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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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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我叫阿冼。至于全名是什么就不必说了,说了你也记不住,反正身边人都这么叫我。我今年二十……二十九岁,对,上个月刚过完的生日,和几个同样未婚的好哥们——瞧我这脑子。不过好像我一直以来记性都不是太好。(我用了“不是太好”来形容,说明是大致倾向于“好”的范畴,并不“糟糕”,所以也还能凑合着用。)
  记得念中学的时候,课本上一段历史的节点、一个数学的公式或者生物学上一个概念的定义,我往往看过后掉头就忘了,着实令我苦恼了一段时间。和几个同学谈起这事,他们说他们也记不住,考完试也忘了,然后我就以“大家都这样”给自己暗示,也就好受点了。但是后续在阅读一些历史、哲学、文学等书籍中应该需要记住的内容时,也就是所说的某些“常识”,我也老是记不住。他们(记得住的人)和我说:“你要记笔记,对于自己的思考感悟要写下来,你还要尝试着‘输出’,去对别人谈论或者整理成文字内容发出去。”我按照做了,反复地做,还不止一遍地去复习、去“温故”,可没有多久,又通通忘掉了。甚至读过的一些“相对轻松”的小说,即使当时阅读时还算“专注”,感情也有所共鸣,有时还是强烈的共鸣,可也是没过多久便忘掉了,书中人物的名字一个都想不起来,背景时代、情节发展也是无甚印象,连当时引起强烈情感共鸣的地方也如一缕青烟飘散空中,无处寻迹了……
  哦,还有,对一些亲戚长辈的称呼,我老是混淆。为此还闹过一段乌龙,情节就不说了,反正结果就是被“众目睽睽之下”驳斥了一顿。搞得我后来走在路上见到长辈都有了阴影,大老远就得在心里默念称谓,不确定的就用上排除法和游乐园门前“摇摇车”播放的“爸爸的爸爸叫什么……”的推演法。
  我感觉自己也不够“成熟”,够不上这个年纪该有的所作所为,状态还是停留在二十岁出头,甚至十七八岁。没有稳定的工作;没有一辆他们称之为“代步”却价值不菲的车;房子倒是有一小套,不过不是我自己买的,我是说不是自己亲手一笔一笔攒钱买的;当然最“首当其冲”的是,还没有娶老婆,还没有“成家”。其实这个问题(请允许我用“问题”这两个字)让我好几年前就成了众矢之的了,热心的长辈起先是询问我,然后紧锣密鼓地“筹备我”,到后来变成了过于夸大的指责我。不过这些都不过尔尔,毕竟只是偶尔见面时或者登门做客时才会提及,主要还是我父母,特别是我妈!三句不离此,平日说什么事情,说着说着就转到这个话题上来了,每次我都得强行转移话题或者借机开溜。我有一天下午下班回来,进家门一抬头就愣住了:客厅坐了两个女孩。这时我妈刚好从厨房出来,说:“回来了!这就是我儿子!”后面这句是对那两个女孩说的。我对她们堆出个勉强的笑容,然后一把拉着我妈回到厨房里的角落。
  “这是什么情况?”我明知故问。
  “噢!我在小区门口看见的,她们就在这附近上班,我就让她们上来坐坐,说介绍我儿子给她们认识认识。”她蛮自豪地说道。
  “这……妈!你这不是开玩笑嘛!哪里有路上看见个不认识的女孩就拉到家里来的?”我一时有点生气,语气不免急促起来。
  “你自己不去找,只好我帮你找了。我看人家貌相也还不错的,你去和……”
  “我都和你说过了!啧,你自己去和她们聊吧!我出去一趟!”我接过话茬匆忙说道。然后不待我妈回复,一溜烟就跑出了门外,径直往阿泉家走去,同时把手机关机了。在阿泉家吃过晚饭,待到差不多晚上12点才回来,想着她们怎么着也该走了。
  进门,客厅黑乎乎的无人,就悄声回到房间休息了,一夜好梦。次日清晨,在客厅看到我妈,她没说话,我也就没说话,想着应该就这么过去了吧!没想到居然还有第二次!过了没几天,好像是个周末,加了一天班,心情本来就不太舒服,回来又看见一个女孩坐在客厅沙发上——真搞不明白我妈是从哪里找来的,说来就来!我一时情绪上来,急于发泄,就当着客人的面和我妈吵了起来,等咆哮完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然后女孩走了,我妈哭了。当晚被我爸妙语连珠“问候式”训斥了一番。此后,我妈就再也没带女孩子到家里来,不过“念叨”还是间歇式地进行着,我学会了沉默,不作答、不辩解,非不得已的话就用“嗯嗯,知道了”代替而过。
  自从爸妈走后,就没人念叨我了。原来那些热心的亲戚长辈也没再“管我”,世界仿佛宁静了下来。有时,脑海中会回忆起那天和母亲争吵咆哮的场景,总令我倍感难受,久久不能释怀。如果以现在的我回到那时候,我还会和母亲争吵吗?我还会在陌生女孩面前“羞于见人”吗?如果,哪有那么多如果,记得母亲说过:“世界上没有‘如果’”。
  如今,过去已成回忆,生活还要继续,依旧苟活于世,沉浮人海。
  “喂,在家没?”来电话的是阿泉。
  “在。”
  “在干嘛?”
