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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道上，两道灯柱划破夜晚的黑暗，轰鸣过后山野又重归寂静。
原本宽敞的驾驶室里挤进来了四个人后略显拥挤，张跃进和高师傅依旧聊的火热，要不是有事，陈平安估计他俩都能下去烧黄纸斩鸡头拜把子了。
只有陈平安知道张跃进存的啥心思，旁边队长用方言小声的和陈平安交流，在连问了四五回后，到了县城招待所下车时，忍不住再次确认问道：“平安，这是真的吗？你可别蒙我啊，大伙心气不能再受打击了。”
“正主就在里面，你们自己谈，我觉得问题不大，秦科长他人不错。”
有高师傅领着，招待所的服务员没有阻拦，顺利到了楼上秦海舟的房间，这么晚他还没洗漱，身上还是山上那套衣服。
“秦大哥，这是我二哥陈邦国，同时也是茅草大队的大队长。二哥，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造船厂的秦科长。”
陈平安介绍完，两只大手已经握上，轮到张跃进时，秦海舟愣了下，回头看了眼陈平安，眼里带着戏虐。
“早闻其名，今日终于见到真人了，张跃进同志，你好啊！”
张跃进有些方，不是很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依然堆满笑容客气道：“你好秦科长，感谢您啊，平安以前老和我说起您。”
其实他们早就见过，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澡堂卖弹珠时就见过，只是秦海舟不知道他叫啥而已，而陈平安这小子在推销他的贡茶时，用的就是张跃进的名字，直到几个月前写信给他时，才告知了他的真名。
他先前一直以为陈平安叫张跃进来着，谁会想到有人会这么无聊，连名字都能冒充，也就是他了，小小年纪却大大的狡猾。
简单寒暄过后，几人分坐在床头椅子上，陈平安化身服务员，提着暖水瓶跟着高师傅去楼下打水，留他们三人自己商谈具体事宜。
他只是个中间人，起个穿针引线的作用，涉及到具体的人员金额事物，他就不方便多说话了，两边都是熟人，说多了不合适。
很快，陈平安进屋泡茶时，他们已经谈的差不多，按工计酬以粮食支付，所有的活由茅草大队自行安排人员做工，粮食也由他们自己分配，秦海舟不插手，他只对接陈邦国队长。
再具体就没谈，这要到现场看了，他才能确定。
谈完各自离去，秦海舟想留他们在招待所住，却因为他们三人没有介绍信而被招待所给拒绝了。
澡堂大池子里，老头笑容满面把五块钱和两包烟揣兜里，进锅炉房又给他们烧了一池热水。
“二哥，不吃亏吧？”
陈邦国泡在池子里，抹了把脸上的水渍，摇头瞪眼道：“吃亏？不不，应该说赚大发了，秦科长大气开的价没的说，再说一天还包吃三顿干饭呢，这好事谁不干，等明天有准信了，咱回去队里，你就看着吧，大伙绝对抢着来。”
张跃进也点头附和道：“你是不知道咱村现在有多少人吃了上顿没下顿，别说干饭了，树皮草根熬粥都难吃上一口，平安你做了件好事啊，不光他们现在能吃上饭，做完工回去还能带粮回家，你说这能活多少人……”
次日一大早，东哥赶着马车先回去了，陈平安三人在外头找了口吃的，奔往招待所坐等秦海舟的消息，他一大早就出去上木材厂领导的家了。
昨晚他们来之前，秦海舟已经和船厂联系好了，船厂没有做过多考虑，电话里立刻就答应了，只要能把原料早点弄回去，他们不惜代价。
临挂电话前领导还夸赞了他办事灵活，并且承诺厂里马上安排车子送粮过来，让他安心办事。
这也是没办法，不光是县里缺粮，整个地区都缺，秦海舟在当地没办法弄到大量的粮食。
八点左右，秦海舟回来，对着他们兴奋的点了点头，事情妥了，木材厂答应了，并且会提供一部分工具绳索。
几人即刻进山，张跃进和队长说啥也不进驾驶室，爬到后面车厢里蜷缩着躲风。
河边，几人涉水过河，上山边走边查看路线，等到山腰木房子前时，队长已经心里有底了，招呼众人帮忙试着抬了一根最小的树后，略作思索说道：
“下山到河边差不多有六七里地，抬着木料沿小道下去差不多要一个小时来回，一根粗点的要六个到八个人抬……按你说的量，要想在年前搞完，人那就得不老少。”
队长常年在队里主持组织社员上工，这些活他一搭眼就能算个七七八八。
“没问题，你尽量多找人来，我们不差粮，只要能在年前弄完，你们整个村来都行。”秦海舟现在干劲十足，意气奋发。
围着林场走了小圈，就吃住的一些细节讨论完，几人下山回城，秦海舟不愿意耽误时间，把自己厂的三辆大解放全部派出来，让跟着队长一起回村拉人。
下午时分，车队到了茅草村学校，队长急吼吼跳下车奔村里，组织全村开大会，张跃进和陈平安留下招待司机们。
今天去了也没用，到山里晚了连住的地都没有，那排木屋是人家木材厂工人住的，不可能让给他们住，再说也住不下。
村里闹哄哄了一整个下午，一直到深夜才安静下来。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村里的男人们都来了，操场上乌泱泱全是人，队长把老人小孩妇女留在村里，基本上每家每户都有一个男人来上工。
已定的河工除外，这是公社里派发的义务工，要自己带粮带工具去义务参加劳动，一般都是修路建水库之类的大型会战，没有钱只有队里算发的一点公分。
强制性的，轮到你家你就必须派壮劳动力去，一直到工程结束才能回来。
人群中，陈平安看到了不少同学，陈平安急忙找到队长，“二哥，二子和富贵他们去能干嘛，年纪小怎么能干这个重活，而且下山路陡太危险了。”
队长无奈指着操场上的人说道：“你去问问他们，看看他们有谁不愿意，年纪小做点轻活，总能混一顿饱饭，他们少吃一口家里就能多吃一口。”
拍了下快和他齐高的肩膀叹道：“他们不小了，该是出去卖力养家的时候了，咱们农民什么都不怕，就怕饿肚子啊，怕养不活家人啊，换个时间，去年此时你分家，如果让你进山干活养家，你说你去吗？”
“我去。”陈平安看着混在大人堆里的那些稚嫩面庞，喃喃自语道。
“好了，登车，我们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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