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小说巴士 / 不杀人的剑客 / 第二十二章、无遮大会

第二十二章、无遮大会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翌日清晨,安小逸带着聂远,在渡口处租下一只小船,顺长江水路返回范阳甸,又经过半日光景,便来到黄氏姊弟所在的小渔村中。
  此时黄世杰正在屋外晾晒鱼干,忽然看到安小逸带了一个人来到面前,于是又惊又喜,叫道:“师父您回来啦!”又瞥见聂远,问道:“这人是谁啊,怎么只剩了一条手臂?”安小逸还未及说话,屋内已是传出一个温柔的女声,道:“阿弟,你不好好干活,在外面大呼小叫什么?”话音刚落,一位少女已是慢慢走出门来,她一眼望见安小逸,不禁一愣,眼中闪过欢喜的光芒。
  黄世杰看看少女,又看看安小逸,嘿嘿一笑,道:“阿姊,你之前不是每日都要念上师父七八十遍么,现在真人就在眼前,你怎么反倒没话说了?”少女正是黄世杰的姊姊黄彩妮,她听闻弟弟的话,脸上顿时升起一道红霞,先是狠狠瞪了黄世杰一眼,然后将视线投向安小逸,柔声道:“龙大哥,你回来了,可曾找到凤姑娘?”又看到安小逸背负的聂远,不禁问道:“这位是?”
  安小逸叹道:“一言难尽!”黄彩妮察言观色,发现安小逸脸上带着郁郁不乐之态,便不再问了,只是把安小逸向屋里让,待安小逸落座之后,又吩咐黄世杰去打净面水,自己则沏了茶水,放在安小逸跟前。
  安小逸将聂远放到另一张椅子上,道:“不必这样麻烦,我又不是什么尊贵的客人。”黄世杰此时正好将净面水端来,放在面盆架子上,嘻嘻笑道:“师父,你可比最尊贵的客人还要尊贵,你可是‘娇客’呢。”黄彩妮闻言脸色涨红,刚要呵斥,黄世杰已然见势不妙,跑了出去。
  等到屋内只剩了安小逸、黄彩妮和被封住穴位的聂远,场面瞬时变得有些尴尬。黄彩妮小声道:“龙大哥,你不要听他瞎说,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说罢低头扭动衣襟,不说话了。安小逸咳嗽一声,岔开话题道:“黄姑娘,这次我回来,是有件事想要拜托你,希望你能够帮我。”
  黄彩妮闻言抬起头来,面色也恢复自然,道:“龙大哥尽管说来,只要我力所能及,绝不会推脱的。”安小逸点点头,指着旁边的聂远道:“这是我一位朋友,因为生了一场病,脑子有些糊涂,我本要带他寻医调治,可是我最近有一件大事要办,无暇顾及他。我想来想去,只能是麻烦黄姑娘,代我照顾他一些时日。当然了,这段日子我也会在这里照应,只等九月初三前后出去几天,你们只要在此期间照顾他即可。”
  黄彩妮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样的小事,没有问题,龙大哥的朋友就是我们姊弟俩的朋友,我们自然会好好照顾他,请龙大哥放心就是。”安小逸道:“那就好!”说罢从怀中取出一些银两递过去,道:“这段时间要劳你们费心了,小小谢礼,还请收下。”
  黄彩妮却是脸色一变,冷声道:“龙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安小逸一惊,讶道:“什么?”黄彩妮道:“我认你作朋友,你也应认我作朋友才对。你可曾听过请朋友帮忙,还要送银两的?你这般见外,分明是不把我当朋友。既然如此,小女子也不敢高攀了,龙先生,请你自便吧!”
  安小逸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暗思一回,却是自己把事情做岔了,有辱人之嫌。他想到这里,连忙收回银子,起身作揖,道:“黄姑娘,是我做错了。你所言不假,咱们是朋友,互相帮忙本就应该,又怎能以银钱来衡量呢?还请你见谅!”
  黄彩妮闻言,顿时变嗔为喜,道:“这才对呢。龙大哥,请你以后不要说这种话了,试想我和弟弟出了事,求到你头上,你难道还索要报酬么?”