  “没干嘛,待着。”我正满怀心绪,叹了口气,无力地应和着。
  “那晚上过来喝酒吧!”
  “喝,酒,嗯,都有谁?”我想了下问道。
  “没谁,就我和我哥。”
  “吃什么呢?”我再问道。
  “就昨天剩的几个菜,一个莴苣肉片,还有个芹菜豆腐干——”他嘴里吐出这些菜名时,我感到厌烦了起来,要不是他后面一句话有了转机,我就直接回绝他懒得去了。
  “噢,待会儿下班回来我再买条鱼,刺少的那种,你把阿航也叫上。”
  我觉得这点还是挺关键的,因为阿泉和我厨艺都很烂,而阿航之前自己开过餐馆,鱼让他来做我就放心了。我们俩应该谈不上“厨艺”二字,实际来讲就是做菜非常之一般,只能勉勉强强吃得下去,甚至都不能说“凑合”——凑合是指虽然菜品并不丰富、食材并不名贵,只是日常生活的家常菜食,但做出来的味道却并不差,一般都还好吃,这么说只是主人家的客气谦逊之词罢了。试想,主人家要招待你,对你说没有什么好菜,就是份简单的番茄炒蛋,只能将就凑合下。你肯定觉得对方是在客套,便跟随道:“没有没有,哪里的话!想当初,要吃上鸡蛋都得等到逢年过节呢!”虽然不知道是多久的当初。主人家笑呵呵地转身进入厨房,一阵“乒铃乓啷”的响声后,端出来份黑糊糊的黏液状物体,通过边缘那几抹红色的番茄状东西应该能推测这就是他所说“番茄炒蛋”,可能是出锅时“妙笔添花”地倒入了半瓶老抽……主人家脸上怀着真诚的笑容,对你说:“凑合凑合,还请不要客气!”这时你可能要回去查查资料,看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过对方了。
  我看了看时间,六点差十分,推测阿泉下班买完鱼回来应该是六点二十左右。我现在去找阿航(他就住我家楼下),估计要等他磨蹭个二三十分钟,时间可能刚好,或者迟到几分钟。
  你可能会问我,为什么不直接打个电话,让他提前准备准备。嗯,这确实是个“效率”的做法,不过我有两点理由:一是,他不会接我电话。最近几个月我打了好多个电话给他(前段时间我在外面打工没回来),他都不接,发了信息也不回。起初我以为他只是“忙于公事”所以一时没看见,但一次、两次不接,三次、四次不回,我甚至一度怀疑他人间蒸发了。我回来后当面质问他是什么意思,他表情看起来毫无波澜,好像这完全不值得做任何回复,他说:
  “我看不出有什么好回的,你真的‘有事’,自然会来找我。”说“有事”两个字时,他故意加重了语气。
  好吧!我承认他说的是事实,我的确没什么“正事”找他,只不过是偶感无聊时想找个人聊聊天而已。
  第二个理由是,假如他确实接了我电话,但基于上述实情,他会绝不废话地告诉我“不想去”,然后挂掉电话。
  没办法,朋友之间相处总会有一些承让与妥协,谁让我们是朋友呢!而且我也只有阿泉和阿航两个朋友。(当然还有阿泉的哥哥,但我都是看他为长辈的。)当相处时产生的些微分歧让自己觉得“不爽”“不公平”时,我就会提醒自己说:自己混成这副拖泥带水的德性,还有人愿意同我继续做朋友,也该知足了。说起来,我们仨的关系还挺有趣的,一般都是阿泉主动来“维护”我(通过刚才的电话,你应该体会到了),然后我可能又去“维护”阿航,就像一股能量从A传到B,再从B传到C,但是到了C之后就没了,不知是被吸收了还是消散了,反正C没有再传给B或者A。当然我也说了这是一般情况,也就是日常相处时如此,如果(好吧,我换个词:每当)我和阿泉遇到什么真正的“大事”需要帮助的话,阿航会一股脑把能量放大数倍的传回来给我们,要钱给钱,要力出力,或许日常那些“能量”他确实默默地帮我们积蓄起来了吧!
