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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深吸进冷冽的空气，感觉被冷空气刺痛，品尝到了冬季干涩生冷的味道。他抬头面向太阳，闭上双眼聆听。一只飞鸟朝灰白色的天空嘶鸣一声，然后静静掠过平静的灰色湖面。
邪恶就是邪恶，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但是只分比较幸运和比较不幸运，个人疾病将来治的好治不好而已，每个人都有人格障碍，无论病得多严重，从行为上就能看出来，从未有平等之说什么想死的死不成，想活的却被剥夺活的权利，
一阵缄默。
医院窗外的褐色土地在钢灰色天空下光秃秃的一片，上了雪链的轮胎嘎吱嘎吱辗过高速公路的干燥柏油路面，匆匆穿过天桥的行人翻起衣领，神情冷漠。
雪花不再飘落，仿佛舞台幕布冉冉升起，宣告这场闹剧结束。
荡在半空中的两具身体，缓缓旋转，紧紧牵制对方，
他纵身一跳。被猛烈的力道向前扯去，失去平衡，他想撑住，但
他的身体因为受创和大量失血而虚弱无力，他大吼一声，身体被翻越钢制栏杆，朝窗外的无际黑夜直飞而去，
他听见金属撞击的声音，接着如同自由落体般坠入黑夜，游戏结束。
食腐者，媒体秃鹰，好管闲事而随时添油加醋的邻居，嗜血的长官，他们一拥而上，抢食他们最爱吃的尸体部位，饱餐一顿。
没有逻辑，没有平衡，只有饥渴，贪婪，和食物。
几秒钟后，一道光柱划破夜空。
他瞪着黑色枪口，看着击锤探出的小头，一切似乎变成了慢动作，整个空间似乎开始旋转，他瞄准目标，就在对方扣下扳机之际，手铐发出低微的铿锵声，疾飞而出，他将扳机扣到底，左轮手枪发出单调的咔嚓一声，半边手铐也发出铿锵一声，扣上了对方的手腕。
白雪飘落在他脸上，融化在鲜血之中，沁冷的感觉掠过心头，流下脸颊。
窗框紧紧压住小腿，使得他觉得小腿骨几乎迸裂开来。
双颊鼓胀，似乎被塞了布条或者袜子之类的东西。
发出白炽光芒的金属丝
露出赤裸裸的恐惧，同时一双眨也不眨的眼睛盛着深沉的控诉
迷茫，困惑，沉溺，挣扎……灵魂最终的归宿在哪?欲望与名利，狂热与无知，同流合污?随波逐流?还是……
——飘渺的雾，贫血的谎言，没有阳光幽灵式的思想，使他全身冰冷。他迸发出全部的生命力向往太阳。
耳边传来少女稚嫩的声音，清脆悦耳，伴随着旧式的摇床发出刺耳空洞的低沉，宛若沉闷的暗夜里冰冷而残破的金属器件相互摩擦，相互残杀。
是的，这是一场游戏。一场残忍的游戏。
剧痛使她难以忍受，她喉咙肿胀不已，不久之后，她就会窒息而死。
她再度尖叫——尝试尖叫，但是却变成了浑浊沉闷的呜咽声，她不断眨眼，却已经没有泪水滑落——早在几个小时——也许是十几个小时、一天、两天——她绝望的泪水已经流尽。
她的手指碰到了皮肉极度拉得紧绷而有种隐隐快被撕裂的双颊，疼痛像是诺亚方舟时代的洪荒，侵袭而来，她脑袋一阵眩晕，险些失去意识。
不能坐以待毙。绝不能。快想想办法。来不及了……
如果脑子尚且还能够清楚地思考，就得先让自己免于窒息而死。
她顺着鼓胀的双颊轮廓，大概知道了那个恶魔塞在自己嘴巴里的球体的大小，她不可思议地想到这个足以把她口腔内所有的空气隔绝的球体究竟是怎么塞进来的，她那被挤压变形的舌头还能够感受到球体表面的凹凸不平，以及那粗粝停留在舌头上的滞重感。
是某种金属的味道。她艰难地吞了吞口水。疼痛再一次袭来。
四周静悄悄的一片，眼前没有半分光亮，现在是黑夜?
