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鬼魅

　　“五年前，我和我的几个兄弟听闻东滨各处都有妖兽为祸一方，我们便去查看，发现都是同一种妖物，似怨灵的鬼魅。他们食人的精血，死在他们手上的人都无一例外变成干尸，而我的手臂也是拜他们所赐。”
　　“那你们查看到什么？”翟紫月问道。
　　“没有。”半面神紧紧握着拳头，手背上和脖子上的青筋爆出，“我们追查到东滨曾经与苍梧交战的地方，那场战役是发生在十年前，及其惨烈。双方都葬送了十万人在在那里，鲜血浸透了土地，那里现在的土都是红色的，至今白骨皑皑，寸草不生，人称白骨原！”
　　“白骨原……”叶一喃喃自语，“那这白骨原与这鬼魅有何干系？”
　　半面神道：“五年前，白骨原出现一条大裂谷，深不见底，鬼魅就是从这里出来的。我们当时不敢妄动，就找来江湖上的朋友，猎妖师和剑客，他们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在江湖上排的上名号的。我们一行三十人带着装备准备到大裂谷中一探究竟，刚下到一半就出了事情，我听见下面先喊了一声：‘快上去！快逃！’然后就听见一声声的惨叫。我当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从谷底涌上来的阴气带着浓烈的血腥味道让人根本无法保持清醒。我一见事情有变，当即用土遁术潜入岩壁中，只是这条手臂没有来及拉进岩壁，被黑暗包裹，那一瞬我的手臂痛的我昏厥过去。醒来的时候，岩壁只剩几条空荡荡的绳子，我也捡回了一条命。之后便在东慕关这里当雇佣兵，没有我们那些商人根本没有办法活着在路上度过夜晚。我劝你不要去，这几年在那里丧生的和你们一样年轻的剑客和猎妖师不在少数。自以为天下无敌的人，一般都会短命。话虽然不中听，但作为过来人，不要去！谷底的妖物，是你们无法预知的。”
　　叶一站起身笑道：“谢谢半面神大哥，我虽然不能像猎妖师一样以降妖除魔为己任，但假如侥幸能除掉这妖物，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半面神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好自为之吧。”
　　“请问这附近那里有不花钱就能住的地方？”叶一问道。
　　“往前再行两里路就有一个破庙。”
　　“谢了，”叶一道：“话说门口放着鸡干嘛。”
　　“动物对危险的感知是最灵敏的，他们会提醒你危险什么时候来。小兄弟走的时候可以带走两只，他们会帮你的忙的。”
　　“哦！非常谢谢。”
　　叶一和朱飞两人走到门口看鸡，还特意选了两只肥的。
　　翟紫月走到半面神的面前，把脸上的印记给他一人看，问道：“请问前辈知不知道这印记是什么意思，您见多识广，若知道还请前辈告知。”
　　半面神认真的看着，这印记和刺青不同，他的刺青只是为了把一些力量封印在图文中降妖的时候可以有很大的作用，“抱歉，小姑娘，这个我不知道，印记很特殊。不过我在落冥国的一些古迹见过与这些相似的文字，你可以到那边去看看，可能会解开你这印记之谜。”
　　“谢谢前辈。”翟紫月把印记重新盖好，走出客栈，两人已经坐在马上等着她了。
　　朱飞抱着两只鸡，问道：“老大，你刚才在里面干什么？”
　　翟紫月道：“管好你自己的事，我做什么事情还要给你汇报吗！”
　　朱飞自讨没趣，便走开了。
　　“走吧，”叶一说道，“到前面的破庙去休息，明日就动身去白骨原。”
　　出门来，叶一忽然看见前面有个熟悉的身影，待他追赶去，却消失不见了，叶一自顾赶路，也没有理会。
　　三人行了两里路，找到了半面神口中的破庙。这是这破字儿太突出了，房顶没有几片儿瓦是好的，木栅横着到处都是，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周围都是荒草树木，没有一点儿生气。
　　叶一看了一眼，不想说话，感觉半面神在报复他。
　　翟紫月道：“看来我们今天要露宿荒野了。”
　　“谁说不是呢。”朱飞失望的说道，“要不我们还是回去看看，现在天气冷，和那些人挤在一个大厅里感觉还是满热乎的。”
