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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白的试卷会由哪一方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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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法理解也无法认同的作战计划。」
  Alice作战结束后一开始的几日是在休养中度过的。毕竟HK-S零号指挥部的全员被名为Kuraito的谜之敌人在覆盖数座城镇的超大规模迷宫里玩弄了半周之久,作战结束后又遇到了横跨太平洋赶来支援的HK-S王牌战力将指挥部园区的一角误伤至完全毁灭的意外事态,是谁都需要在身心上调整一段时间。不幸的是Alice作战的末尾处虽然被判定为Kuraito的敌人已经被切实清除,种种迹象却表明Kurito并非单个的个体。正因如此,Kuraito的彻底清楚作战的命令才会在众人还没有完全调整过来的状态下下达。当然TPSS的上述判断并非是针对这一事态做出的;在无法万全准备的情况下开展作战也是与对谜之人形的讨伐过程中的常态之一。让TPSS无法认同的是Master突然拒绝了她的提案,明明还是外行却擅自提出了一个不容置疑的方案这件事,以及这个与外行的身份意外地相称的方案本身。
  从夏至日的初战开始泛函少女们面临的敌人强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想。不必说全无经验的Master;从wB97xD与使用地对空导弹的Kuraito接触以来事态的发展就偏离了TPSS与B3LYP在漫长的时间里积累起的经验。面对首次遇到的强敌,集中全部力量将其击破才属明智;这种情况下还制定出以分头行动为前提的作战又特别加上「无论如何都请务必避免彼此汇合,也禁止相互通信」,恐怕已经超出了缺乏常识的次元,而可称愚蠢了。然而用愚蠢来解释汇合与通信禁令又显得些许不自然;这样的命令听起来就像有意营造一种分散在城市的各个角落的泛函少女们相互之间处于绝对孤立的感觉一样;如果当做是别有用意来考虑似乎并非没有说得通的可能。总结起来,尽管无法理解这一作战,姑且按照Master的说明执行,与此同时SEP小队保留应有的自由调动的能力,这就是TPSS对来自Master的指令的认识。
  说起来,即使TPSS曾经以指挥者的身份经历过无数作战,这一次的任务也超出了TPSS熟悉的领域。「像一般市民一样融入城市生活」,这样的行动真的会成为击破Kuraito的钥匙吗。
  也许在不记得的时间里,共享着TPSS的名字和身体的某个少女曾经像一般市民一样行走在这个城市的街道上,也许也曾和有着相似外表的人类一道分享过每个普通人类都会体验到的感受。说不定在某一瞬间夏天特有的热风也曾从晾着衣服的水泥建筑和旁边高矮不一的乔木的叶片之间穿过吹在那个少女的身上,又也许有某个下午日落前的阳光也曾让那个少女显得闪闪发亮。TPSS既无法证实,也无法排除这些可能性。也许哪个少女还曾和Creator一同做过什么普通人类习以为常的事。一定会有的吧;
  只是这些事实都与接到了Master的命令正寻找着自己接下来几天的居所的TPSS无关。TPSS并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存在;要定义名为TPSS的存在的话,不把所有带着TPSS的身份的少女全部包含进来是不行的。失去了过去的TPSS所记得的经历意外地单纯;除了Creator之外空无一物的世界,除了制定和总结作战之外没有任何需要做的事情。在只有自己的世界里是无法确定自身的边界的;空洞的世界与未定义的自己没有任何区别。这样的话,也就无法回答在某一次世界终结前被抛出的问题;TPSS并不知道自己是谁。
  如果无法感知自己的形状的话,又要怎样才能以这个充满了人类的世界的居民一样的形态出现在这里的街道上呢。
  TPSS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居民。即使只是模仿游戏也不可能做到。