  来到阿航家门前。门铃响了三道才听到有人走近。我往后退了一步,以留出适当距离——他家的大门是向外开的。记得有一次我来找他,走近按了门铃,在等待的间隙自然地低头看了看我的鞋,发现边缘好像有脱胶的痕迹,正欲仔细观察,门突然猛烈而快速地打开了,而我正站在其运动轨迹的范围内,可能还是“最佳位置”,结结实实地捱了一下。
  门,缓慢而友好地打开了。
  “娟姨!”开门的是阿航的母亲。
  “噢,是阿冼来了呀!快进来坐。”她边让我进屋边说道。然后朝着客厅喊:“人按了门铃你没听见吗?也不舍得开一下。”语气带着点埋怨,那种习以为常下的埋怨。
  我循声望去,看见阿航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还是靠近大门的这一边。他平静地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过头继续看手机,没有对我说一个字。不过,我已习惯了。
  “待会儿留下来吃饭吧!我去热菜。”娟姨往左进入厨房时对我说。
  “噢,不吃了!那个,阿泉叫我们去他家吃,刚才电话里都讲好了!”
  “哦,这样。”她好像有点失望的感觉。
  “嗯,是的!我们都说好了,我就是来叫阿航的。改天,我改天来吃吧!”最后这句话貌似有点自作多情。
  “那好吧。”
  我走过去挨着阿航坐下。看着他那鸡窝似的一头巢发,握着手机双手的指甲缝里满是乌黑色填充物(这我熟,我愿意的话甚至能分析出那里面是由哪几种“主要成分”构成的),从衣领部位散发出一种混合了汗液和某种酸腥的气味,我害怕自己经不住此等芳香的诱惑,便稍微往左边挪了挪。
  “走,阿泉买了条鱼,让你去露两手。”我以邀请的语气对他说。
  “自己不会做吗。”他头也不抬地回道。他说话的语气都不像是在问你,这里面带着陈述,带着一丝不耐烦,还有一点点的不屑——我能感觉到——所以我使用了句号而不是问号。听他这么一说,我估计他百分之七十的可能不会去了,所以接下来的一句话我必须“直击痛点”,扭转形式,即使不得不编点儿理由。
  “桓哥想吃鱼。阿泉说他们两个吃不完,叫我们一起,也热闹点。”我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静,就当是真实的第三方转述。
  奏效了。他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中抽离,转过头看了我一眼,说:“等我洗个澡。”然后从容地起身离去。我洗你个……这是我心里话,没发出声。我觉得他应该是想在桓哥面前呈现一个好的精神面貌吧!估计让他去见女孩约会都不会这么在意自己的形象。
  桓哥,是阿泉的哥哥,非血缘关系,比阿泉长7岁。在阿泉很小的时候,大约一岁半时,父母就离异了,父亲不知道去了哪里,他就跟着母亲。母亲再婚,与带着桓哥的后爸生活在了一起。后爸对阿泉很爱护,桓哥对自己这个弟弟更是照料有加,除了后爸偶尔喝醉酒时会大声吵闹,固执己见不听劝说这一丝阴霾外,一家人生活得很和睦。但也就是这一丝阴霾,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越积越多,变成了厚厚的、黑压压的乌云,暴风雨来临了。阿泉12岁时的某一天,妈妈和爸爸外出应酬,爸爸喝了酒非要亲自开车回家,妈妈拗不过,也放心不下,就一起上了车……出了意外,既定的意外。后来,桓哥带着阿泉就搬到了我们这里。桓哥大学没读完,担起了家长的角色,抚养阿泉成人。(阿泉念本科时,桓哥是想让他后面继续读研,但阿泉不同意,本科毕业后就没再继续深造。可能是急于想在哥哥面前证明自己吧!至于我和阿航那个“成人大学”交钱挂名的就不提了,阿航还好,最后本子到手了;我是弄到一半,实在受不了那种形式,就直接退群了,“学费”也不要了。)渐渐地,我们成为了好邻居,好朋友,我和阿航也都是桓哥看着长大的,受益良多。他不仅是阿泉心中的好大哥,同时也是我们心中的好大哥和尊敬的长辈。