　　叶一下马，天马上就要黑了。行走江湖，不可能每天锦衣玉食，风餐露宿是少不了的。
　　“朱飞，你去把两只肥鸡处理一下，等下我来下厨。”
　　“处理？”朱飞问道：“你的意思这是我们的晚餐？二当家，这个不行，半面神不是说了，这两只鸡能预知危险，怎么能吃呢。”
　　“本来就是拿来吃的，你以为这是海上，周围要打个野哪里有那么简单，活着的东西估计都成干尸了。”叶一就近找了个平坦的地方，躺了下来。
　　三人吃完两只鸡后天色已经黑了，叶一睡觉之前在周围布了一道结界，在几人中间生起火，马匹当然也在结界内。朱飞开始死活不敢睡，这下呼噜声大的出奇，抱着两百张纸符比谁都睡的香。
　　叶一坐在地上打坐，夜色已深，原本晴朗的天空，被乌云渐渐的遮盖。带着浓厚的血腥味儿的阴气从南面儿飘过来，马匹开始变得不安，想要挣脱缰绳。叶一睁开眼睛，透过光看着天空外，被一片死寂的黑暗笼罩着。黑暗中，有无数只鬼魅飘荡着寻找着活物的气息。
　　“嘶……。”几声痛苦的尖叫声传来，几只鬼魅看见活物兴奋的冲下来，撞在叶一的结界上，吃痛的叫着。
　　天空中紧接着来了上百只，接着便是不计其数的鬼魅围着结界转动，他们是想吸食活物，却无法进来。叶一站起身认真看着这些鬼魅，魂魄应该就是他们的原身。一个个飘荡在空中，似黑气一般，有着实体，有着人一般形状上半身，下半身却是拖着一条长长的黑气，最大的特征就是有着一张张扭曲着空洞的脸。
　　“数量真的相当惊人。”翟紫月站到叶一的身边说道，“必须杀了他们吗，这样他们就魂飞魄散了，在不得转世为人。”
　　叶一拿出白天在集市给他的那张纸符，往空中随意一扔，只见落在鬼魅的身上便出现一道电光，惹得他吃痛的一嘶叫，纸符便在空中燃烧成灰烬。
　　“半面神五年前在大裂谷那里看到的应该就是鬼魅，二十万士兵的鲜血唤醒了谷底的某个东西，可以控制怨灵，把他们变成吸食人精血的妖物，也就是鬼魅。又过了五年之久，那个妖物演化成什么样子，都是未知数，我一定要在白骨原的裂谷下面去看看才知道。至于这些鬼魅，虽然没有自己的意识，但数量太庞大了，不好对付。”
　　叶一坐了下来，道：“丫头，早点儿休息，我的结界他们是进不来的。”
　　翟紫月应了一声，回身躺下。
　　次日，三人接着赶路。
　　从东慕关到白骨原，大概有一个月的时间，路上有没有耽搁那就说不准了。
　　往南行了五日，叶一几人才到东慕关的之后的第一个城，名曰德阳城。
　　守城的卫兵松散的很，居然公然在城门口支起了桌子玩儿骰子，几人站在路上明着要钱，给钱了才能过。进了城内，三人目瞪口呆，除了进出城镇之外的商人，街上空荡荡的。放眼望去，窗户紧闭，贴着纸符。街上几乎家家户户开的都是客栈，青楼和酒楼自然不在少数。来往的都是富商巨贾，若没有出现鬼魅之前，这里的繁华可想而知。一到夜晚，每个人都早早的睡去，每天都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
　　叶一策马走到贴着满是通缉和公告的墙前，认真的看着每一条信息。
　　“采花大盗，赏金1000金贝。采花大盗，赏金1500金贝。采花大盗，赏金1万金贝。”朱飞念道，“这不是采花大盗，就是强盗的，相还画的这么粗糙，谁认识，再者说这东滨的黄花大闺女都很危险，我甚是为他们担心啊。”
　　翟紫月看着公告，没有理会他。不过新的公告到是很有意思，全都是惠民政策，看来东滨的执政者良心还在嘛。
　　“这个，二当家，不得了。”朱飞叫道：“天降大难与我东滨，鬼魅横行，屠我乡邻。求得猛士，斩妖除魔。王必定厚谢，高官厚禄，为君而备。”告示上还印着‘东滨王玺’，“老大，我们除了鬼魅之后是不是可以当大官儿了。”
　　叶一道：“大官肯定有的当，我可让你日夜伴王左右。”
　　朱飞笑得合不拢嘴，问道：“多大的官儿？”
　　翟紫月冷的说道：“统领王宫里所有的太监，你说大不大。”
　　朱飞下意识的捂住下体，不说话了。
　　天色渐晚，夜幕来临。许多的人早早的关灯睡去，有少数客栈还开着灯，只是大门已关上。东滨的夜晚说来就来，刚才还是大亮，转眼就星斗满天，明月高挂，一点儿预兆都没有。
　　“出去，出去。没有钱住什么客栈，外面的地儿宽敞，你爱躺哪儿躺哪儿。”