  即使能够分析这个世界中人类的行为,想要没有违和感地融入到其中也是不可能的。就像要熟习词汇和句法的小学生创造出马尔克斯的作品,让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画家绘制出大工业时代的景象,或是让存储了千百首乐曲的计算机比肩贝多芬,这样的任务。
  所以,这时的TPSS,仍然在困扰着,而且比为寻找「如何击破Kuraito」这一问题的答案而困扰时更甚。
  拒绝了TPSS提交的看起来精密而万无一失的作战计划,又推行了一系列怎么看都站不住脚的命令的Master同样处在困扰中。虽然令Master困扰的并不是这样的作战计划是否可以按照预想执行下去的问题。
  Master并非是因为TPSS带来的酒精饮料喝太多之类的无聊原因才制定出那种作战的。与之相反,Master对作战计划的用意有着不亚于TPSS的精细考量。从夏至日开始,泛函少女们在与Kuraito的作战中就处于被动地位。缺乏情报固然是决定性的因素;比起意识到这一问题,想到收集情报的方法则是困难得多的任务。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再将目标放在扩大情报量上,又会得到怎样的结果呢。
  也就是,仅仅从目前与不明人形的几次遭遇的记录来看,是否能得出什么结论,的问题。
  这一问题的答案,实际上早在Alice作战的中途就已经想到了。
  不妨重新回顾一下Alice作战的过程。总部下达将泛函少女们分散开来的命令,接着是两三天的平静。TPSS通过某个少女调动的无人机群被摧毁,看似是为了解除HK-S对道路的监控,结合之后的动作来看解释为是以让敌对人形方面控制的仿造版无人机能在空中无阻地飞行为目的更加合适。接下来是释放出通信干扰的信号;然而整场作战中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通信干扰。安置通信干扰不过是为了将TPSS和B3LYP分开,以及将常驻指挥部的大部分人力分散到野外而已。即使是将B3LYP和TPSS分开,综合来看也看不出什么目的。TPSS在整场作战中没有与敌人正面相遇,而B3LYP虽然遇到了一点麻烦却远非致命。敌人设计这些行动的目的是消灭HK-S的战力,这样的假说是完全说不通的。即使最后利用指挥部园区暂时的空虚以及防空能力的弱点直接入侵,以当时的几架无人机的火力要对指挥部带来显而易见的破坏也是不可能的。掌控着主动权的敌人不可能没有预料到这一点,这样看来将声东击西认作Kuraito的目的也过于牵强。
  此外还发生的事实包括SVWN一组遇到的短暂的通信干扰,然而她们那一边却完全没有受到袭击的迹象。不如说是一种试探吗。M06-2X则是被仿造无人机指引与另一位泛函少女发生了交战。虽然不清楚那一边是谁,应当是TPSS的「伙伴」吧。是为了让站在HK-S一边的泛函少女们发生内耗吗;既然敌方一直以来都掌握着局势的主动权,应该会采取更加直接的方法才对,例如在M06-2X与另一边和解时直接出手之类。此外M06-2X关于建筑物结构的报告也值得注意;突兀地出现在荒地里的半成品别墅,明明是废弃已久的建筑却有充着天然气的管道,就像是为这次作战专设的场所一样。如果是这样的话,不自然的天然气一定是有所用意的。如果M06-2X能在那次作战中扭转败局的关键在于燃气管道的话。
  那个迷宫的操纵者的目的并非是消灭HK-S中的任何人,而只是在试探着Master和泛函少女们会对这个谜题交出怎样的答卷吗。
  迷宫。从那时开始就这样描述着事态;原来答案已经蕴含在其中了吗。既然是迷宫,一定有着出口;而设置数不清的障碍,只是为了考察身处迷宫之人将会表现出怎样的行动吗。
  单单承认这一点并不能为找到下一步行动的方针带来任何有用的信息。如果在Kuraito看来HK-S不过是在迷宫中团团转的蚂蚁的话,不就没有任何转机的希望了吗。
  仍然存在着某种不自然。要设下迷宫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事。即使Master等人不过是蚂蚁,如果是对蚂蚁一无所知的人同样是不可能将其玩弄于手中的。如果不知道蚂蚁能够攀爬的最大高度的话制作出的墙壁就有可能被轻易越过;只有知晓蚂蚁可以在松软的土地上钻洞的人才会用水泥制作迷宫的地板。如果不知道多数蚂蚁不会飞的话,制造迷宫的人也许会在空中也设置障碍物。能设置出这种看起来就像是针对Master和泛函少女的行动方式而专设的迷宫的人,必然掌握着远超Master对事态的了解的信息量。能掌握这种程度的情报的方面,能想到的只有一个。