  三年前,桓哥有一次坐长途汽车外出时,司机疲劳驾驶,在快下高速的路段变道时与后方的一辆卡车发生碰撞,幸好及时处置,乘客中除个别受到了轻微碰撞,其他人均无大碍。桓哥是个别中的其中之一,撞到了头部。医生说并没有造成损伤,住院观察了几天后便安排出院了。但是从那之后,我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了,桓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从前开朗热情、我们日常活动的组织者、时不时会借着比喻拐着弯揶揄我们的那个他不见了;对比之下变得非常沉默少言,近乎冷淡,仿佛对周围的事物顿然失去了兴趣,甚至连阿泉,连自己的工作都不再过问,整日整日地待在家里,很少出门。有时甚至会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眼中无神地呆望着地板,嘴里模模糊糊反复念叨着什么。(我们又何尝不是呢?)
  我想,这会不会和他内心深处那段不忍再现的记忆伤痕有关,但我没敢和阿泉提起过。
  我们来到了阿泉家门前。
  “你们这做客搞得像坐班一样,卡着点来是吧!”阿泉开门时略带责怪地对我俩说。
  “那个,鱼,鱼做了吗?”我笑着说,直奔关键。
  “我敢擅动吗?”
  “呃,”我转向阿航,敦促说,“快去!”
  他们便到厨房备膳去了。我走到客厅,看见桓哥正坐在沙发上阅读。
  “桓哥!”我走近叫了声。
  “来了,坐。”他微笑着看了我一眼,说道。
  坐下后,我不知道要不要说点什么,又怕打扰到他,正局促中,他却先开了口:
  “四十岁结婚?”
  “呃。”我一下子蒙住了,这个问题好突兀,或者这算是个问题吗?还是他又在“变相试探”我?我思绪在飞旋,想着应该怎么回复比较妥当,既要不显得敷衍,就当做是给自己的回答,也要抓紧时机,不能想太久,难得有一个说话的机会。
  “我——”我刚开口,没说完。
  “你对婚姻是怎么看的?”他又冒出句。
  “嗯?”我在确认自己没听错后,脑海里闪过好多词语:人生大事、传宗接代、爱情归宿(或是爱情新起点)、家庭的起始、成熟的必要条件、人类繁衍……稀里哗啦。但这些都是“客观”的存在,而我自己的“主观”倾向又是什么呢?我思绪回到了几年前,周围人的谈论,母亲的“好客”,又想到了那场争论——不,我不想往这方面想。那我该往哪方面想呢?我依稀记得还是青春男孩的年纪,对这方面也怀有过深深的向往,应该说幻想,现在想起来依旧不觉得太过荒谬和幼稚,还是会占据思想的一席之地。我收回思绪,慢慢说道:
  “缘分,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脸上还是那种温厚的笑容,这笑容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仿佛在透视着我,直至“灵魂深处”,以掂量掂量我说这话的意义何在。(如果能说“意义”的话。)我有点发怵,润了润嘴唇,小心咽了下口水。
  “嗯,三千万,百分之四十五。”他用这两个数值结束了对话,然后继续看书。我没听懂。