  安小逸笑道:“黄姑娘说的是,这本来就是我的过错。”他顿了顿,忽道:“其实我叫做安小逸,我身边的那位姑娘叫做独孤雪,而这位朋友,其实是我的仇人,叫做聂远。”他干脆将自己与独孤雪、聂远的恩怨大略说了一番,只是隐藏了一些关键之处,尤其是独孤雪设计试自己,以及自己因此与其闹翻之事,只是一语略过。
  黄彩妮一直静静倾听安小逸的话,此时方叹道:“原来这中间发生了如此多事。安大哥,你肯把这些事情说给我听,我十分感激。还请你放心,这些话入得我耳,只会烂在我肚。至于这位聂壮士,我也会替你好好照顾他。”安小逸道:“我当然信得过黄姑娘,只是之前怕自己连累了你,所以才隐瞒身份。”黄彩妮笑道:“那你现在又为何肯说了?”安小逸正色道:“你之前那番话,令我感触颇深。所谓朋友相交,贵在知心,你把我当朋友,我也应该把你当朋友才是,若是再故意瞒你,我就不配和你做朋友了。”黄彩妮轻笑一声,心中叹道:“只是朋友而已么?”
  两人又谈了些闲话,黄彩妮便主动告退,去厨房准备菜蔬果酒,为安小逸洗尘。期间黄世杰偷偷回转而来,拉着安小逸一通问,安小逸有所选择的回答一番,气氛倒也融洽。
  此后安小逸便在小渔村暂住下来,闲时与黄彩妮聊聊天,指点一下黄世杰的武艺。时光如梭,很快便到了八月二十五。
  这一天,安小逸算算日子,觉得已该出发,便辞别了黄氏姊弟,径赴衡阳山城,准备参加九月初三举行的无遮大会。
  一路顺遂,并无他事发生,可是当安小逸将要赶到衡阳山城时,却忽然想道:“我之前在此处大闹一通,与独孤剑也照了面,他定然时时留意于我,我若就这么赶去,一定会被他发现,不如易容改装一番,方便行事。”他想到便做,当下找了一家小旅店,在房间内易容改装。等到再出发时,他已变作一位焦黄面容的中年劲装汉子,脸上还带着一蓬乱糟糟的胡须。安小逸确信,如果不是特别熟悉他的人,就算面对面,也很难辨其真伪。
  除此之外,安小逸还找了一家铁匠铺,买了一柄铁剑挂在腰间,使其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位落魄江湖多年的中年游侠。然后他才大摇大摆地进入衡阳城内。
  此时已是九月初二,衡阳山城变得无比热闹,街道各处都是跨剑背刀的江湖汉子,酒楼饭庄更是多被此类人占据,一进入其中,便感到人声鼎沸,气氛火热异常。安小逸找了半日,每家客栈都是客满,最后在城南角极偏僻处,才找到一家小旅店住下。在他掏钱出来,想要付旅资时,掌柜摆手笑道:“大爷有所不知,衡山派的掌门独孤老爷,已将城中所有的客栈都预订下,声明只要是来此参加无遮大会的壮士,任凭食宿,无需付账。”
  安小逸笑道:“他奶奶的,这倒不错,让人白吃白住。这个独孤老儿看来也是钱多烧得慌!”
  掌柜尴尬的笑了两声,心中暗骂:“粗鄙汉,你懂得什么!”面上却带着笑,很是敷衍了一番。
  安小逸也不理他,只是选了房间,要酒要菜,在屋子中慢慢吃喝起来。到了这日晚间,安小逸将屋中油灯火苗调至很小,和衣而卧,过了些时,忽听“啪”地一声,一颗小石子从窗外打进屋来,撞在墙壁上掉落于地。安小逸猛地睁眼跳起,先将灯火吹灭,静默片刻,随即以散花式的手法向窗口扔出一把铜钱,只听叮叮叮一阵脆响,并无其他动静。
  安小逸眉头紧皱,来到床边将窗户打开,身形如狸猫般倒翻出去,轻轻落在屋顶,警觉的向四周环看,同时道:“是哪位好朋友同我开玩笑,请露个面吧!”