  然而如果换一个角度考虑;并非是拥有压倒性的信息优势而设置出了迷宫,而是正因情报缺乏才不得不采用这种兜圈子的方法呢。
  因为不知道和想要知道泛函少女的具体实力而制造出B3LYP与敌方人形的单独遭遇;旁观M06-2X与TPSS不知名的伙伴的作战同样是为了积累对泛函少女的作战能力极限的认知。为了试探泛函少女和HK-S的行动模式而有意故弄玄虚,在Master做出相应的反应后又顺势行动。用毫无意义的孱弱火力入侵指挥部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在当时情况下入侵指挥部显得更加合理。通过各种手段让泛函少女们彼此分开也是因为对她们缺乏了解,而需要分别观察并确定哪一个是下一步的目标。如果看似经过设计的迷宫只是一系列的试探行为恰好组装起来的呢。
  无法判断哪一个假说是正确的;但两个假说意外地指向了相同的对策。
  如果敌方是掌握着压倒性的信息量而以让Master步入他们设下的陷阱为乐的话,只要持续采取他们意想不到的无规则的行动,迷宫的主人就一定会出手让众人重新回到他们预设的道路。而如果Kuraito面临的是与Master相同的情报匮乏,看不出目的的行动也一定会激起他们的再试探。另一种情况下,假设他们已经在Alice作战中积累起哪个泛函少女是下一步行动的中心的情报,他们下一步的行动也必然会暴露出Kuraito的真实用意。不论如何,让泛函少女们主动分散开来,观察敌方的动作,都是解开最终的谜题的合适手段。
  这样一来泛函少女们必然会处于前所未有的危险中;让每个人独自面对不知会作何反应的敌人的危险,将还无法完全适应人类社会的少女全部浸泡在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中的危险。应对这些危险,就是Master和HK-S应当承担的工作内容。
  这次与Alice作战不同,是由自己这一边设下迷宫了。
  总结起来,现阶段的任务包含如下要点。
  「在保持单独行动的前提下像普通人类一样融入到这座城市里。保持与Master的联系,发现任何异样立刻汇报。保证泛函少女的安全固然是重要的,但在Master发出进一步指令前以确保维持上述作战状态为优先。为尽可能减少潜在危险,应当遵循如下原则:出于敌人受到「不会主动袭击人类」的谜之信条的限制,各泛函少女将行动场所固定在人流密集处是较好的选择。每人除装配电磁弹外,为应对特殊情况均携带一枚实弹,可在不造成人类社会骚乱的前提下酌情使用。为保证作战成功,HK-S的人员不会出现在城市中;禁止各人员间的通讯。作战过程中各人员位置将实时发送给Master;彼此定位也互相可见,请以保持分散为第一要务行动。」
  与TPSS不同,B3LYP对正在执行的作战并没有什么不协调感。明明之前也从来没有自认过是人类社会的一员的。如果感官更加敏锐一些的话也许会注意到某种形式的违和;然而B3LYP的感官已经被特化到了其他的方面。就连这些方面也许也已经淡化,只是在遵循着经验对事态做出反应;说不定是这样的呢。虽然同样无法保证对Master此次下达的命令的完全认同,仅仅是行走在街道上的话并没有什么难度。回想起来类似的事情也并非没有做过,虽然已经是不知多久之前了。
  要说的话,如今的生活和一开始也没有什么变化吧。
  同样不会去注意吹过皮肤的风的温度,也没有觉得阳光的强度太亮或是太暗。仅仅是沿着道路一直走下去,当发现眼前原本是道路的东西已经变成了分辨不出颜色和形状的空间时仍然不会加速或减速。这样的生活如果说曾经发生过改变的话,就是一开始制造出TPSS的那段时间吧。夏天雨水的湿热感,冰激凌在舌上带来的刺激,傍晚的风预告的一点点秋天的味道,日落后黑暗的房间里透过双臂传递到下巴上的桌子坚硬的触感。在过去漫长的人生里切实地感受到这些的时间也是存在的;也许只是在两个多月之前,也许是在不知多少年前。以这个世界的人类的视角来看的话不过是刚发生不久吧;可是为什么会这么远呢。