  晚饭吃得有些匆匆,一贯地匆匆,除了席间闲谈着那些翻来覆去的话题外,没再多说什么。不知为何,我们做饭与吃饭的用时比例,分配得如此不均衡:买菜、做饭及收拾清洗可能用去一个甚至两个小时,而往往实际吃饭的时间片刻即结束,不知是因为饭菜着实美味可口或肚子已经饥饿难耐,还是饭后有着重要的事项,以至于吃饭的过程这般匆忙。
  桓哥继续看书,阿泉在一旁处理他“未完成”的工作,我和阿航则坐着自顾看手机。我打开浏览器,看了看首页的“热点”排行,通过简短的标题进行“第一映像”选择,看有没有自己想看的。挑了个看得顺眼的点击进去,里面却是纯文字的内容,没有图片、视频,一点儿都不生动,就返回重新挑了一个进去,这次有视频,拖着进度条快进了几下,然后也退出来了,因为视频从头到尾都是第三人称转述的,都没有现场镜头,没什么看法。然后展开“更多”选项,发现也都是些无聊的东西,怪不得点击量低得可怜。想着还是去刷刷短视频吧,比较有趣。一进去就是我为之神往的“纯欲天花板”系列,真棒,还是它懂我!不过美中不足的就是“效果增强”太过了,缺少“纹理”的呈现,就有点显得不太“真实”了。不过问题不大,毕竟不能要求太苛刻了,对吧?然后看到一段特别搞笑的画面:一条小桥上,是乡间架设在河岸上那种没有护栏的小桥,一只土狗冲着对面的行人狂吠,边叫边往前挺进,好像要声明这是它的地盘似的,它继续仰着狗头乱叫乱跳,突然一脚踏空,掉进了河里……真是太搞笑了!这只蠢狗!
  “冼!你能不能小声点!”阿泉嚷道。
  我才反应过来刚才太沉入忘我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系屏幕间,忘记了旁边还有人在看书和工作,便把声音关小了点,继续看别的。
  “阿冼……”
  哈!这个蠢货,赶紧上啊!在后面慢吞吞的——我又看到视频里有段画面,忍不住评论几句。
  这时我感觉到旁边有人踢了踢我的脚,是阿航,我疑惑地看着他。
  “桓哥叫你。”他小声对我说。
  我旋即看向桓哥,他正看着我,脸上还是那种平静的笑容,不知道他这样维持多久了。我就说感觉刚才听到有人叫我来着。他合上书,轻轻拍了拍右手边的位置,示意我过去。
  我等着他开口。但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没说话。我心里暗自叫苦,怎么老是搞得莫测高深的,之前不是这样的呀!我甚至都有点儿尴尬了。
  “现在这种媒介形式挺普及的?”他好像终于思考完了,问我道。
  “嗯?”我没听明白,什么媒介形式。
  他眼神看了看我的手机。
  “哦,这个呀!”我如释重负,“对呀!这种视频的形式现在挺受欢迎的,特别方便,你只要打开手机就能看见,而且无论男女老幼,都能找到符合你口味的内容。你可以把每天生活中的点滴拍下来,感到开心的事情、有趣的场景、值得记录的地方,都可以发上去,分享给大家。你也能知道周围的人、认识的人在干什么,发了什么动态,然后点个赞,留段言,这不也就促进了联系嘛!你看——”我说到兴头上,正准备给他演示下操作步骤,忽然转念一想:他虽是长辈,但其实还并不“老”,这些操作他肯定知道的。然后换了个方面继续说:“上次去我二舅家,他那小孙子才在上三年级,那玩得比我们滑溜多了!还说了句话“考验”我,我没听懂,还以为是某句古代谚语之类的,后来才知道是现阶段流行词的汇编,哈哈!他们这一代比起我们这一代,接触这些的时间又更早了,而且小孩子对这个的适应性又很强,你都不用怎么教他,自己捣鼓捣鼓就明白了。”
  “嗯,”他笑着点了点头,“阿冼。”
  “嗯?”我依旧笑呵呵的,还处在刚才叙述的兴奋中。
  “我有一点想法,可以作为你刚才的补充,不知道,可不可以和你聊一聊?”