她像个无助的小孩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行走起来。
她的双手现在充当着导航器，即将带领她通往生存之路:每一个个体都渴求生存，就连蚂蚁也不例外。
连指尖的空气都是黏腻沉重的，她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空洞的黑色，好像为了给予自己更大的勇气。
不，不行……
口腔里无处安放的口水越来越多，她根本没法咽下去，那嘴角撕裂的痛，双颊变成两瓣撕扯的痛楚令她头好像在爆裂，愈是恐惧，口腔内分泌的液体越多，恐怕她还没逃出去已经被自己的口水淹死。
这大概是人类史上最滑稽的死亡方式了吧。她想，明天的法医尸检报告可能会写着窒息而死，气管被唾液堵塞，肺部积水。无外伤。
地点?她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她兢兢业业地超前走，碰到了潮湿的墙，墙上沾着层层叠叠的纸张，她一边摸着黑一边游移脚步。
到了。碰到了门板。金属门。锈迹斑驳的铁门。
指尖带来冰凉的湿冷感，她内心一阵雀跃，想要知道锁头的位置，知道插销的位置。
锁上了……
她脸色惨白，心顿时沉入谷底。
她用脚猛踢金属门，金属门付之沉闷的回响，试图尖叫，但所有的声音都被金属球吸收殆尽。
她放弃了。
倚在门上，身体无力地垂了下来，坐倒在地，冰冷的湿气从水泥地面透了上来，像是死神的触角，一点点抓住她薄脆如纸的灵魂，再生生撕裂，她侧耳倾听，还是没有声音……
不……
有声音。只是这股声音很小，小到惊恐极致的她无法专心致志地分辨。
是……脚步小心翼翼地挪动的声音！
有人在这！
……
他们彼此之间需要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来填补沉默。
环脊内射出细针，每根针足有七八厘米，大概二十四根，四根从双颊穿透而出，三根射入鼻窦，两根射入鼻腔，两根射穿下巴，两根刺穿气管，一根穿出右眼，一根刺穿左眼。几根细针射穿上颚后方，到达脑部，但这并不是她死亡的直接原因。
金属球阻碍了她的口腔活动，她无法将伤口渗出的血吐出。血液流入血管，使得血管得不到氧气，进而导致心跳停止。
但在这之前，她气管里已经有足够使她溺毙的口水，而许久得不到氧气的肺部已经肿大，濒临爆炸。
总之，她是溺死的。
被自己的口水溺死的。
……
她跟着男人来到了一个开放型的广场，广场上人潮拥挤，男人的个子并不算挺拔出众，而且穿着平淡无奇，她需要集中所有的注意力以及死死的把自己的视线贴在那沾了油污的劣迹斑斑的皮夹克上才能避免跟丢了。
他们一前一后走进了一栋大厦。
天空开始下起了雨，纷纷扬扬，如同浸淫在如梦如幻般的仙境中，四周被蒙上一片白蒙蒙的雨雾，风细细的吹，吹散了如丝如缕的雨线。
广场上的人潮汹涌此时乱糟糟的一片，都在四处逃窜，寻找躲雨的地方，她并没有庆幸自己及时地错过了这场淅淅沥沥的雨。
她估摸着时间才走到楼梯间，电梯前没有人排队，但是男人还是走进了楼梯口。
显然，他要爬上去。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跟在后面，此刻她穿着普通，素面朝天所以和普通上班族无二——当然，化了妆也没有能让她变得多么风华绝代，前面离她五六米远的男人并没有察觉到异样。对方还是在颓丧消怠地走着。
爬山楼梯。右转穿过弹簧门。
她赶紧跟了上去，却发现自己来到了无人的破败的楼梯间，里头弥漫着狗屎和猫尿的味道，潮湿的水泥地上传来阵阵酸臭腐臭味。
她屏住呼吸。
四周传来滴答的水声，接着便是浓郁的寂静。
她决定继续往上爬，这时听见楼下传来砰的关门声，她冲下楼梯，看着光线昏暗无法辨析的四周，不知所措。
思绪片刻，她打开了旁边的金属门，当手指碰到湿冷的门把手时她的心漏了半拍，她闭上双眼，然后踏进黑暗之中。
映入眼帘的是长长的走廊，光线一如既往的昏暗，走廊里弥漫着浓郁的烟味和尿骚味，腐烂酸臭的垃圾味道。
有个漆黑的东西快速朝她脚边逃走，她没有尖叫，而且眯了眼睛，开始迈出脚步。
在森冷的空气无法流动地廊角，三三两两的男人蹲坐在那，嘴里吞云吐雾，当她出现在金属门的那一刻，他们都朝她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疑问、某种邪恶气息。她当然知道这种邪恶气息代表什么。
她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几个男人站了起来，不怀好意地看着她。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她并不意外。
发黑的砖墙，墙前堆放着杂乱的水管，电线，扭曲的金属块，倒塌的生锈了的烧烤架，任意放着的用了黑色塑料袋装着的垃圾，黑色的袋子被泡面桶塞得满满的。
她知道他在那里。
里面。
“干什么的?”