  就闻“噗嗤”一声轻笑,从东北方向传来。安小逸身形急转,比电还疾,直奔东北方而去,果然见到一个娇小的黑影,一闪而逝,轻功竟是极为不俗。
  安小逸奋起直追,约莫一盏茶的光景,便追到黑影身后,喝一声:“休走!”一指便点向黑影后心要穴,打算制服住他,追问原委。
  谁知黑影背后仿佛长了眼睛,还未待安小逸的指头点去,已然回身,一道青光倏地闪过,直向他食指削去。
  安小逸急忙撤招,身形转动,已至黑影一侧,同时左手似屈似伸,向黑影执兵刃手的手腕抓去。
  黑影一招落空,却不变招,手腕轻振间,青光好像变成一条灵蛇,忽然曲起一个极大的弧度,刺向安小逸肩头。这却是围魏救赵之法,若是安小逸不变招,固然可将黑影的手腕抓个正着,可是自己的肩头也必会被刺个透心凉。
  安小逸向后急退,足有三丈余,落在屋顶之上,怒声道:“独孤雪,你搞什么鬼?”原来早在他听到笑声之际,便猜测这人是独孤雪,待到青光出现,他更是认出此乃独孤雪的独有兵刃盘蛇剑,这下可是确凿无疑了。
  黑影顿了顿,收剑还鞘,然后将黑色口罩一把扯下,露出一张似嗔非嗔的娇美容颜来,果然是独孤雪。只是她眉宇间隐含哀愁,脸色微显苍白,似乎比上次见面时憔悴不少。
  独孤雪道:“你……你便这般恨我么,连雪妹都不肯叫,要叫我独孤雪,你……”说至此处,委屈无限,一双剪水双瞳已是隐含泪光。
  安小逸见此,不禁暗叹一声,心中只感五味杂陈。只是他素来偏激执拗,当日独孤雪与龙养道演戏骗他,试他真情,这实在是他生平最恨之事,因此他心中虽已有些软化,面上却仍是一副冷漠强硬之态。
  独孤雪深深吸了口气,勉强压下胸中翻涌,然后才冷声道:“你我之事,暂且不提。我且问你,你打扮成这个模样来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
  安小逸淡淡道:“这与你没有关系。”
  独孤雪胸口起伏半响,方道:“我不与你置气,我只是想提醒你,你所谓的易容根本骗不过人,你一进城便被我爷爷的人认了出来。我爷爷也已知道你就在此处。”
  安小逸“哦”了一声。
  独孤雪压低嗓音叫道:“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爷爷早就掌握了你的行踪,之所以当做不知道,完全是看在我的面上!”
  安小逸冷笑道:“那可要多谢独孤小姐了!”
  独孤雪道:“你非要以这种语气同我说话么?”语气柔弱,隐隐已带泣音。
  安小逸心肠一软,放缓口气道:“多谢你的盛情了,但我来此是有重要的事,不可能半途而废的。”
  独孤雪道:“我知道,你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非要救我衡山一门的大仇人裘山。我真不明白,你为何要这样做?”
  安小逸沉默片刻,叹道:“我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这么做,你就当我在发疯吧,总之这件事我是非做不可!”
  独孤雪急道:“明日无遮大会,爷爷重视非常,绝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你如果真的要去救人,爷爷是对绝不会放过你的,到时你们大起冲突,双方都是我最在乎的人,你让我怎么办……”她说到最后,声音中已有颤抖之韵。
  安小逸心中一阵悸动,看她可怜之态,心中柔情大作,差点便点头答应她了。然而他转念一想,暗道:“大丈夫一诺千金,我答应了洪青的事,无论如何也要做到!”想到此处,他心中念头重复坚定,但不知为何,一股歉疚之意总也驱之不散,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道:“对不起,我不能……”
  “你这混蛋!”独孤雪嘶声叫道,“你为何非要与爷爷作对,就算你们之间有何矛盾,难道就不能看在我面上罢手么!我真是恨死你了!我再也不要见到你!”说罢转身便走,不多时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安小逸本想阻拦住她,转念一想:“就算是留住了她,又有何益?”想罢叹了口气,回返自己房中,这一夜辗转反侧,心思百转,却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翌日清晨,安小逸起床梳洗,刚欲易容,忽然想到:“我已被独孤剑看穿,还藏头露尾的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惹人耻笑罢了!”想罢干脆放弃易容,只是带了铁剑,径直来到衡阳山庄外面。只见门口有两名衡山弟子正在接客,检查各人请柬。众多江湖豪客、名宿高手,或三五成群,或独身一人,依照顺序进入山庄,显得颇为知礼。
  安小逸将自己的请柬取出,递给左边站立的衡山弟子,趁机仔细打量对方两眼,见到对方精光外露,气息绵长,心下不由一凛,暗道:“真是奇怪!衡山派曾遭灭门,如今却连看门的弟子都有如此修为,独孤剑到底是从何处寻来如此多的高手?”