  “嗯?哦,当然可以呀!”我调整了下坐姿,回道。
  “嗯,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欠缺充分的考虑,所处的立场也不够中肯,切入的视角也不够准确,个人的——”我打断了他。
  “桓哥!要说什么你就直接说嘛!你这样一大堆开头搞得我,”我回头看了看阿航他们,“呵呵,搞得我怪紧张的。”
  “好……”他顿了顿,继续说下去。
  请你原谅,由于他后面说的话篇幅过长,我对此的认知也不够全面,无法把其内容完整地呈现出来,权且凭着自己的理解试做转述:
  ——他说,随着社会经济、科技等各方面的发展,人们的生活水平逐渐提高,虽仍存在贫困群体,但整体向好。人们有了更多的闲暇可以去满足也许是与生俱来的好奇心、“求知欲”,而这正好与现在高速发展的互联网信息媒介一拍即合。我们日常获取信息的媒介形式经过了报纸、广播、电视,再到现在的互联网信息平台,渐趋完善。如某地发生了某事,顷刻间即可传输而至,至于顷刻间是多久,也许是一小时,也许是数分钟,某些情况下甚至能达到数秒钟。再也无需苦苦等待,再也无需忍受漫长的延时。你只需接入网络,就会发现无以计数的海量信息早已静候多时,只待你的查阅。但即使一天给你25个小时,你也无法能看之分毫。而后,‘信息’似乎是看出了你的时间不够用,便主动‘投怀送抱’,如万马奔腾般直接朝你冲袭而来,只为了你能多看它一眼,而你却是更加地应接不暇。慢慢的,它又看出了你的‘难处’,为了极力减轻你‘日理万机’的负担,它开始将自己彻底打散,彻底精简,‘取自身之精华而去之糟粕’,考虑到你时间宝贵,便以仅仅数秒而过的视频画面的方式重新传达给你,不用你再去逐句阅读那些密密麻麻的字了,如此以确保你的单位时间获取率达到最大。而且,逐渐去除了那些需要让你费脑子思考、校对甚至额外查阅和记忆的信息,多以能令你感到即刻开心和愉悦的信息为主。你无需知道过多的前因及后果,笑就对了!
  ——然后他给我打了个‘温泉’的比方。每个个体也渐渐开始将自己生活的点滴、对事物的感悟相应地记录下来,传输至网络之中,以与人‘分享’(就和我上面和他说的差不多)。随着越来越多个体的加入,越来越多关于‘个体信息’的涌入,整个信息之网变成了一个无比庞大、多姿多彩和其乐融融的“温泉海洋”。人们“浸泡”其中享受着无限的欢愉和满足,进而开始长久地遨游其中,依恋其中,再也不愿出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有的人就完全以‘温泉’来获取信息,来认知世界,对‘温泉’以外的事物除了不得不做的经济活动外,其他的均不予理睬——原来信息不对称所引起的隔阂,现在由于海量的数据交互、无以计数的信息存储及更新而被打破,但与此同时,在这浩瀚无际的巨网中,又形成了另一种‘个体获取’与‘专业分析’之间的信息不对称。
  听到这里,我和他说,每个人有属于每个人自己的生活方式,不能说你认为的就一定好,别人的就一定坏,这么说好像有点太那个了。
  ——他继续说,由于长久的“浸泡”,“池中之人”的视线受到了一定的局限,潜移默化中接受了一种“隐性意识形态的灌输”,即思维活动及观念体系的隐性灌输。如认知的逻辑习惯由原来“1、2、3”式的顺序连贯性,变为了“7、39、-2、108”式的无序堆砌性。你所“知道”的,仅是它所让你“知道”的,所听、所看、所知完全由其调配,愉悦的成分占多少、适当伤心的成分占多少、顿然愤怒的成分占多少、一丝困惑的成分又占多少,也就是喜怒哀乐全由其说了算。鉴于已经完全适应了“温泉”的水温,便自然而然地认为所有这一切只不过是自己主动地“消遣”与“选择”,当然“心中有数”“自有分寸”,然实则与“真相”相去甚远。
  ——值得提出的是,是否有考虑过那些“池中之人”都是哪些人?有男人,有女人,不错,还有老年人、中年人,还有——孩子!孩子是未来的根基,未来的世界会由他们去建设,未来的和平会由他们去守护,未来的科技会由他们去创新,未来的责任与担子也会由他们去扛起——可是,在“温泉池中浸泡长大”的孩子们,他们的双肩还能扛起这份并不“轻松与愉快”的担子吗?