  与此同时的几千米外,TPSS正站在一家超市门口静静地看着夏天的日落前斜射的阳光。像是要融化在强烈的阳光中;自己的身体与手中刚刚买来的涂着白色的奶油的蛋糕似乎没有什么分别。在热空气中融化,流动,向着周围扩散,直到成为外界的一部分;如果感官是掌握自身的边界后对边界之外的东西的反应,当像这样与外界同化时就会产生感官消失的体验。TPSS无意识地将手指放在了奶油蛋糕上,黏糊糊的奶油附着在指尖。稍稍用力撕下一小块蛋糕再放在口中,不加咀嚼也不做吞咽,只是让舌尖与奶油接触,奶油的甜味向着胃里一点点潮湿地流动。很快舌头就适应了甜美的味道。等到甜味逐渐散去时再用舌头挤压面粉制成的部分,湿润的蛋糕在口中流动地散开,然后静止片刻,再接受下一块被撕成小块的蛋糕。就像草原上的斑马低下头将舌头浸在水中等待日落一样。
  所以当食草动物安静地将舌尖与水或树叶接触时,它们可以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吗。
  也许它们感受到的时间的流速与人类相比慢出不少,才可以这样在时间的河边静饮吗。
  对面房屋的缝隙里太阳褪色到了直视也没有问题的程度,然后上下摇动着被隐藏在砖石之间。太阳落下后能提示时间感的东西就一件也不剩了,正在像食草动物一样感受着极慢的时间流速的少女想到这里产生了一些说不上讨厌的微妙感觉。
  即使是在被剥去了时间感的世界里,想要传递一些信息的方法仍然是存在的。说到底这里终究还不算是除了TPSS外空无一人的世界;一旦可以相信自身存在着边界,想要将其一遍遍确认的冲动就会随之产生。如果不这样做边界就会崩溃,世界也会随之崩坏,虽然从来没有人这样教导过,某种像是天性的东西也会引导渴望着边界的个体的行动。TPSS渴望过的这种同样也是这样的世界里其他的居民渴望的。因此,当TPSS发觉有什么东西出现在眼前时并没有觉得奇怪。
  类似的方法早就在某个荒凉的雪地上就已经见识过了。
  通过空气不自然的扭曲制造出的转瞬即逝又不断再生的文字。一开始会认为是日落后失去了热量源而冷却下来的地面与上方还维持着温度的空气相互作用而在空气中产生的微小的不均匀,但当注意到空气的扭动形成的整体图案时就改变了结论。
  是画面。虽然不记得有见过,但是觉得无比怀念的东西。
  高七层的老式居民楼的顶层。没有什么显而易见的特别之处,只是与下方的建筑之间的裂缝透露出微妙的违和感。明明是在哪里见到都不奇怪的几十年前的城市遗产,为什么却这么在意呢。
  接下来是文字。看起来像是地址;如果循着过去的话,那座无意间被自己的心以某种未知的方式与世界的本来面目联系起来的房子就会出现在眼前吧。
  少女静静地将原本的内容物已经被吃完,如今沾满奶油的塑料袋折叠起来。塑料摩擦的声音被轻柔的动作降低到了最小。紧接着,被怀念的东西击中的少女走下了商店门口高两级的台阶,向着转瞬即逝的空气文字所指示的方向走去。
  「Master的命令也好,Creator的命令也好。无论从哪一方来看都是抗命。即使这样,已经看着她们战斗过这么久了,这次独自前往也不是不可原谅的吧。」
  做出了自信满满的作战计划的Master正在感到的困扰的来源主要是XA。虽然之前下达的命令中提到了发现的任何异状都务必立即报告,Master显然没能预估到这个还没有与外界接触过几次的初代泛函少女可能会发来多少报告。如今Master眼前的电脑屏幕已经被无数内容各异的通信填满,发信人无一例外都是正在商业街里探索每一个角落的XA。大多数报告都只有一两句话,例如「灭火器箱上方的空饮料瓶是敌人的诱饵吗??」或是「电影院里的灯光突然灭掉是怎么回事?!」;这种的文字后往往还会附上用手机的照相功能拍摄的图片。XA显然还没有掌握拍摄出高质量的照片的方法;大概是因为按下拍照按钮时手腕的抖动而导致照片里所有的物体都被拉长成模糊的影像,偶尔因画面的抖动而混合在一起的鲜明的色块产生的视觉冲击反而与单从语气上看充满危机感的现状说明意外地符合。从这些照片中也许可以获得一些人格还处于发展中的个体是如何从视觉上认识外界的资料,但就当前的Master最关心的问题来看反而因为照片文件体积庞大而引发了会不会挤占过多通信带宽的担忧。除去XA之外,任务开始的几个小时内还没有什么人发来有价值的报告。也许是被那几百条热情过度的信息轰炸埋没了吗;可是反复确认后也没有新的收获,只好解释为敌方目前还没有出动比较合适。
  会不会是敌方没有注意到我们发去的信号呢;还是他们也打算进一步观察吗。要考虑增添一些更鲜明的信号吗。
  正在考虑这些问题的Master注意到了屏幕上指示着每个人位置的窗口的异动。XA始终在商店街区域内走来走去,刚刚似乎是去看电影了所以代表她的光点已经静止了十多分钟;B3LYP依然维持着在非主干的街区漫无目的地游荡的策略。M06-2X看起来对这个计划相当不满意,可以想象那个静止的光点对应着她正在市中心的什么地方坐着生闷气;异常出现在TPSS那里。
