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故人

　　叶一慢步走向屋外，身上散发着刚才和猎妖师战后的杀气，黑衣人一行下意识的让开道路。待他刚走到门前，身后的几道剑锋呼啸而至，此时叶一已经站在街道的正中央，让他们斩了个空。所有的人都没有看清叶一是如何到街道中央的，刚刚明明还在他们的眼前。
　　街道上的人皆尽数离去，毕竟谁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黑衣人从屋外涌出，出手倒也干脆，也没在说什么狠话。叶一迅速与十几人缠斗在一起，不过他们的身手实在一般，连江湖上的三四流的剑客都比不上，修为稍微好一点儿的也就是领头的。没过几招便将十几个黑衣人点了穴道立在了街上。
　　“小心！”在叶一胸襟前的妖萝惊呼一声。
　　叶一还没来及反应便见十几道剑气扑面而来，剑气不偏不倚的从黑衣人中间穿行而过。他瞬间凝结真火盾，硬生生的把十几道剑气受了下来。
　　“来的人很厉害，你自己要小心。”妖萝探出头关心道，又把头缩了回去。
　　空气中异常的安静，洁白的雪花没一会儿就落满了众人的身上。叶一和黑衣人一行一般一动不动，任由雪花堆积。六剑雄站在门前，剑一叹道：“高手!叶兄弟这次只怕凶多吉少了。”
　　“大哥我们真的就这样看着什么都不做吗？他好歹也救过我们的性命。”剑二不平道。
　　“林家我们开罪不起不说，就是眼前藏在暗处的高手也能一招把我们灭了，叫我们如何帮。”
　　叶一也是惊奇，在此处还能碰见这样的高手。老头子说的没错中州高手众多，暗处之人的修为在叶一之上，却又迟迟不动手，不知是何意。眼下又不敢妄动，他还刻意隐藏了自己的气息，让叶一感知不到他的位置。
　　“你不出来我可走了！”叶一向周围喊道。
　　依旧没有动静，叶一索性往前走了几步，又是一道凌霸的剑气拦腰斩来。叶一身体向后弯折，躲了过去，街道两旁的房屋齐齐斩下。此时叶一的上空忽然出现一个白影，剑身寒气凛冽，周围的房屋迅速结成冰块儿，连雪也凝结在了空中，似有冰冻天下之势。叶一迅速幻化出一把火剑，催动烈火真气，解了周围的寒气。六剑雄在寒气未冰封之前便早早的脱了身，不见了踪影。剑锋刺下，叶一用火剑接上这一击，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声响，叶一手中的火剑应声而断，断痕处还带着冰屑。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断掉的火剑又恢复过来，白衣人站在了他的面前，提剑冷冷的看着叶一。
　　叶一这才把白衣人的样貌看得清明，白衣，白剑，白发，相貌清俊，竟看不清他的年岁，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冷。
　　白衣人道：“洛家？你是洛家什么人，以你烈火诀的修为在洛家绝不是泛泛之辈。”
　　关于烈火诀的事情叶一也颇为头疼，几乎每次出手都要说自己是洛家的人，可自己明明和洛家没有一丝的联系。若说有联系，也是六年前在碧落海遇见过洛琪，六年已经过去，据说他已成婚，渐渐的接管洛家的事物，也没怎么出底狱城。
　　“我不是洛家的人。”
　　“此解释倒很牵强，外人修习烈火诀不过风界，你的修为已经到了灭界。罢了，今天就让我见识见识洛家的烈火诀到底有多厉害！”
　　白衣人说罢，向叶一奔来，身上居然不沾染一点雪花。速度之快，让叶一只能吃力的抵挡，每一次迎上白衣人的攻击都需要重新幻化出新的火剑。若是翟一方那样精粹的火剑，叶一也不至于如此狼狈。白衣人的剑锋愈来愈快，剑锋中又夹杂着凌厉的剑气，旁边的房屋更是遭了大霉，剑气过处，或拦腰或竖斩都是被齐齐斩开。即使是给造成如此强大的压迫力，叶一感觉白衣人白没有用全力。步步紧逼，叶一的双手渐渐生出了冷汗。
　　自己一人，叶一当然可以逃走，可眼下还有朱飞。使出神心奥妙绝还有一战之力，不到万不得已，叶一不会用。就在叶一刚准备祭出剑气的时候，远方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喝声。