  他心中作此想,面上却不露,只是耐心等待衡山弟子检查完毕,获得允许后,才迈步进入山庄之中。他脚步不疾不徐,跟在前面的江湖人士身后,向里走去。
  刚刚穿过一道庭院,就听见周遭一片倒吸冷气之声,等安小逸自己定睛看时,也不禁有毛骨悚然之感。原来道路两旁竟是堆了一座座人头“山峰”,每座山峰都有三丈余高,共有十余座,大略算去,起码有几千颗人头。而且每颗人头都经过硝制,保留了死前狰狞恐惧之态,更显得栩栩如生,惊心动魄。
  安小逸心思电转,已然猜到这些人头定是铁拳门弟子的头颅,独孤剑特地将这些人头搭成京观,摆于此处,用意不过是震慑路过此处的武林人士,恐怕也有炫耀己功之意。
  安小逸冷哼一声,继续前行,偶向左边一瞥,忽然咦了一声,顿住脚步。原来左前方一座京观之中,竟有他一个熟人,正是当日受自己和独孤雪雇佣,护送二人偷出嘉兴府的武威镖局总镖头刘大平。
  安小逸眼现诧异之色,盯着刘大平的头颅,忽听旁边一人道:“这位兄台,你认识此人么?”安小逸转头望去,原来是一个身材瘦高的中年汉子,正指着刘大平的头颅问他。
  安小逸忙抱拳道:“这位兄台请了。我在数月之前,曾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知道此人乃是武威镖局的总镖头刘大平。我只是奇怪,他怎么会被人砍下头颅,摆在这里了?”
  中年汉子微笑道:“这就应了那句话: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此人为求在江浙一带行镖方便,千方百计想要搭上铁拳门的势力,于是百般孝敬。可是铁拳门门主裘山又偏偏看不上他,只肯让他做一个底层的探子。这人却是甘之如饴,为求自己方便,帮着铁拳门做了不少孽事。等到独孤掌门消灭铁拳门,清算铁拳门门众时,这人又做了出头鸟,不但向独孤掌门奉献了无数礼物,妄求转换门楣,而且还亲自带领衡山门下拔除了嘉兴府内铁拳门的几个据点。他本以为此番卖力之举可得到独孤掌门的青睐,谁知他恶事做得太多,有些苦主不答应,一齐到独孤掌门面前告他,还牵涉出几件他帮铁拳门做的大恶事来。独孤掌门眼看众怒难犯,便将他杀了,还把头颅砍下来,和众多铁拳门弟子摆在一起,算作同党。”
  安小逸道:“原来如此!这就难怪了,那么他的家人……”中年汉子叹道:“谁知道呢,反正是树倒猢狲散,镖师伙计都散了,就算姓刘的还有家眷在,估计境况也不大妙。”安小逸点头,心头却一阵感慨,没想到当日那等精明强干的刘大平,如今却只剩了一颗头颅摆在这里,就连妻儿老小都保不住,说到底不过是江湖中的弱肉强食罢了。
  两人谈谈说说,又穿过两道庭院,来至一片极为广阔的平地之上。这里的地面皆是丈许长的青石大板铺就,摆了百余桌酒宴,其中名酒珍馐不计其数,一股香气扑面而来,简直让人馋涎欲滴。最前方则是一座五丈余高的台子,上面红毡铺地,台后挂着一张青色大幕,隐隐露出其中一道门户,此时却是门户紧闭,根本看不到后面有些什么。
  两人来至此处,早有两名衡山弟子前来迎接,中年汉子被其中一人引至偏僻角落处一个席位,前者毫无怨愤之色,欣然前往。安小逸刚想跟着前去,就听另一人笑道:“安大侠,请跟小人来!”安小逸心中一动,面上不露声色,随着此人来至靠近台子的一张酒席旁,并坐在主位之上。
  又过片刻,落座之人越来越多,安小逸所在的酒席更是满当起来。只是同座之人大多是六七十岁的老朽,仪态威严,呼吸绵长,安小逸随意瞥去,竟见到好几位南方各大派的掌门龙头,至不济也是黑白两道的名家宿老。安小逸不禁暗道:“独孤剑这个老家伙,搞这般大场面不知想做什么,难道只是立威?”
