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起走

　　从李主任的宿舍出来，程伟一路狂奔了好几里路。
　　程伟想起了李主任本家的地址，他和百合的爸爸既然是堂兄弟家，那么她的家和李主任家应该也就在同一个村子，相信即使他们家有相距，应是也不会太远的。
　　就算再远，他也要问路去，只要找李主任家，就不愁找不到李百合家。
　　程伟一路气喘吁吁地向脑海里浮现的地址里奔跑，无论如何，他今天必须找到李百合，他必须要见到李百合。他要问清楚她为什么要这么决定？虽然他知道，从程大学自私毒舌的嘴里一定不会听到什么中耳的好听的话，但是不管程大学说了什么样伤人的话，她都不应该赌上自己的未来和幸福，不是吗？
　　还有，还有，他还想问问她，难道她对自己真的没有一点感觉吗？难道她就没想过，有一天她和他的未来吗？只要她耐心地等等他，就等个三五年，也就三五年，他一定可以给她一个交代的。
　　看伍兴牧那个老男人，他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反感他了。整个人像一只硕大的老鼠套在西装里似的。他的岁数比百合大多了。他哪点配得上百合。他一点也配不上百合。
　　他唯一的比他程伟强的一点，就是听说也就家里有些钱，他毕业能考上大学，大学毕业后又在单位干公职，全是靠他爹的强硬后台。他就靠爹的货。
　　可是那又怎么样？他相信李百合又不是只看重钱、看重地位的人。
　　程伟挫败地想着，也对比着。但是，他依然相信的是他与李百合相识这么久的感情，可以战胜一切。
　　也只有此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他是如此地想念她，他是如此强烈地想着要跟她在一起，他只想跟她在一起，在一起一辈子。如果有下辈子，他要跟她在一起到下辈子去。
　　程伟来到了李家村。李百合的家就在靠近村口的大榕树下侧边一座青瓦泥墙屋。是一间两室一厅的连着一个窄小的同款建筑但明显小上很多的，屋顶上站立着一根已经被烟灰糊得黑糊糊的短烟囱的屋子，应该是她家的厨房了。
　　所有房屋的瓦片上已经覆盖了一层厚重的墨绿的青苔。在阳光的斜射下，展示着岁月的功德痕迹。这套简陋破旧的住宅周围用矮泥砖围了一圈矮墙。
　　程伟一走到大榕树底下，稍稍抬眼，目光就可以越过矮墙，完全观看到围墙内部的所有。
　　他在厨房的门口处看见了正在握着木扫把在扫地。她穿着朴素，比在学校朴素多了。她低着头，扫得很仔细，很认真，头也不抬。从她的侧脸看去，她似乎比前半个月清瘦了许多。
　　程伟站定脚步，静静地看着她。李百合眼角的余光感觉到了一丝奇异。她也顺之抬起了头，看见了面无表情的程伟，两眼紧紧地盯着她看，目光里透露着说不清的悲伤。
　　李百合神情很是错愕，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没想过会在程伟会在这里出现，她忍不住惊呼出声：“咦？！程伟，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们能聊聊吗？”程伟问道。
　　“好！”李百合迟疑了片刻回应道，她把手中扫帚靠墙放好后，对着里屋喊了一声：“我出去走走。”便走了出来。
　　只听见里屋传出来一个老女人不悦的声音：“外面有啥好走的？”
　　李百合不理会，径直走了出来。
　　她从没想过程伟会来。
　　“你真的打算好了吗？”程伟问道。
　　“什么？”李百合像是没有听明白，反问道，旋而又说：“哦，你说的是我结婚的事情。”说完，她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的表情。
　　“嗯，是的。”她的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意。“那人的家庭挺好的，我妈妈希望我嫁给他。嫁给他之后，我们家的生活就会变得好起来了。”
　　“那你自己呢？你会好吗？”程伟问道，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塞着，有点透不过气来。
　　“我？重要吗？”李百合苦笑了一下，说道。
　　听到这话，程伟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重要，怎么不重要？你可以多为自己想想，想你想要什么？想想你想要的生活的样子。。。。。。”程伟还想说，可是被李百合打断了。
　　“想，想有什么用？我没有你那样的条件去想，我没有像你一样父亲，会逼你往一个好的方向去想去做，我没有人替我去想我想要的生活的样子。”李百合的声音抬高了几个分贝，带着怨天尤人，身不由己的激动。
　　“。。。。。。”程伟陷入了沉默。
　　“有时我真的羡慕你，程伟，所以你一定要好好读书，知道吗？答应我一定要好好读书。”李百合抬起头望着程伟，希望他可以点头，答应自己。