　　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被一家客栈的店小二赶了出来，身后背着一框书，身上也带着和在东慕关那些人身上一样的竹罐。叶一一眼看出此人的修为不浅，只是何苦如此呢。
　　“这位小哥的账就算在我的头上，你把我们的马牵到后院儿好好的照顾好，少了一根毛明天我拆了你这店！”叶一下马扶起书生，给了几金贝那个小二。
　　那小二拿着钱笑嘻嘻的应道，牵着三人的马就走到后院儿。那里的马厩都是封死的，贴有纸符，鬼魅也奈何不得。
　　“谢谢这位兄台，我身上实在没钱，过城关的时候都给官兵了，要不我画些纸符给你吧，保证那些鬼魅伤不了你。”书生说道。
　　朱飞听见立马来劲儿，拉着书生的手就开始称兄道弟，往客栈里面走，“这个好说，敢问兄台今年贵姓，不，今年贵庚。”
　　“小生今年双九。”书生应道。
　　朱飞皱了皱眉头，“这，这，这双九是多少岁啊。”
　　书生答道：“十八。”
　　朱飞认真的胡说道：“哦，那我今年二十，我为兄，你为弟，那我就称你为小弟了，请坐。”
　　“大哥，请坐。”
　　“我们还是探讨一下纸符的事情，你刚才说那些鬼魅完全没有……”
　　叶一无奈的看着朱飞，第一次对吃的不上心，少见，“老板，把你们这里的招牌菜都上上来，在准备四间上房。”
　　朱飞喊道：“嗯，那个老板，三间就够了。今晚我和我小弟睡一起，毕竟相见恨晚嘛。”
　　书生尴尬的对叶一和翟紫月笑了笑。
　　掌柜的走过来，客栈里空荡荡的，大概早就睡去了，他小声道：“四位夜里要小心些，这德阳城即使用纸符封住了门窗也不大太平，今天早上又死了好些人。十几具干尸，好吓人的。”
　　“哦？”叶一若有所思，道：“谢谢掌柜提醒，我们一定会小心的。”
　　叶一和翟紫月还没有和那位书生说上话，就被朱飞缠着他要画纸符给他，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乌云遮盖了天空，黑漆漆的城没有一丝光亮。万籁俱静，鬼魅开始渐渐的在天空之上汇聚盘旋。一个黑影从远方飞来，落在瓦房之上，黑气腾腾，阴气逼人。他撤掉窗户上的纸符，准备从窗户进到房间。
　　“大哥，你这样私闯民宅不好吧，我还在旁边看着呢。”叶一坐在不远处的房顶上，悠悠的说道。
　　黑影神色一惊，立即想要逃走，向前远遁，却被突然出现的翟紫月一脚踹了回去。想往左边逃，看见书生站在那里，他往后跃了几步，落在他身后的房顶之上。这是从各处又飞来三个黑影站在那人的身边。
　　其中一个黑影仰着头嘶叫，这声音叶一听过，就是鬼魅的叫声。空中的鬼魅听见叫声，都不在无目的的游荡，全都往这边飞来。
　　“不好，兄台，鬼魅好像都往这边儿来了！”书生对叶一喊道。
　　叶一看着对面房顶的四黑影，人不人鬼不鬼，道：“我不管你们是人是鬼，”他的身上突然升腾起火焰，照亮了四周，吼道：“在这世间为恶就是不行！”
　　惊天的一吼，以翟紫月和书生的修为都被迫要捂着耳朵，靠着最近的鬼魅尽数被震的魂飞破散。其他的鬼魅见到叶一如同见到死神一一般，拼命的逃开了。乌云退去，有恢复了漫天的星斗和狡黠的明月。
　　四个黑影，往后退了几步，知道不敌，便从四个方向远远的逃遁。刚跨出一步，他们心口的位置蓝光一闪，四人同时从空中落下，摔在地上，黑气慢慢消散，露出人形。
　　“兄台，留一个活口！”叶一的速度太快了，还没说完，四人都被叶一一击致命。
　　叶一四人走到四个尸体旁，书生不得不惊叹，不怀疑四人都是心口一击被剑刺穿心脏。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见过叶一拔出剑，他背后被布包着的剑和这几人心口的伤口尺寸根本不对，难道叶一的身上还藏着神兵利，他们心口连一滴血迹都看不见。
　　“抱歉，”叶一说道，“没来得及收手。”
　　“没事，没事。”书生检查着四人的尸体，皱起了眉头，一脸愁容。
　　“如何？”翟紫月问道，“这人为何变得如鬼魅一般，食人精血呢。”
　　书生摇摇头，“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是猎妖师，你看他们四人的腰间都有什么。”