  殊不知这班名宿看到安小逸,心中也是嘀咕,看眼前这位年轻人,相貌气质皆是平平,此时却大大咧咧地坐在这里,不知是什么路数。不过这些人都是心机深沉,心下虽然疑惑,面上却摆出一副久仰崇敬之态,跟安小逸打招呼,内中也有几人同他聊天,暗中不免试探。安小逸嗯嗯啊啊,待理不理,时间长了,也就没人理他了。
  又过些时,前方高台处幕门一挑,鱼贯走上一行人来,在台前一字排开站定。其中一位穿着衡山派服饰的汉子越众而出,高喝道:“诸位江湖朋友,请安静一下,我有话说!”这一句话声音并不甚高,却清清楚楚传至台下每一人的耳中,令众人心中一凛,瞬间便停止了高谈阔论,安静下来。
  那人面露微笑,似乎对自己说话的效果很是满意,接着道:“兄弟孟方勋,江湖诨号‘阴雷手’,现在衡山派独孤掌门座下,担当长老一职。”他这句话方一出口,台下“嗡”地一声,再次乱了起来,众人议论纷纷,一些名宿更是面露惊讶之色。
  安小逸席上一位老者道:“这位孟方勋,不是在十五年前死在仇家围攻之中么,怎么如今又出现了?”另一位满脸虬髯的大汉道:“我听闻此人八八六十四路阴雷掌,在陕西一带纵横无敌,当年更是连做一十三件大案,杀人无数,是绿林道上响当当的巨擘,没想到竟被独孤掌门收服了,真是世事难料!”安小逸则向台上望了一眼,眼中隐现复杂之色。只因孟方勋过往再是如何,他也不放在眼内,可是台上的人中,还有一位中年文士和一位年轻少女,正是龙养道和独孤雪。此时他们皆是一脸严肃,盯着正在说话的孟方勋。安小逸好似看到,独孤雪的眼波轻轻一转,向自己瞥了一眼,转瞬收回。
  孟方勋微微一笑,喝道:“大家安静!”等到台下重复平静时,才接着说道:“今日九月初三,我衡山派在此举办无遮大会,其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天下英雄面前,了却我派与铁拳门的种种恩怨。下面,有请独孤掌门……”他顿了顿,提高声音道:“……以及六扇门风总捕头,与大伙见面!”说罢也不理会台下众人的反应,便退了下去,和后面一行人站在一起,又分为两列队伍,恭立两侧,露出台中心一块地方来。
  就在一片嘈杂声中,幕门挑动,两个人一前一后来至台前。前面一人白须白发,身着白衣,面容红润清雅,一派雍容之态;后面一人身着黑袍,背后十字插花背着两柄短枪,一张方面大脸十分严肃,尤其突出的是他一对眸子,锐利逼人,好似鹰隼一般。
  两人在台前并肩站定,同时往台下一扫,凡被其扫过之人,心中不禁都是一抖,本来繁杂之声更是渐渐平息,现场静得异常,似乎掉落一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白衣老人正是独孤剑,此时听他呵呵笑道:“多谢诸位好朋友赏光,参加老朽举办的这场无遮大会,老朽真是不胜感激。此次大会,意义重大,除了要在天下英雄面前历数铁拳门的逆行,令其江湖除名外,还要在官家面前叙其犯下的国法王章,滔天罪状,以便明正典刑。因此,老朽此次不仅邀请了诸位江湖朋友参与大会,还请了六扇门的风总捕头前来观礼。老朽认为,如此做法十分恰当,无论是对江湖还是对庙堂,都可算有个交代了。”
  台下依旧是一片静默,只有安小逸冷笑一声,忽然发声道:“独孤掌门真是左右逢源,两不得罪。按理来说,我们江湖中人行事,讲求的是薄功名,轻禄利,向来不与朝廷的人搅在一起。你如今这般做法,与朝廷鹰犬又有何异?”
