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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枝第十九章
到J城已经是八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来接机的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黑卷发，一身不知道是哪里的制服，像是刚下班。
女人帮余意栖拉着行李箱，自我介绍道：“我叫居昕妍，叫我昕姐就好了。”
“嗯。”余意栖点头。
“池昊远是你表哥吧，他前天晚上打电话给我，说要我帮忙照顾一下你。”居昕妍说话温温和和的，怕余意栖觉得尴尬，一路都跟她聊天。
居昕妍带她出了机场。
居昕妍带她去了自己家，把余意栖安顿在家里一个空出来的房间里。
居昕妍家客厅里的桌子上零散放着几个文件夹，文件夹旁边放着几张白纸，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看内容居昕妍应该是个律师，而且她最近有个什么大案子要解决。
居昕妍把客厅桌子上的纸收在文件夹里放在桌子一角，一边收拾一边不好意思地对余意栖解释道：“我最近事情多，有个案子还在进行，家里有点乱，别介意。”
看来猜猜对了。
“没关系的，我不介意。”
居昕妍笑了笑，问道：“那就好，在飞机上有吃东西吗？饿不饿，要不我去给你煮点东西吃？”
余意栖：“不用了，我在飞机上吃了一点咖喱盖饭。”
“咖喱盖饭？”居昕妍有点疑惑：“吃那个能饱吗？”
余意栖点头：“能。”
“吃那个哪能饱？我再去给你煮点面条吧”
居昕妍听她这么说，也没多强求。
突然一个电话打来，把居昕妍喊过去。
居昕妍挂了电话，拿了桌角的文件夹，匆忙到门口玄关处换鞋：“小栖，昕姐那边还有事情，你自己在这里待着没问题吧？”
得到余意栖肯定的回答，居昕妍才放心出门，关门前指着电视柜说道：“那里面有零食，饿了可以拿去吃。”
“嗯，好。”余意栖乖巧地回答。
居昕妍关上门，屋里只剩下余意栖一个人，安静得出奇。
陌生的环境让余意栖感觉更甚。
余意栖叹了口气。
现在又能怎样？
现在坐飞机飞回去吗？
怕是已经来不及了，那还能怎么办？在这里傻等吗？
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做不了决定，她不能回家，就算她回了家，她好像也无能为力。
她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往后皆是未知数。
池昊远提前给余意栖办理了转学手续，让她转学到这里的三中。
还是当初那种初到时的陌生和不知所措，但却和当初不同。
余意栖也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可能是因为这个没有能等她七年的谢淮安，也没有那个很欠揍但又给她很多快乐的徐宿迟，没有那个长得很漂亮，对她很友好的袁思忆，也没有那群痞里痞气的中二少年……
……
日子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
余意栖的手机经常处于关机状态，偶尔给家人打个电话问一下情况，消息几乎没回过，微信零零碎碎算起来得有一年半没打开过。
余意栖再也没开心过。
一转眼过了两年。
还有半个月不到就要高考了。
偶然有一天，余意栖看到她和谢淮安的私人聊天框，最近一条消息已经是两年前发的了。
自她离开后谢淮安就再也没有给她发过消息。
再往下滑，是在一中时班群，这个群余意栖设置了消息免打扰，自她来这里之后就忘了这个群的存在。
每天热热闹闹的，每天都有新消息。
她在这里面就好像只是个局外人，她转学，没人在意。
余意栖退出了群聊，往下。
却发现她刚才错了，错的离谱。
徐宿迟：余妹妹我听说你转学了，你走了吗？
袁思忆：栖栖，听说你转学了？你去哪了？为什么转学啊？
连不怎么熟悉的张栩和李盼他们那群人也相继发来消息。
她突然感觉鼻子一酸。
原因不明。
那天，她坐在床边，头靠在床边，手机就放在手边，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微信聊天界面。
一年一度的高考季很快到来，教室后面的黑板用粉笔写上了“高考加油”四个楷书大字。
居昕妍送余意栖到了考场，目送着余意栖走进考场。
她其实挺佩服这个小姑娘的，在两年前她在机场接她的时候，就觉得她跟同龄人不太一样，而且不仅仅是在气质上。
她有什么问题不会讲出来，只会一个人默默憋着。
两年前余意栖刚来那天，中途她出去时说的急事其实是和她家的事情有关系。
她做为原告方余意栖的父亲的辩护律师出席法庭，由于时间紧迫，原告方提供材料不足，最后官司失败，余家宣告破产。
后来听说有一个上市大公司投资给了余意栖的父亲，局面才得到反转。
池昊远叮嘱过她，不能让小姑娘知道这件事，怕影响到她。
今年考题相当于近几年要简单一点，也只是一点点，难度还是有的。
一直等到考试结束，余意栖从考场里面出来。
十年寒窗苦读，在他们走出这个门的那一刻在青春的答卷上画上句号。
居昕妍关切问道：“考得怎么样？”