……
黑色的凯迪拉克驶上高速公路，路面洒下一片星辉。
她侧过头，眯眼看着男人，嘴角翻起一丝微笑。
风吹过岐山公园光秃秃的树木，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呼啸声，一只天鹅把长长的头塞进白色的美丽羽毛之中，从黑漆漆的路面漂过。
岐山公园的露天游泳池此时空荡荡的，水已经被排干了，此时里面堆着成堆的腐烂落叶。
这个永远被遗弃的地方，宛如失落的世界，风在深邃的游泳池里卷成旋风，在十米高空跳台下唱着哀歌，跳台伫立在黑色的天幕下，沉默寡言，如同一座恐怖的绞刑架
……。
一。
二。
三。
……
窗外的雪花轻轻飘落在空无一人的黑色街道上，很快被地面的黑色漩涡吞噬殆尽。
喃喃祈祷着，人，总要抱持一些希望，无论是对于活下去的理由，还是死去的驱动。
“……”她撒了慌。
她闭上眼睛，影片开始慢放，慢得好像整个影像静止了般。雪中的足迹。
她依依不舍地看着窗外，一片暴风雪之中，她只能勉强看到远方整片山体的轮廓。
黑影像一堵墙，从西方落下，先是越过了田野，然后飘过有露台的房屋，大楼，红色的水泥地，再笼罩着这三个人。温度骤降。
像一块石头，仿佛遮住了光之后不仅阻绝了热度，还释放出寒冷。呼啸的风中，她听到远方雷声隐隐，他们周围的田野和小路空无一人，大家都躲避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去了。
云层堆积的速度加快，像黑色舰队气势汹汹而来。
取出武器，装子弹，打开保险和瞄准。
稍晚，阵雨的雨势渐渐弱了下来，太阳从铅色的灰云中露出头来，云像最后一幕戏的开场幕布般往两边分开，蓝天只持续了最后几个小时，像灰色的毯子笼罩住整个城市。
一丝阳光落在铅色的小路上。
她凝视着天花板，开始等待第一缕晨光。
她在铃响第三遍时醒来。
她翻身看了看手机。五点二十四分。她躺着思忖该怎么做才是最明智的，是叫他滚蛋还是假装自己不在家?
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而且门铃也开始喧嚣了。
看来他显然不打算放弃。
她叹气，起身，拿起对讲机。
一阵长长的沉默。
她轻声骂着按下按钮。
天上一片云也没有，风却冷得刺骨，惨淡的阳光也没带来多少暖意。
她瘫坐在椅中，像是有什么哽住了她的喉咙，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挺起身子，深深地吸进一口气。
她的泪水热热的，她呢喃时，泪水滚过他粗糙的手。
她靠进椅背，闭上眼，直到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平缓下来。
轮胎在跑道上尖叫。
验尸报告:十毫米口径的子弹打碎了她的鼻骨，碎骨随着枪弹穿透脑前的薄组织，铅弹和骨头破坏了视神经，大脑边缘系统和小脑，然后穿透后脑，最后在坑坑洼洼的柏油路上打出一个小洞——
二乙酰基吗啡——海洛因
车子像一条静静的黑鱼滑过黑夜，穿过红绿灯，驶过街灯和指向市中心的路标。
她挂了电话，站着凝视着黄色圆顶般笼罩整个城市的多云的夜空。
一掌拍向前额。
她倒抽一口气，抗拒，但他知道，她可以感觉到他的**，而且她很快就会张开那紧咬的唇。
她的牙齿咯咯打战。
她已经感觉不到刺骨的寒风了。
她感觉到怒火像正在沸腾的热气，蹭蹭蹭往上涨。
他扯过她的手臂，把她拉到自己的身下，以俯视的姿态欣赏着她假装镇定实则紧张不已的娇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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