  在一片静寂之中,安小逸的话语声音不大,却如惊雷乍现,令整个现场都轰然作响。瞬间便有无数道视线集中在安小逸一人身上,其中有恶意,有恼怒,有惊诧,但更多的却是佩服,很多人心中都在想:“这人真是好胆!”
  独孤剑眼中闪过一道阴霾,然后重复平和之色,笑道:“这位不是‘杀剑’安大侠么,安大侠快人快语,老朽真是佩服之至。可是安大侠此言,老朽却不敢苟同。要知我们江湖中人,同样处在朝廷的治下,同样是安善良民,同样要顾及国民大义,若真是自行其是,全无约束,那不就成了乱党盗贼,到时遭人唾弃,误己误人,那才真是失了江湖中人的本色!”
  安小逸浓眉大皱,他本不善于做此类口舌之辩,也不屑于跟独孤剑这种老狐狸饶舌,于是干脆道:“我不同你废话!你今天请这么多人来,不就是立威么,可是你弄来弄去,还摆什么人头京观,说到底不过是摆弄小喽啰,这等手段可以吓唬耗子,却吓不倒真正的英雄豪杰!你如果还有什么手段,就请尽管施展出来吧,我倒要看看你葫芦里到底藏了什么药。”
  独孤剑微微一笑,道:“看来安大侠对我衡山派颇有成见,此事自有公论,现下不必细说。”他说着又转向台下众人,道:“此次大会,老朽要在众位英雄面前交代一件大事。”他说罢拍了两下手,就见幕门打开,两位衡山弟子押着一人出来,在台中心站定。
  安小逸不禁一惊,他认出此人正是铁拳门门主裘山,不过此时的裘山已是被人五花大绑,神态狼狈,身形更是暴瘦,比起之前好似整个人都缩小了两圈。
  两位衡山弟子分左右用力踢裘山的腿弯,迫使后者跪在台上,面对台下方向。裘山还想挣扎站起,又被两人用力压下肩膀,哪里还站得起来?
  独孤剑道:“大家应该认得此人,他就是铁拳门的门主裘山,也是最近江湖纷乱的罪魁祸首!早年老朽练功出了岔子,在一极隐秘处疗伤修养,没想到此消息被裘山获知。他罔顾江湖道义,趁着老朽不在派中之时,悍然偷袭,可怜我那儿子和满门千数弟子,都死于此人屠刀之下,手段之恶毒,简直是令人发指!经此一役,衡山派几近全灭,只有老朽的孙女雪儿侥幸逃脱,流落江湖,孤苦伶仃。每当想到此事,老朽真是心如刀绞,对于裘山这恶贼,更是恨不能寝其皮,食其肉!”说罢不禁怆然泪下。
  台下众人听了,均是叹息,更有人嚷道:“姓裘的狗贼可恶,该当将他千刀万剐!”
  独孤剑拭了拭泪,道:“这位英雄所说不错,此仇不共戴天,老朽自当求报!但是,若仅是如此,也不过是我衡山派与铁拳门的私仇,与江湖上的朋友们无关。可是这个恶贼,在偷袭我衡山派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处处以南方武林盟主自居,行事霸道,视诸多豪杰为门下猪狗,肆意欺压,乃至于在诸府县私设关卡,欺行霸市,以补一己之私。如此倒行逆施的恶贼,不仅是整个武林之敌,更是朝廷的叛逆,其罪当诛!”
  独孤剑面容一肃,接着道:“老朽思索多时,也与风总捕头商量过,我们一致认为,对于此等恶徒,应当公开处以极刑,以便警示天下,震慑宵小。因此老朽决定,以水银灌脉之法处置于他,让其长跪于衡山派山门之前,诸位对此可有异议?”