　　“是不是我爸对你说了些什么难听的话？”程伟回望着李百合，“他的话你完全不用介意的，我知道他一定说不出什么好话来的。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是知道的。不过，不管他说过什么，你都不要介意的。”程伟安慰李百合。
　　李百合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的，我没有介意他的话。”
　　“你说不介意，可是你为什么要答应嫁给伍兴牧，那个男人，他不是好人，我一眼就看出他不是什么好人，你爱他吗？”一想到李百合要嫁给伍兴牧，程伟的心里就不自觉地升起一股妒火。
　　“我。。。。。。”李百合一时无语。
　　“你犹豫了，你不爱他，对吧？那你为什么要答应嫁给他？你不能嫁给他。你知道的，我喜欢你，不，我爱你。百合，你就不能等我吗？”程伟越说越激动，他情不自禁地抓住了李百合的手臂。
　　李百合第一次听到程伟的表白，惊诧地看着因激动而脸色涨得通红的程伟。她的心情突然因为他的话而变得悸动起来。
　　她何曾不想跟他在一起。在他们相处的那些日子里，虽然他未曾对她说任何一个越界的字眼，做过任何逾越的行为，但是她似乎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将她对他的感情的那颗种子，暗暗地埋在心土里了。这颗种子，在不为人知的暗处慢慢地滋长，已经长成了一棵稚嫩的树苗。她还想着等它长成一棵参天大树的。
　　可惜，这棵参天大树还未长成，它还是勃勃生长着的树苗，还未能承受得住暴风雨，却被程大学的一种暴风雨给刮折了。它再也抬不起头了。
　　“不，不行的。”李百合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她摇着手臂想要挣脱开程伟的双手，可是程伟的手越抓越紧了，旋而他把她紧紧抱住了，把她搂紧他的怀抱里，不让她挣脱。
　　“为什么不行？”程伟不解。
　　“程伟，求你了，别这样。我说不行的。”李百合在程伟的怀抱里抽泣来。
　　现在的李百合，脑海里全是程大学说的话——
　　“我希望你再也不要纠缠程伟了，程伟是必须考上大学的，他的前程将来会一片光明，我希望他找的妻子，是跟他一样条件相当的女孩。只有那样的女孩才配得上他，而不是一个连高重都没有上过的女孩。
　　我希望你有自知之明。就算他也喜欢你，但是现在说喜欢，都为之过早，也许他考上了大学之后就会淡忘了还有一个你，喜欢上了别人。
　　即使你现在想跟他好，我是无论怎样都不会答应，而且永远不会答应的。”
　　听了程大学的话，李百合感到在程大学面前颜面尽失，深深的自卑感激起了她灵魂底处的自尊心，只是自尊心狠狠被挫伤了。
　　“百合，要不，我们走吧？我带你离开，我可以出去打工，去我哥的工厂，我可以吃苦的，我不怕吃苦，我赚的钱都给你花，可以吗？”程伟央求道。
　　这就是程伟此刻内心最笃定的想法了。他想带李百合走，他不要她嫁给那个男人。可是，他却不知道，她的决定却让再度惶恐起来。李百合听到这话，挣脱了程伟的怀抱。
　　“不，我不能跟你一起走。如果我真走了，就真的成为了阻碍你读大学的人了。再说了，如果我走了，我爸爸怎么办？”李百合被现实活生生地拽住了手臂。
　　她不能跟他走。因为在她的面前隔着重重高山，她爬不过去。
　　首先，她不能毁了他的前程。如果真是这样，在程大学眼里，她就真的成为了他阻碍他高考路上的罪魁祸首了。即使他们在一起了，她的良心还是会受到自我谴责的。
　　还有，那个她喊了快二十年的爸爸，虽然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却胜似亲生父亲。这些年是因为她的袒护，她才能成长为现在的样子。虽然他胸无大志，整天只知道喝酒游荡，整天被母亲责骂轻视，但是，他始终如一地把她当成亲生女儿看待。
　　但是他前晚却因为夜里喝醉酒，不慎滑倒跌入了枯井里，断了几条肋骨。母亲说如果她不嫁给伍兴牧，她就不再理会爸爸了，还要跟她离婚。
　　“谁要读大学了，我一直都没有想过要读大学的。大学是什么概念，我一无所知？但是，我知道，我现在只要你，我只想给你幸福的生活。”程伟情绪激昂地说着。
　　李百合的脸上露出了苦涩又带着几丝轻蔑的笑容，她幽幽地说：“幸福的生活？你现在连自己的生活都做不了主，你凭什么可以信誓旦旦地说可以给我幸福的生活？程伟，你太天真了。你的人生是高考，离开了高考，你什么样的生活都做不到。”
　　“。。。。。。”程伟竟一时无语，细想，自己还真被李百合说中了。
　　“我不能丢下我的爸爸不管，以前有一次，因为犯了一次错误，我妈差点就快要把我打死了，是我爸爸舍命救下了。我就发誓，如果哪一天，他需要我舍命的时候，我一定义不容辞守住他。所以我不能离开他。”李百合语气坚定地说。
　　这一切都是她的命。她抗争不过命运那么她就认命。
　　“你回去吧，好好复习你的高考，答应我，一定要考上大学。好吗？”李百合央求程伟。
　　程伟见到李百合意已决，他绝望地从鼻息里哼出一声，“哼，没有了你，我的高考还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