  转述完毕。接下来是他的原话:
  “当然了,我在这里并不是断言也无法断言这种‘情况’一定会出现,我只是基于个人的推想,提出一种开放的可能性:在数以亿计的人群中,会不会有生活在某个环境下,处于某个年龄阶段的某些群体或个体,因此,而受到了一定的影响?这是我想表达的。”
  结尾,他说道:
  “当你进行了这样的一番思考后,再回过头去看待这种形式,注意,我只是说关于你自己和这种形式的联系,并不涉及他人,更不能代表该形式的整体,仅仅是对你而言,会不会产生属于自己些许新的看法呢?”
  他说完了,我沉默了。老实说,我没有想过这些,应该说想过一丁点儿,但是没有这么“大”。这似乎达到了一个高度,一个我只能驻足遥望而无法攀登,也不敢攀登和不愿攀登的高度。
  我有好几秒钟竟忘记了呼吸。保持着双腿分开,身子往前佝偻着背,双手肘抵在膝盖上方,手捧捂着嘴的姿势。有点像法国雕塑家奥古斯特·罗丹创作的《思想者》那样,不过我是两只手。脑袋里思绪混杂,眉头不自觉地往内深蹙——感觉中间的肉都被挤得凸了起来。我也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可能那样子看起来会觉得带了三分痛苦和五分困惑再加上二分茫然吧!调整了下呼吸,摆了摆头,发现阿泉和阿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坐到了旁边。
  回家的路上,想着刚才的谈话,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想要马上做点什么事情的冲动。想从桓哥的话语中寻觅一点启示,我一段一段复述,逐字逐句咀嚼,但他的措辞那么严谨,那么小心翼翼,每段话都加了很多限定词作为前提,让我不得而知。继续思考下去,竟然发现那些限定词如有生命般扭动了起来,一个接一个地跳出了当时的语境,跳出了对话框,然后首尾相连组成了一条捆仙索,将我如即将脱缰的野马般的冲动牢牢地束缚住了。
  我看了看旁边的阿航,一脸的慵懒与满不在乎,好像刚才的一切在他心中未曾荡起一丝波澜。难道是他的思想过于深刻,以至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
  “诶!你有什么感想?”我问他。
  “你问我?”
  “嗯!”
  阿航沉默了下,没有马上回答。他继续走着,皱着眉低头看着脚下这条小区的主路,接着视线逐渐拉远,一直看到前面的尽头,路从那里拐了个弯通向大门。然后他说了句相对他平时来说算是很长的一句话:
  “你看到的、听到的,是不是真的就是你所看到的和听到的,是不是真的就是你想看到的和想听到的,是不是真的就是你应该看到的和应该听到的,你所关注的,是不是真的就是你想关注、要关注、必须关注的,还是‘被让关注’的。”
  “应该是想让我们确定这点吧!”他停顿了下,加了这句。然后自己先走进去了,留我一个人站在路中央。可能是为了烘托气氛,空中下起了雨(或许是一直都在下,只是我没注意到),细雨飘飞洒落在我的头上、脸上和手背上,我仰头望向夜空,透过路灯映射下影影绰绰的雨点向上看去,不见月色和星光,只感到一片浑浊,就像我脑袋里的东西一样浑浊。
  我忽然感到一种陌生感,怀疑自己是否认得面前这个人,仿佛这个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他。或许,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认得过谁。又或许,每个人原本就有很多个“面”,但由于时间、场景、心态等诸多限制,往往展现出来的只是其中一面,而我们就以这仅有的一面来认识对方,来理解对方,久而久之便把此当作了完整的面。当某一天,对方的其他面展现出来时,我们自然会有所“反应”,或许愤慨、或许心痛、或许惊奇、或许无助,多的是指责和埋怨,少的是理解与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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