  他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心中都是一颤,看向裘山的目光,更是多了许多悲悯之色。因为这水银灌脉之法最是恶毒,需要先以特殊手法,加快受刑人血液流速,然后在其头顶心处开出一个小口,并马上灌入水银,让水银流遍受刑人的全身血脉。其中最为酷烈的一点在于,整个过程需要受刑人一直活着,如此才可以保证水银顺利灌入,并顺着血液形成循环。而在行刑完毕后,受刑人虽已死去,但是尸身却千年不腐。若是真如独孤剑所言,让其长跪于衡山派山门之前,那可堪称世上最为极致惨烈的侮辱,对于讲究可杀不可辱的江湖人士而言,此举无疑比死亡还要可怕千万倍。
  独孤剑等了片刻,台下只是一片寂静,于是他点了点头,冲着裘山道:“恶贼裘山,你死到临头,还有何话说?”
  裘山此时已放弃挣扎,大声哀求道:“独孤掌门,独孤爷爷!请你放了小人吧!小人愿意将一件极大的秘密告知于你,来换取小人这条贱命!”他此言一出,别说众多江湖人士看他不起,投向他的目光转为鄙夷,就连安小逸,心头都有些后悔起来,暗道:“我费这般大力气,救这样一个无耻小人,是否值当呢?”
  独孤剑听了,心中却是一动,暗想:“铁拳门搜刮南方这些年,财力定然不小,我所取得的,不过十分之一二罢了。难道他们还在哪里藏了大批财宝,以备不时之需?若真是如此,倒也不可轻忽了。”想罢自己凑近了裘山,并示意其身后的两名衡山弟子回避,待周围三丈无人后,才大声道:“你罪恶滔天,老朽岂能饶你!”暗中却以传音入密之法,道:“你有什么秘密,要老实说来,老朽还可以考虑给你个痛快!”
  裘山喃喃说话,声音含混不清,隐约只有“宝物”“湖中”等语。独孤剑不禁凑得更近,问道:“你说什么?”
  就在此时,忽听“扑”的一声,原来裘山趁独孤剑离他极近的机会,一口浓痰,夹杂着身上全部劲力,如风似电,径直喷向独孤剑的脸面。因他此举实在太过突然,独孤剑又离他太近,毫无防备,所以独孤剑尽管已是全力闪躲,可一侧脸颊还是被浓痰溅到。
  台上衡山派众人大惊,齐喝道:“掌门!”有人更是急忙取出手帕,赶上前来为独孤剑擦拭。另有一个暴躁的门人,冲着裘山后心便是一脚,将其踢倒在地。
  裘山滚在地上,口喷鲜血,犹自哈哈狂笑道:“好赚!好赚!独孤老儿,你让老子生前死后不得安宁,老子也恶心你一辈子,总算是不亏啦!”
  独孤剑将浓痰拭去,手帕投在地上,面上却一副云淡风轻之态,道:“疯狗乱吠之举,不值一晒!”说罢退了开去,大喝道:“行刑!”