　　“可以了，逆水！”
　　逆水带着强大寒气的剑精准的停在叶一的额头前，不在往前。风雪中一穿着紫色貂裘的女子缓缓的向叶一走来，待走进了他才看得清明，原来是她！
　　“我道是谁有天大的胆子敢于林家作对，却原来又是你。”林雪薇娇艳带着桃花红的脸庞有些生气，“把我打昏就那么好玩儿吗，只要我现在一声令下，今天你就得死在这儿。”
　　“雪薇。”叶一喊道，没有料到会在雪国遇见她，当初在慕山城也是不想牵连她，难道她心里会对此如此挂恨？
　　听到雪薇二字，她的面色缓了好多，甚至还有些欢喜，“还算你有记性！”她又对逆水道：“这个人是我的朋友，把剑放下吧。”
　　“把妖萝给我。”逆水道。
　　叶一却不屑的笑了笑，打不过他是事实，要因此而违背心中的意愿还不如死在他的剑下，“刚才的打斗就是为这妖萝，要是给了你，我不是白打架了吗。”
　　逆水神色严峻的看着叶一，道：“你是在找死么！”
　　叶一坚持道：“这句话我已经听腻了，说不交就不交，好像我刚才也没败下阵来吧。”
　　“好了，逆水。”林雪薇走到叶一身前，“既然你这么喜欢这只小妖兽就送给你了，不过作为补偿，你要陪我一段时间才行。”
　　叶一皱眉道：“一段时间是什么时候，一天两天，还是一月两月？”
　　林雪薇的眼中有些淡淡的哀伤，只道：“我们只是同路而已，等到了康乐城你可以自行离开，我不会拦你的。”
　　叶一道：“好！”
　　“不成，小姐！”逆水道，“我们此次出来就是为此，老爷交代要把妖萝带回去。”
　　“行了，”林雪薇有些不耐烦，“我爹哪里我自有交代，不会牵连于你，放心就是。”
　　林家的势力有多厉害，叶一以前没有体会到。在海上时仗着翟一方是海上霸主的地位可以肆无忌惮的横行，到了中州才知道远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天玄所有和他说的话，都得到了印证。即使是毁了一条街道，伤了几条人命，赔偿些财物雪国便不再追究。就连他这个罪魁祸首也可以跟着林家的车队离开柳城，一想到林雪薇从探云岛开始对自己态度急剧的转变，叶一隐隐约约感到有些担忧。
　　离开柳城，朱飞照着叶一的意思把猎妖师安顿好，身上的金贝也都与了他，跟着林雪薇倒也不愁吃喝。眼下找寻翟紫月才是要紧事。
　　庞大的车队浩浩荡荡的行驶在雪原上，叶一和林雪薇同车，车上也就是一车夫。雪车铺金雕玉，豪华至极，就是雪国之主出行也不过如此。走了半日所行的路程还不如叶一一时辰的脚程，看得叶一只能干着急。林雪薇侧卧在学车上小憩，似乎知道叶一心里的着急，故意气他似的。
　　午膳时，车队都远离了林雪薇的雪车，围城了一个圈。婢女拿着几个精致的食盒走来，把菜肴呈上后就退了下去，只剩下叶一和林雪薇在雪车上。
　　“几月不见，你好像瘦了，快尝尝我家厨子的手艺如何。”林雪薇说着给叶一斟上一杯酒。
　　叶一的心思哪里在这上面，“雪薇，照这个行程我们不知什么时候才到康乐城。”
　　此语一出，林雪薇的手顿了顿，嗔道：“我就这么的让你讨厌，一刻都不愿与我在一起吗。”
　　“不是讨不讨厌，丫头独自去了，我担心她，以她的性子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丑丫头吗，”林雪薇的眼神有些迷离，喃喃道：“你何曾这样关心过我，你若去了，万一路上我遇到了危险怎么办。”
　　“逆水的修为中州还没有人能自信胜他，有他护你胜十个叶一。”
　　“哼！此刻我需要的只是你一个叶一，我违背父亲的意愿帮你，你可知道为何？”林雪薇独酌一杯，凄迷的看着叶一。
　　“不知。”
　　“从小我便没了母亲，父亲只有我这一个女儿，出于对母亲的爱，他一直没有再取。所有的爱都给了我，包括我的婚姻他也给我寻一个最好的夫家。当今中州，没有人不想与我成婚，他们爱的不是我，而是林家的天下。碧落海时，你救了我，我还咬了你，那时我便记得你，你可知。”
　　不知不觉林雪薇已经喝了半壶酒，小妖萝也不知道何时从叶一的身上跳了出来，坐在桌台上大吃。时不时的还左看一下又看一下，看不懂他们在干什么。