  一开始TPSS采用了与B3LYP类似的行为模式。大概是不适应人多的场合所以有意避开主干道,在相对安静一些的街区走走停停。采取不规则的路线无目的地游走持续到傍晚,从日落时分开始突然改变了移动方式,显示出坚定地向着某个目的地前进的感觉。先是穿过相对破旧的街区来到了之前刻意回避的大路边,稍停留片刻后开始沿着公路快速移动。此刻的TPSS正以相当于城市内部正常行驶的公交车的速度向着某处前进。
  发现了什么值得前往的异状,却没有报告吗。
  不正常。虽然仅凭目前的信息无法判断让TPSS产生执念的东西意味着什么,将其判定为与Kuraito有关的线索是没有问题的。这样的话。
  「如果你有什么不能报告的理由的话,按照规则就由我这边单方面开始调查。对此有怨言的话等到作战结束之后再向你道歉好了。」
  夜幕初降的时分公交车里不很拥挤。从直觉上看起来这个时间会有很多人从工作的场所中脱身寻求晚餐作为工作结束后的私人时间的开始,似乎最近大部分企业的工作时间都有所延长,导致傍晚大部分上班族还无法从办公室离开。TPSS选在了同时靠近门窗的座位。车内黄色的灯光亮起,凭借这光TPSS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脸在玻璃窗上的镜像。好像还是第一次凝视自己的脸;这样看的话一定是与真实左右颠倒了吧。从对面走过来的人眼中看到的又是哪一个的样子呢。
  眼前的镜像看久后眼睛稍有疲劳。TPSS将控制眼球的肌肉放松,眼球像是被橡皮筋挤压的气球一样旋转着漂动。窗里的镜像从正中分裂成两个;当想要看清其中一个的时候两者又全都消失,重合成了唯一的图案。接下来将视线转移到窗外的远处;移动的路灯出现在夜幕中,明暗的对比再次对眼睛造成了不小的压力。要再次活动一下眼球才可以缓解一部分疲劳;但是这种感觉也并不是不快点接触就不行的那种。
  短暂地注视着一点点暗下来的天空的少女注意到了在空中移动的黑点。
  「…无人机?」
  虽然能见度不高,已经在无人机的辅助下策划了无数作战的TPSS对自己的判断有着充分的自信。与wB97xD的作品不同,出现在空中的是所有设计都符合常识的标准工业产品。能在这座日常处于禁飞状态的城市上空若无其事地使用无人机的,除了wB97xD之外能想到的只有。
  「Master?」
  TPSS不禁将眼前的现象与未向Master报告的做法联系起来。虽然还不太能相信Master有仅凭一个泛函少女位置的异动而充分调动HK-S所持的资源的魄力,处于抗命状态的编外少女还是做出了反应。
  「wB97xD。接下来是紧急任务,请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到达下述位置,用对建筑用弹做好狙击准备。」
  完成与潜藏在只有自己知道的位置的少女的通信后,TPSS切断了手机的电源,再次将头靠在窗玻璃上。空中的无人机盘旋一阵后并没有在这里停留很久,随后消失在了建筑物的影子之间。
  屏幕上代表着TPSS的光点消失了。
  在出动无人机进行调查的同时Master就预想到了这种可能。如果TPSS出于某种原因不得不擅自前往某个目的地的话,自然是不希望Master掌握其行踪并介入她的行动的。也许是无人机飞行过程中被她本人目击到,也许是她不久前才意识到手机附带的定位功能的潜在风险。总之,当看到TPSS不再发出定位信号时就可以确定她正在寻求从当前作战计划中脱离。如果继续追踪下去,Kuraito的踪迹就会暴露于Master眼前。
  接下来需要查清的是TPSS的目的地;这同时也是Master派出无人机的主要用意。能引起远在需要乘车才能完成交通的位置的TPSS注意的必然不是什么细微的异常。虽然也存在着Kuraito通过某种途径向TPSS传达提示的可能性,在系统地调查这种可能性之前首先排除一些有明显异样的地点比较有效率。根据这样的考量而释放出无人机的Master很快就得到了一如预计的结果。
  在城市的一角存在着一片上一个世纪就已经建成的古旧居民楼。与废弃居民区那种已经丧失了生气的被遗忘的角落不同,这片居民楼仍然有零星的住户。奇怪之处在于,明明这片地区所有的建筑都是按照六层高规划的,在无人机发回的影像中却有一座楼房格外突出。
  原本应当只有六层的房屋却像是从一开始就建好的一样出现了第七层,而且就在两三天前的监控影像中还只有六层?