  当下便有人将裘山重新扶起,并以重手法,依次点其周身大穴,令其无法动弹之际,更是刺激其血气运行。另有人将早已准备好的牛耳尖刀、密封好的水银罐子取来,打算行那水银灌脉之刑。
  就在裘山马上要被行刑之际,忽闻咻地一声,裘山周身猛地一僵,随即扑倒在台上,一团鲜血,很快便在他身下蔓延开来。独孤剑一惊,倏地喝道:“安小逸!”声音中饱含惊怒之情。
  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何事之时,安小逸已是一声叹息,站了起来。原来他审时度势,知道裘山已是难逃死劫,自己是决计救不得他了,可又不能任他被施如此酷刑,甚至死后还不得安宁,于是心中一狠,果断施展“金钱镖”的绝艺,瞬间射穿了裘山的心脏。
  此时现场有很多人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感到一片茫然。但也有一小部分人看清了安小逸的行动,反应过来,其中便有独孤雪。
  独孤雪自从看到安小逸后,视线余光,便再未离开他。因此安小逸发镖之举,可以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她。等到裘山扑倒,独孤剑怒喝之时,她心中已然不安之极,暗道:“安大哥破坏了无遮大会,爷爷岂肯饶他,更何况还有一个风行毅在这里,他们两人夹攻安大哥,还有爷爷手下一班人,局面比起当日在西津渡口还要险恶。”想罢再也不敢迟疑,抽出盘蛇剑,娇喝道:“大胆狂徒,受死!”声出剑随,合身一剑,已是向着台下安小逸疾刺而去。
  现场此时已是一片大乱,众位宾客纷纷站了起来,一面向四周躲避,弄得桌椅翻倒,乒乒之声不绝于耳;一面抽出兵刃,连连挥舞,大声喝道:“捉拿狂徒!”原来这些人多是老奸巨猾之辈,慑于安小逸“杀剑”的赫赫威名,又如何肯出头替衡山派拼命?此番举动,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另外也有将安小逸独自显露出来,避免待会儿动手之际殃及池鱼。
  此时台上众人之中,只有风行毅面无表情,不过嘴角间却是起了一丝弧度,静静观看事态的发展,并无动手的意思。而衡山派众人只是将视线投向独孤剑,盼望掌门一声令下,允许自己等人一拥而上,便可将安小逸拿下。
  殊不知独孤剑看到独孤雪径直冲向安小逸,满口的话顿时咽了下去,怒喝道:“雪儿回来!”独孤雪却是不管不顾,一剑刺向安小逸的左肩,在后者下意识躲闪,两人交错而过之际,忽然低声道:“快抓我做人质!”说罢撤剑回转,一剑削向安小逸的臂弯,却又故意慢了一丝。
  安小逸心思电转,很快便领悟到独孤雪的真意,于是顺势一个擒拿,左手将独孤雪持剑的手腕叼住,轻轻一个推拉,打掉盘蛇剑,接着右手呈爪,扼住独孤雪的喉咙。
  独孤剑满脸铁青,死死盯着独孤雪,而后者也下意识地躲开了爷爷的视线,眼中闪过一道羞惭之色。
  风行毅背负双手,走至独孤剑前方,开口道:“安大侠,独孤姑娘对你情深意重,你又怎能忍心加害?”而其负后的双手,却是暗暗打了一个手势。独孤剑看到后,不禁眼前一亮。
  此时安小逸已是带着独孤雪慢慢退至墙角,只要翻过身后一堵高墙,便可直通衡阳山庄外的街道,到时自可逃之夭夭。谁知风行毅却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句话,使安小逸不禁愣了一下。
  独孤雪见此却是大急,忙喝道:“快走!”余音未了,独孤剑和风行毅已是一齐发动,向安小逸猛扑而至。独孤剑还是空手,而风行毅已是将其名扬天下的双枪取了下来。
  独孤雪再次大喝道:“快走!”心中如电光火石般,闪过一念:我尽全力扑向风行毅,阻他一阻,爷爷看到我有危险,定然也会慢上片刻,这就是安大哥逃走的唯一机会!”想罢再不迟疑,身形一闪,已是脱离了安小逸的掌握,同时右手竖起食中二指,以指做剑,拼尽周身劲力,向着风行毅胸口膻中穴疾刺而去。
  风行毅见此,心中不禁大惊,因为他和独孤雪一来一去,速度皆是极快,此时已经来不及收手躲闪。他无奈之下,只好将双枪交至单手,另一手竖起,迎向独孤雪的剑指,心中暗道:“不好,这丫头就算不死也要重伤,此次定要大大得罪了独孤老儿!”
  独孤剑在独孤雪扑来时已知不好,再也顾不得追击安小逸,一面大声道:“风总捕头手下留情!”一面突然加速,转至风行毅前面。他先是竖掌一推,将独孤雪轻轻推离七八丈远,然后另一手横击,正好与风行毅的单手相碰,硬接了一掌。
  两人都是轻轻一顿,随后收掌呼气,心中大呼“侥幸!”而等到他们如同独孤雪般,向安小逸所在的方向定睛瞧去时,后者早已是消失无踪了。
热门推荐
飞剑问道 无疆 我是仙凡 一念永恒 天影 六迹之万宗朝天录 飞剑问道 无疆 我是仙凡 一念永恒 天影 六迹之万宗朝天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