水的功夫。
　　只是一个很小的动作，但是十三觉得很暖。
　　狼人杀也开始卷，退游之词不绝于耳。
　　嘻嘻是最早离开狼人杀的那个。离开自己熟悉的世界，奔向惘惘不知前路的未来。
　　“我以后就没时间上这个游戏了，报了个培训班，学播音主持”，嘻嘻是这样和十三说的。
　　“从一个行业换到另一个行业，你想好了？”十三问。
　　“嗯，我喜欢不同的职业，过不同的生活”，嘻嘻回。
　　十三没有拦着她的理由。
　　喜欢，是一个很奢侈的词语。更多的时候，人都是说适合。
　　小时候的十三也讲喜欢，做喜欢做的事情，长大了以后的十三不敢讲喜欢，这背后的代价太大，十三也开始权衡利弊，压抑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不仅仅是做事情，就连哭，都得挑地方。
　　嘻嘻的课程很快毕了业，去了情咖。
　　给十三甩链接的时候，十三正在喝酒，七分饱的样子。
　　作为一个新手主播，嘻嘻的直播间没有什么人，两个人像之前在狼人杀的休闲房里面一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
　　“后面怎么打算的”，十三问。
　　“目前不打算去工作，家里有老人需要照顾，离不开”，嘻嘻回。
　　三十而立，原来是这个意思。
　　来到一个新平台，两个人默契地开始评论起来。
　　怎么只有四个可以坐的位置！
　　官方的礼物卡怎么这么丑！
　　这个礼物特效怎么做的如此难看！
　　还说的什么，十三不太记得了，十三怎么睡着的，她自己也忘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两个人还在平台里面呆着，各自道了早安，回归正常生活。
　　嘻嘻每天晚上都去情咖里面直播，十三下班了就会跟过去，那段时间的情咖代替了十三在狼人世界的休闲房。
　　在哪个平台无所谓，在乎的人在就好。
　　慢慢地直播间开始有了人气，会有一些钱多的人给嘻嘻刷礼物卡。
　　“新主播四六抽成，等级越高可以拿到的提成越多”，嘻嘻和十三讲规则。
　　十三也刷，虽然十三没什么钱。
　　后来嘻嘻的直播间每天都会有挺多人，之前好说歹说劝人上的麦，现在已经不能满足直播间的人气了。
　　如果把每个人比作客户，嘻嘻已经有了自己的固定客户。这些固定客户里，有一些大神级别的。
　　h就是一个。
　　h是做摄影棚出租的，自己有钱，也舍得花钱。
　　那天十三开玩笑，要把他的摄影棚搬走。
　　“你搬呀，你要是一次性能搬走，我给你两百万”，h回。
　　“我要是真的搬走了，你的棚也归我”，十三接着说。
　　“没问题”，h也很爽快。
　　十三好赌，而且这个赌注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不会去拒绝。
　　只是一个玩笑，十三当了真。
　　当时的十三想起来上学的时候，老师讲的工程案例。上海九零年历史老建筑集体“搬家”、邮政汽车维护局营业楼整体平移、厦门后溪长途汽车站主站房完成90度旋转。
　　十三不是一个好学生，十三是一个好睡的学生。
　　自上高中起，十三就贪睡，一天早中晚，对她来讲只有中晚，早上是用来睡觉的。从早起坐到教室的位子上开始，一直睡到放学同桌叫她起来吃饭。
　　上大学同学手机里面的十三，是各种睡着的照片。有两条腿撑在桌子靠着靠背睡的，有两条腿撑在桌子上脑门搭着手睡的，只要两腿搭在桌子上，十三总是能睡的很香。
　　十三觉得一定是那个姿势的问题。
　　这样一个学生还能想起来这些知识点，十三觉得真的是天助我也，自己马上就要成为百万富翁实现财务自由了。
　　“你的棚多大，基础是什么构造，棚的材料都是些啥”，十三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四百平方米的钢构”，h回。
　　作为一个学渣，十三的第一想法是求助。电话打了一通，得到的结果是没戏。
　　十三努力地去说服他们：“上课时老师不是讲了……”。
　　十三想了很多办法，甚至想到了悬赏。
　　可是学渣的脑子里，怎么会有结构钢整体平移的办法。
　　十三的两百万没了，她的百万富翁梦想最终还是泡了汤。
　　十三再没和h说起那件事情，巧的是，h也没提。不知道是一早就知道这是件不可能的事情，还是从头到尾都是十三一个人的玩笑。
　　可是这让十三觉得生活中处处是机会，她缺的是知识。老祖宗的话果然没有骗人“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果然，人还是要多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