　　林雪薇在端起一杯酒的时候，叶一轻轻的抓住了她的手，道：“雪薇，你喝过了。”
　　“哈哈，是喝过了，原来我一直醉在梦中。”林雪薇放下玉杯，缓缓起身，看着下雪的天空，茫然道：“丑丫头去了康乐城，你跟着我，到时我保证让她毫发无损的出现在你的面前。”
　　叶一猜出了翟紫月去了康乐城，付家高手如云，丫头一人前去偷剑必讨不了好，“你怎知？”
　　“你什么都不知道，又何必再问。她想偷明德、太冲双剑，断剑明德在付家，太冲是雪国主母的配剑。我敢说，当今中州，除了我爹，只有我能帮你。”林雪薇傲气的说道。
　　叶一深吸了一口气，“你帮我，需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林雪薇看着前方朦胧的雪，“带我去远方看看吧。”
　　“好。”
　　一紫一黑从华贵的雪车中飞出，林家的侍卫看见纷纷准备追上去。逆水看了一眼，道：“都原地等待！”
　　朱飞在另外一雪车上大吃大喝，什么都不知道。
　　付家书房。
　　一花白头发老者正在书桌上用毛笔练习者书法，偌大的白纸上写着一个静字。
　　“孙儿付寒求见。”
　　书房外付寒跪在雪地中，声音浑厚。
　　“进来！”书房的门自动打开，付寒走进书房，立在老者的面前。
　　“查到没有，是何人闯进庄中？”
　　“没有。”付寒的声音有些低沉，对老者很是尊敬。
　　“在晚辈中，你是翘楚，既然你夺得金令，接下来的三年家里的大小事务都由你来定夺，不必诸事都向我汇报。”
　　付寒行礼道：“来人似乎在庄中寻何种东西，而且我也和其中两人都交过手。一人修为一般，轻功却好的紧，本来已将他禽住，却又杀出来一人，徒手从我、二叔、三叔手中将人救走。此人修为太高，我们不敢前去追赶。”
　　“庄中可丢失了什么东西？”
　　“没有。”
　　老者继续写着书法，道：“知道了，寒儿你先退下吧，加强庄里和城中的戒备。康乐成是重城，林家小姐要来你要好生款待，你现在也算是城主，凡事多掂量掂量。”
　　“是，孙儿告退。”
　　康乐城在雪国东，是东面经济最繁华的城市，与主城的雪城共称雪国双珠，一东一西，遥相辉映。单单就康乐城而言，江湖上有名的门派就不下数十家，门徒又众多。雪国主母让付家管理此城实在是英明。就付家的威望与实力，城中的门派也得给几分薄面，付臧的名头还是让他们有些害怕的。
　　康乐城中的酒楼数不胜数，但凡想在这样的地方立足总得打出个名号来。名号的大小决定了排名，排名代表了什么，代表了那些高官巨贾的身份和地位。去了那些排名低的地方，让那些人觉得不免有失身份。
　　林家的车队花了近四日才到康乐城，进城那天，迎接的人排出的几里路，站在冰天雪地中一动不动。传闻雪国人耐寒，叶一这次算是见识到了。城门口站着是付家的人，老一辈不愿前来应酬，只有付家的晚辈四人，大公子付冷，二小姐付霜，三公子付寒为首，四公子付冰。这样的礼节，称得上是雪国主母级别的待遇了。林雪薇对于这样的应酬也算是轻车熟路，既然是大家闺秀，自然不能折了林家的面子。
　　离城门前远远的林雪薇便下了雪车，步伐优雅的走到城门。叶一走在她的身侧，本来他站的位置应该是逆水的，此刻由他代劳。
　　付寒一向心高气傲，此次也放下架子，面带微笑行礼道：“家主身体抱恙，不能前来，就由我们兄妹四人前来迎接小姐，还请见谅。”
　　林雪薇也回礼道：“付公子哪里话，中州谁人不知付家兄妹四人都是俊杰翘楚，此次能前来迎接贱身，已经是贱身莫大的荣幸，接下来几日就叨扰公子了。”
　　从叶一一出现，先是付寒有些惊奇，在七英镇见到的几人居然是林家小姐的护卫，人当真不可貌相。付冰倒比他哥哥自在，见到叶一只是微微点头一笑。
　　“今日我已包下康乐楼为小姐接风洗尘，城中的宅院已备好，小姐的随行可先行去，饭菜也已备好。”
　　“有劳公子了。”林雪薇道。
　　付寒随即拍了拍手，八人壮汉抬着一顶轿子前来，林雪薇牵住叶一的手上了大轿，丝毫不顾及众人羡慕的眼光。叶一却颇不自在，但碍于林雪薇的面子，还是跟着上了去。叶一是个护卫，坐在轿中的人应该是付寒，可付寒在轿子一侧跟着，此刻的心情可想而知。一路上最繁华的街道都关了门，只有康乐楼开着，他们今晚也只服侍一桌客人。