余意栖：“题目还可以，不太难。”
居昕妍发觉她近几个星期不怎么爱说话了，都是简言意骇地说几句。
居昕妍以为是因为要高考了紧张，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
居昕妍转移话题：“你哥哥之前问过你的那个问题，问你要报考哪个大学，你想好了吗？”
高考前填志愿表，余意栖没填，打算高考完估分后再选。
余意栖思索了一下：“晋大吧，我想再去晋市看看。”
居昕妍：“嗯，晋市……也挺好的，刚好，我下个月要去晋市出差，我和你一起过去吧。”
余意栖应下。
居昕妍感觉得到，她现在完全没有高考完的轻松感，相反，满身的落魄。
上了居昕妍的车，余意栖走到副驾驶座拉开车门。
启动引擎，居昕妍装作不经意间笑着一问：“考试完等成绩紧张吗？”
“还行吧，也不是特别紧张。”
居昕妍微微一笑：“我看你这个表情不像是不紧张的样子啊，有心事吗？”
余意栖没回答。
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心事已经陪她两年了。
她不会说出来，只会自己默默想着。
月底，高考成绩出来了，刚好过了晋大的分数线，她收到了来自晋大的录取通知书。
在去晋市之前，她还回了一趟凌市，草草一算，她已经快三年没回去了。
居昕妍和她一起回去，一起回去看看，自上次作为余意栖父亲的辩护律师后，就没和余家人联系过。
余意栖到凌市落地的时候是上午九点半，余意栖问了池昊远，电话里，池昊远支支吾吾的，最后还是决定破罐子破摔：“姑父他去年病倒了，在医院治疗，上个月确诊出癌症晚期……姑姑她去年年底去世了……他们不让我告诉你，怕影响到你。”
余意栖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出一句话：“我知道了。”随即挂断了电话。
凌市中心医院。
余意栖由护士带到父亲的病房。
余父脸上已经没有血色，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
病房里很安静，只能听见冰冷的机器发出来的“滴滴”声。
余意栖问了父亲的主治医师具体情况。
医生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叹了口气：“癌症晚期，只剩下一两个月的时间了。”
“你是病人女儿？”
余意栖点头：“是。”
“你是还有一个哥哥吗？你哥哥挺孝顺的，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天天来，这几忙的忙年医疗费都是他交的。”
哥哥？
池昊远？
不应该啊，池昊远近几年一直在外地，一个星期只回来看余父一次。
不是池昊远，母亲去世后，那好像也没什么人能经常来看他，亲戚朋友忙的忙，什么时候来看过他？
还没等余意栖想到这个“哥哥”是谁，医生又开口：“每次都是你哥哥还的医疗费，前台账单里填全是他的名字。”
余意栖呐呐开口：“那医生能告诉我他填的是什么名字吗？”
医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连你哥哥名字都不知道？叫谢淮安，天天见他。”
谢……淮安。
居昕妍在后面听了全过程。
谢淮安这个人池昊远和他提过。
余意栖选择去晋大上学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男孩。
余意栖都默默不语。
因为居昕妍事务忙，定了当天晚上去晋市的机票。
余意栖想把今后几个月的医疗费全部交齐，却被告知：谢淮安已经把所有医疗费都交了。
到了晋市，居昕妍先送余意栖去酒店放行李。
等居昕妍去忙了之后，余意栖自己出了酒店。
余意栖查了这个酒店的位置，离一中不远，坐地铁过去只要十分钟。
余意栖打开了徐宿迟的聊天框，问了徐宿迟谢淮安的情况。
看到余意栖给他发信息，徐宿迟还是有点惊讶的，很快发了一大堆东西过来，特别详细地讲了谢淮安这几年干了什么。
他话痨的性子还是一成不变啊。
余意栖按徐宿迟说的，找到了谢淮安的所在地。
高二他拿了保送名额，直接跳级去了晋大，整天玩失踪。
每天往一个咖啡厅跑，也不知道去干什么。
动不动还去飞机场，一个月坐好几趟飞机，也不告诉别人他干嘛去了，怎么问都不说，只说有事。
傻子都知道他肯定有事，具体什么事，他就是不说。
余意栖在咖啡厅门口看见谢淮安了，他拿着一个笔记本电脑坐在里面。
余意栖就站在门口，她没进去。
进去了开场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谢淮安看见她了，眼里闪过一抹诧异，像一瞬间的幻影一样，但……
不是泡影！
谢淮安起身走出去，来到她面前。
在确认这是真的之前，他都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沉默许久。
谢淮安：“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陌城，陌路，熟悉的人，一城相思，两段年轮，三秋不见，再度重逢，你我皆不变。
他还是等到了她。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