  Alice作战的末尾,不知一共有多少的Kuraito之一好像也潜藏在类似的地方。
  Kuraito其人,好像特别喜欢像一般市民一样居住在老式居民楼里呢。
  创设迷宫的要点在于让迷宫中的生物无法沿着相同的方向走到出口。如果Kuraito认为将TPSS作为突破口就可以迎来终局的话,就必须采取相应的对策了。
  抢在TPSS到达那座七层楼房之前,由作为「人类」的Master自身首先出现在Kuraito眼前。这就是Master的下一阶段作战的要点。
  HK-S将指挥部建立在远离市区的荒野上的嗜好在当前形势下成为了Master的计划的最大阻碍。幸运的是七层楼房恰好位于城市最靠近指挥部的边角上,而TPSS很可能还在接近市中心的位置乘坐着公交车绕来绕去。而且,这座城市的下班潮很快就要来了。
  在一瞬间确认了足以支撑行动目标达成的有利条件后,Master站起身,从桌下的抽屉里取出了两块单靠形状看不出作用的电子设备。从几小时前开始HK-S的车辆就已经完成了前往市区的准备。Master关上车门,车辆从指挥部园区的大门驶出,沿着因偏远而空旷得可爱的道路加到最高速。从夏至日开始就始终困扰着HK-S的使用地对空导弹的敌方boss,与带着Kuraito的名字的人形们的作战终于要迎来终局,这一瞬间Master是这样相信的。
  所以,当感受到来自身侧猛烈气流的冲击时,Master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这样想来,好像是成功地赶在TPSS之前到达了那座凭空多出一层的建筑的顶层的。
  为了能让等在那里的什么人无法察觉前来的是Master而不是TPSS,好像还是和计划的一样做了什么特别的举动的。
  对了,是在到达目的地之前有意让汽车绕道前往了市中心。即使关闭了通信,通过光点消失前TPSS运动的轨迹就可以判断出她乘坐的是何种公交车,再与公交车时刻表对应,并综合每一站与目的地之间交通的便利程度考虑,就可以推断出她的位置。明明已经成功找到她了。
  当汽车经过TPSS乘坐的巴士时打开通信干扰并扔在路边,然后不慌不忙地下车。TPSS还被堵在高峰期的道路中时Master已经走出了通信干扰的作用范围。接下来接通携带在口袋里的装载着与泛函少女核心程序相仿的计算机程序的芯片;如果Kuraito掌握着监视城市中泛函少女的动向的技术,从这一刻开始在她眼中TPSS和Master的身份已经不知不觉间发生了互换。明明连这种事情都做到了。
  「不得不感谢你在围困指挥部和Alice作战时教给我们的技术呢,Kuraito。」明明连这样中二的台词都说过了。
  明明顺利地敲开了那座民房,站在了Kuraito的眼前,也用人类的语言对Kuraito开始了审问的。
  如果审问继续下去就可以知道Kuraito的真实身份,之前的行动的目的,以至于谜之人形事件的真相的。
  突然之间身侧的墙壁处传来惊人的撞击声,接着是风声;从墙壁的正中开始有什么东西像是用裁纸刀整齐地将堆起来的纸张切开一样将一整面墙削去。下一刻自己就被暴风吹飞,整个人撞在了对侧的墙壁上。视野变得模糊的过程没有用去可感知的时间;眼前的色块一瞬间就互相渗透在一起,轰鸣声被杂音取代,然后连同意识一起消失。
  受TPSS指挥,隶属于SEP小队的名为Wb97Xd的少女收起片刻前被用于制造出惊人的破坏的金属制品,在一座六层楼的楼顶站了起来。从外表看起来她刚刚经历了相当艰苦的劳动;被汗水浸湿而变乱的头发在夏夜的风中稍微散开,为被湿热的天气困扰的她带来了可贵的舒适感。
  「所以下达这种乱来的命令究竟是为什么啊…突然让我从那种地方回来赶到这里,还让我准确地狙击闯入这所房间的人?还要求务必保证房间内所有人的完好,只精确地将闯入者击昏?你知道那个狙击对象是你的Master吗?!还好那个房间是这附近最高的建筑,如果有其他的东西挡住视野的话你知道这任务有多困难吗。还有就算是专业狙击手也不可能一路跑过来连稳定呼吸的时间也没有吧。真是的,就算是过去的老师也好,情况有多紧急也好,能不能顾及一下实际情况啊。而且紧急情况究竟是什么?如果有这么紧急的话结束之后请给我好好说明!」