　　早早的，康乐楼所有的人都站到楼前，前来迎接的是康乐楼的老板，面色和善，是个十分圆滑之人。
　　他笑道：“林小姐大驾光临，小店三生有幸。”
　　林雪薇没有理会他，在付家四人的陪同下她进了楼。叶一站在一旁看着老板只觉好笑，他这楼若是小店，其他的酒楼怕连他的茅房都不如。机关道往上而行，待机关停了下来，叶一才看得清明，这里是顶楼，空旷的空间，头顶能看见天空飘着雪，雪花一丝的都没有落到这个空间来。脚下是一整块武陵木，这么大的树方圆几十尺，要长成多少年才有这样的规模。这里的设计奥妙之处在于这整块儿武陵木的中间是一小块儿散发着微热的石头。虽然是一小块儿石头，却能保持这空间的热力，连雪也无法落下来，原理和兵械城是一样的。
　　早在来康乐楼之前这里的老板便得到了消息有几人入座。叶一林雪薇二人，付家四人，共六人。晚宴的座椅也备置的周到，林雪薇不知是故意还是如何，总是让叶一坐在她的身边，付寒虽有怒意却也不好发作。叶一也隐隐约约感到了付寒那杀人般的眼神，吃了些东西变找借口走了，反正这样的酒吃的也不痛快。至于林雪薇的安全从来都不用他护着，逆水此刻定在某处看着，他不会把林雪薇的安危真正的交给他。
　　走的时候叶一向康乐楼的老板打了招呼，等林雪薇回去的时候不必等他，稍晚他只会回来。
　　叶一沿着街道一直走，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冷清的厉害。康乐城这么大，要寻一个人的去处实在也不容易。越走越远，叶一也不知道到了哪里，一路上一处吃酒的地方都没有。好在在一冷落的街角闻到了酒香，酒不是很好，不知为何叶一今晚很想喝酒，就着这雪中的月色，这难得的安宁。
　　“清风醉？”叶一自语道，“且来看看你这酒醉不醉人。”
　　“客官，要吃点儿什么吗？”叶一走进小店，也算不上店，就是一间简单的房屋，大厅里摆上三四个桌子，如此而已。
　　叶一问道：“有好酒吗？”
　　“有，有，我这里的酒远近闻名的清风醉，就是说风把我店里的酒香一吹，街上的人闻着都能醉去。”掌柜无不夸张的说道，这吹嘘倒是过了。
　　“把酒上些来，在捡几样店里的拿手小菜。”叶一道，看得出这酒家的生意一般，其他处若是到此时早就门庭若市。
　　掌柜先上了两壶酒，叶一直接拿起一瓶便先喝了起来。一口酒入肚，才发现坏了事，小妖萝好像还在康乐楼的宴席上，从认识她开始就一直贪嘴，想想也就算了。叶一心想，既然林雪薇把小妖萝与了他也不会再反悔拿去，待着也就待着。
　　这酒还真是一般，可惜了清风醉这样好的名字。叶一勉强的喝了半壶，一位面黄瘦弱的少女端着菜肴走了上来，她的衣衫甚是单薄，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中叶一借着灯光可以看见她冻得通红的双手。
　　“姑娘可是重病在身？”叶一问道，看见这样凄惨的女子心里也难免会生出同情之心。想来这女子也不会是掌柜的女儿，否则也不会这样的狠心。
　　少女不语，低着头走向了后房。稍微吃了些酒菜，叶一便吃不下去了，心叹，这样的小店还能维持下去很不容易，饭菜也不可口，酒也配不上这样好听的名字。
　　“掌柜的，结账。”叶一喊道。
　　“嘿嘿，客官，一共是七十五铜贝。”掌柜的笑道。
　　叶一在腰间摸了摸，才发现身上分文没有，掌柜的面色有些难看，大有好不容易开了张居然是个吃白食的家伙的意思。“咚”的一声，叶一把一张金令仍在桌上，道：“此物先放在这里，明日我拿钱来取，对了，把刚才上菜的那位姑娘买些御寒之衣，天气寒冷，一个小姑娘怎能受这样的苦。”
　　这金令身为雪国的子民无人不知，生在康乐城更知道这代表什么。这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在茫然的徘徊中叶一已经走出屋外，消失在黑夜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