　　叶一一一把他们的腰牌翻出一看，都一样的。
　　翟紫月念道：“济世堂？这是什么组织。”
　　叶一说道：“济世堂我听说过，是猎妖师的一个组织，传闻他们为名除害，为百姓着想，在各国百姓心中有很高的地位。只是他们为什么变成这样子？”
　　书生重重吸了一口冬夜的凉气，道：“若只有他们变成这样倒没什么，只是济世堂人数众多。若有变，那就是百姓的灾难，这是我最担心的，济世堂一定发生了什么。”
　　叶一道：“不管发生了什么，若他们都变成这个样子，只能一个不留！”
　　书生说道：“《行物志》有记载鬼魅篇，天地之变，造化万物，至阴之气始生。魂为鬼，魄为魅，遇及阴之血气，化为鬼魅，食人精血。斩阴之源，鬼魅复始。意思是，魂魄变成鬼魅是因为遇到极阴的血气，把极阴血气之源找到除掉之后，鬼魅就能重新变成魂魄。”
　　“话虽然这么说，”翟紫月不解，“只是人为何会变成这样？”
　　“现在人死了也看不出什么了，《行物志》也没记载人身上有妖气的情况，倒是有妖化的人。好了，大家回去休息吧，明日再说。”书生说道。
　　第二日。
　　三人的行程变成的四人，朱飞得知书生也要去白骨原，立即为他买了一匹快马，四人一同前行。
　　“朱飞，你先到前面去。”叶一对着满身挂着纸符的朱飞说道。
　　“哦，二当家。”朱飞应道，乖乖的策马走到前面，叶一和书生在后面并肩而行。
　　叶一笑道：“在下叶一，我那兄弟小时候脑子烧坏了，叨扰了。”
　　书生给叶一行了一礼，“在下季武之，绿森冀东人士，听朱大哥说你们是前往白骨原，正好我也要去那里。”
　　“为何，看你年纪轻轻，虽然修为不错，可你应该知道那里是猎妖师的禁地了，何必以身犯险。”
　　季武之说道：“实不相瞒，不知叶兄，听说过五年前在白骨原一事没？”
　　“略有耳闻。”
　　季武之道：“这三十人中有我的大哥，对于猎妖师来讲，只有满了十八岁才能出门游历，斩妖除魔。所以，前一月刚满十八岁，我就直接向白骨原出发。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要带回我哥哥的尸骨回家，将他安葬。然后从绿森国一路到这里，正好遇见叶兄几位。”
　　叶一道：“看你的样子倒不像猎妖师，太过秀气，再说有哪个猎妖师出门带着一箩筐书。”
　　季武之道：“谁说这些书不能降妖，中州之事，中州之物，尽在之上。妖魔之道，不离其质，苍生万物，必相生相克。所以说呢，再强大的妖物和人都有弱点，没有一种力量可以无敌的存在。”
　　“对，季兄说得好，再强大的妖物也有弱点。”叶一笑道，“那这一路就仰仗季兄关照了，你读万卷书，天下之事无所不知，在下还要好好的请教你。”
　　“叶兄严重了，小生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二当家的，听小弟说的好像苍梧和东滨这五年来没有打仗的真正原因就是因为这鬼魅。”朱飞说道。
　　叶一向季武之问道：“此话怎讲？”
　　“在东滨行的这几日你们也见过鬼魅，他们的可怕之处在于他们在不断的繁衍，我见过书上的记载，五年前鬼魅刚出现的时候，方圆一百里的范围内，无论是动物还是人，全部都吸**气而死。现在那里还有一座座鬼城，每到夜晚的时候都鬼哭不断。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了五年，两个国家大部分人都活在恐惧当中。还有就是济世堂的事情，我们还要先去查看，不过也不会耽搁什么，花木城就在去白骨原的路上，反正也是顺路。”
　　“我有纸符，我不怕他们。”朱飞得意的说道，“有小弟你在，多画些纸符，白骨原那些鬼魅也不在话下。”
　　季武之笑了笑，道：“朱大哥有所不知，纸符只是分散的几十个几百个鬼魅有用。若是到白骨原，那纸符就没有作用了，那里阴气太盛，鬼魅的数量要以数十万论。”
　　“那些人口中说的天师是怎么回事儿，天师那么厉害为什么不去把白骨原的这怪物消灭掉。”翟紫月不解。
　　叶一说道：“没有什么天师，也就是一些江湖骗子而已。”
　　季武之笑着，“正如叶兄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