  将改装工具作为专职,而从来没有将狙击手作为自己的定位的Wb97Xd对着手机无节制地大喊着,全然不顾对面的电话根本没有接通。抱怨结束后,完成了任务的少女从楼顶走下,消失在了夜晚的街道中。
  「你是谁。」
  已经无法在单线条的时间观念中定位的某个时间,也曾经听到过这个问题。直到现在,也无法给出确切的回答。
  可是啊,像化在地面上的奶油一样向四周扩散,再与空气和地面融合,这样的感觉已经不想再体验到了。
  如果无法确认边界的话就会与世界同化。如果所有的感知不过是为了将自身与外界区分开来的话,将整个世界纳入自己的一部分与世界连同自己一起消失就会变得没有区别。时间感,距离感,温度感,色块的棱角,突兀地出现在耳边的高音和低音。所有的感官都恒定在某个「适宜」的水平线上,这种讨厌的感觉,已经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所以想要寻求边界。从来没有看到过第二种颜色,因而连眼前各处都毫无区别的影像应当被命名为什么颜色都不知道;既然全世界都是相同的,也就不存在边界。即使如此,还是想要伸出手,幻想着指尖会传来某种未能体会过的感觉。没有见过世界的第二种存在形式的话,就在脑中将其构想出来;理应基于的素材并不存在,可是只要意识还存在,世界就不可能是真正的均匀。伸出手臂时的自己和静止在原地的自己,在脑的某处一定存在着转瞬即逝的不一致。构成着大脑的物质在不同的瞬间在颅骨包围的空间里快速聚集和分散,正是这种细微的不均匀性使得意识得以维持,这样的说法也是存在的。这样的话,制造出边界就并非是毫无可能。如果无法确定边界的位置,就依靠意识的随机涨落强行将其编造出来。如果指尖传来的触感无法提示边界的存在,就由意识来相信手指指向的前方存在着什么东西,然后将全部的意识收纳其中。不过是欺骗自己,让眼前所见偏离世界的本来面貌的技术;但是,不采取这种技术的话,已经不知道要怎样继续下去了。
  所以,做出了回答。
  「我是延续着名为TPSS的概念的存在。被Creator告知了自己的名字,阅读着过去的自己记录的经历,然后遵循她们的期待而扮演相应的角色,这就是带着TPSS的名字生活的少女所包含的全部含义。」
  从身体的成长来看从「出生」开始似乎已经过了十多年的时间,记忆拥有连续性却只是近几年的事。在此之前发生的事情只有听B3LYP简短的说明才可以想象。明明并不清楚在「现在的自己」之前寄宿在这个身体里的究竟是怎样的人,却还是不得不做她们的继承者,这种过分的任务也已经不间断地执行了许多年。回想起来,这个TPSS并没有过自己的生活;当前引导着无数TPSS共享的身体的行动的,是「这个TPSS」,还是过去的某个TPSS,还是只存在于TPSS的想象中的某个虚构的人物,是哪个都没有区别。可是,如今这一刻却有一种感觉;当站在被HK-S命名为Kuraito的这个人面前时,包围在那个强行编造出来的虚假的边界外围的均匀的白色物质正在蒸发。眼前的人,明明只是互相对视着,也没有怎么交谈过,却无理由地产生了「她所展现的是一种新的生命形式」的预感。不需要采取任何行动,只是站在这里,就会产生向着她的方向走去的冲动。冲动随着时间一点点加强,被包围在虚构的边界里的内容物随之膨胀,从内外两侧撕扯着从一开始就未能完全的半透明的边界。边界破碎的时刻很快就来临了。
  一瞬间变得无法感知与眼前名为Kuraito的存在之间的距离;根据先前的记忆推测差不多是相隔两块地砖的距离,可是「地砖」的大小,形状,乃至概念的存在本身都迅速消解。眼前的景象像之前无数次一样在一瞬间融化成彼此交叠的色块,再混合成无法分辨的颜色。过去的无数个12月24日的午夜里体验过的世界终末,在这个夏夜过早地到来了。
  然而,此时体会到的并非是不安,失望,疲倦,或是对下一次重置的期待;这些情感相比之下都显得过于平淡,以至于应当是随着世界的终结而早就消失掉的东西。说是怀念也许算是稍稍触及了本质;将心脏抽出,冻结,再涂上温热的蜂蜜放回到身体中,然后胸腹和四肢都变成同样的蜂蜜,这样形容仍然略显不足。一旦体会到这种感觉的开端,就会变得无比渴望更加深入更加强烈地去体会。像是渴望甜食的人见到了被加热而熔化的糖浆的海洋,闻到温热的气息就会不自觉地走上前去,将一只脚没入其中感受粘稠的质地,又受到不同于地面的漂浮感的吸引而不断将重心转移到糖浆上去。身体一点点下沉,被加热到和糖浆相同的温度,反而变得更加兴奋。在其中停留越久就会越快地下沉,然后愈发喜悦,直到完全被糖浆吞没,全身都溶解其中。即使是这样也不足以完全说明TPSS正在体会到的喜悦;在意识散失在闪亮而透明的琥珀色的空间之前这种回到久别的故乡的喜悦一直持续着。
  这一刻,TPSS好像将过去的全部时间都收入了意识中。在记忆获得连续性之前遗失的记忆正以接近极限的速度涌入意识中。因欣喜感而高速运作的精神即使在一瞬间将十几年内积累的全部感官处理完毕也没有问题。无论是曾经被写入过去的某个TPSS记忆中的东西,还是通过五感传达到了脑中却在被注意到之前就流失掉的东西,都被重现并折叠到短暂的瞬间。
  终于知道了,只存在于Creator的叙述中的TPSS们,以及被自己的虚构补完的TPSS们,究竟是怎样的人,与Creator度过了怎样的时间。
  「原来自己一直以来扮演的是这样的人啊。」
  好怀念。好喜悦。好轻松。
  「Creator。你所期待的,就是这样的出口吧。」
  紧接着,TPSS的意识中断了。
  出现在恢复了意识的Master眼前的是从未料想过的景象。随着突然间的暴风被破开的墙壁,满地被整齐地切碎的混凝土块,这些都是根据失去意识前的体验可以理解的状况;对Kuraito的审问被压倒性的暴力强行中止后,原本的审问对象如今倒在地上,旁边同样处于无机能状态的是Master所属的名为TPSS的泛函少女。
  她是什么时候,怎样来到这里的。
  她和Kuraito在昏迷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她会倒在这里,只是因为在与Kuraito的冲突中受伤过重,还是发生了什么更加严重的事态。
  比起这些问题,Master心中产生的最后一个问题则是最紧迫和最让Master不愿承认的。
  她还可以再次恢复意识吗。
  被暴风拆掉的墙壁断面外侧残存的物体差不多解答了第一个问题。面积差不多可以容纳一人站立的木板,其上通过绳索连接的无人机正停在墙壁的破口处。在遇到大堵车和信号干扰后采取了放弃地面交通的策略吗。
  对第一个问题的回答无助于对现状给出本质的理解。明明看不到肉眼可见的损伤,却是无论怎样呼喊都没有醒来。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在不会再对外界的反应作出回应的TPSS的脸上浮现出的是笑容。与为了展示从容感而刻意表露的微笑不同,是牵动脸部每一块肌肉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终于停下了将TPSS唤醒的尝试的Master,开始了与HK-S人员的联络。语气没有明显的波动,用词也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完成对现状的简短说明后的Master只是坐在落满了灰尘的地毯上,安静地望着楼下均匀的黑暗和其中零星的路灯。白色的灯光只是提示了路灯的存在并刻画出灯泡圆形的边界,并不能照亮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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