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尼克

　　不知不觉间，已经在空门中航行了两天。
　　三艘运输船前后紧靠，在淡蓝色尾焰的推动下，有条不紊地前进着。
　　星灵层中，一切事物都是混乱的，包括原本宇宙中的航线。且这里充满未知的危险，只有黑庭的巫随行，对运输船进行领航和保护，才能顺利航行。
　　但星灵层的空间同样不遵循现实世界的规则，距离的概念在这里没有意义。
　　只要找到了连结着外界某处的端口，再从那里驶出星灵层，便可在短暂时间里，跨越千百万光年，直接出现在宇宙中的另一处。
　　如果没有名为空门的技术，十洲之间的交通，恐怕就是绝无可能存在的了。
　　在航行中的第二天，许辰星就有点耐不住无聊，去往了运输船的公共舱室。
　　运输船很大，公共舱室中，也有功能各异的区域，许辰星随意漫步着，来到了一处类似水吧的区域。
　　点了一杯牛奶后，许辰星找了一处靠近舷窗的位置坐下，百无聊赖地看着身边零星的三两乘客。
　　“还有多久到北冕洲啊？在这地方待的，闷死了。”
　　“差不多还得两天，急什么，难得有这么闲的时间。”
　　许辰星打量着这些交谈中的乘客，他们的衣着都颇有特点，有的穿着很现代，有的却是古朴的修士打扮，大致从外表上就能被确定出身份。
　　“东云恋一直待在客舱里，难道不无聊吗？”许辰星想起那个自从进了运输船，就再没踏出房间一步的同伴。
　　东云恋似乎又在谋算着什么计划，眼睛时常亮起赤红色光芒，一直在进行着推演，对许辰星爱答不理，后者这才自己出来散心。
　　许辰星不禁回想起几天前，在空间站上，东云恋问向自己的问题。
　　“许辰星，你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许辰星这几日时常想起这个问题，却仍没想出答案。
　　他仍在地球时，自己也没有过什么远大的志向，所希冀的事，无非是自己能通过考试，父母能身体健康这样的琐事。
　　而当他被查出白血病时，曾一度渴望着治愈的可能，但随着病情的逐日加重，许辰星也渐渐放下了活下去的念想。他曾以为，自己的一生或许就要这样结束了。
　　但穿越千年的冷冻后，他却莫名其妙地获得了第二次生命，不仅获得了复活的能力，白血病也得以奇迹般地自愈。
　　而作为代价，许辰星的亲友皆已留在了历史中，无论是自己的父母、妹妹，还是当初想和他报考同一所大学的女友。
　　也许他们当时带着自己坐上了同一艘巨舰，但那场巨舰上的事故，却夺去了他们的生命，亦或是他们没有死于事故，却消失在了漫长的光阴之中。
　　如同诅咒一般，原本将要死去的许辰星活了下来，自己所爱着的人们却与世长辞。
　　而他现在，又该何去何从呢？他如同一个死不了的幽灵，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游荡。
　　之所以选择和东云恋一起走，也是因为，他自己心中不知该去往何处。
　　沉思片刻后，许辰星饮完牛奶，望向舷窗外。现在外面的景象已经与先前不同，运输船正穿过一片庞大的星云。
　　穿梭于橙蓝相间的瑰丽星云之中，场景波澜壮阔，扣人心弦。虽然在星灵层中，这些并不是真正的星云，但外表上却完全是现实中景观的投影。
　　“星辰，闪着亲切的光，而我，又将何去何从？”一道男声响起，许辰星顺势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风衣的金发青年拉开椅子，坐到了许辰星的对侧，把一瓶格林纳达朗姆酒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星光闪耀》里的一句诗，是多萝西·帕克写的，很有意境吧？”青年说着，拿起朗姆酒瓶对饮了一口。
　　许辰星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人，不知道对方为何突然向他搭话。
　　这是一个称得上俊朗的青年，体型有些高瘦，面庞棱角分明，淡金色的长发在脑后捆成了低马尾，一双雾蓝色的眼睛神采奕奕。
　　但他发丝却略显凌乱，衣着也不修边幅，在观感上添了一分放荡不羁的味道。
　　许辰星倒也没对他的到来有着多大的意见，他回答道：“不好意思，我对现在的文化不太了解，没有听过这句诗。”
　　“不不，这首诗是二十世纪的古人写的，不是现代的诗。”青年微笑着，摇了摇头。
　　许辰星不以为意，他本身对文学也不怎么感兴趣，不知道这样的诗也很正常。
　　金发青年端量着许辰星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有点眼熟，我们以前见过？”
　　“我们肯定没见过。”许辰星说道，他身为近两千年前的古人，不可能与这个时代的人有过交集。
　　他觉得这个青年的搭讪方式有些过于老套。
　　“我是尼古拉斯·亚兰德菲尔，叫我尼克就好。你叫什么？”金发青年很随意地问道。
　　“我叫许辰星。”许辰星出于礼貌地回答。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和自己开始聊天，但许辰星最近本就有些郁闷，并不排斥和别人说说话。
　　两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略微变得熟络。但出于对陌生人的警惕，许辰星在交谈中并没有提及自己的身世与修为。
　　仿佛有默契似的，对方也没有说出关于自身的事情，只是在东扯西扯。他边聊边饮酒，似乎酒量极佳。
　　“看到那部分星云了吗？那个就是创生之柱。”尼克往舷窗外指去。
　　极远方湛蓝的星云里，形似手指的深色气体尘埃屹立其中，宛如神明的指掌探向无垠的宇宙。
　　虽然此时的创生之柱也只是现实投射进星灵层的虚影，但外观与现实其实无异。
　　许辰星深吸一口气，被这壮观的景象吸引住了。以前他也曾见过创生之柱的照片，但那是利用天文望远镜拍摄的，远不及此时亲眼见到的效果震撼。
　　突然，许辰星瞳孔一缩，他看到远方的星云之中，出现了一些小黑点，正距自己所在的运输船越来越近。
　　“请全体乘客返回自己的客舱，在船体右侧检测到小型眷兽群，即将执行歼灭程序。”
　　广播声突然响起，随后则是滴滴的警报声。
　　“那些是眷兽？这地方也有眷兽？”许辰星愣了一下，接着站起身，仔细看向那些黑点。
　　他这才看清，那些黑色的东西是一群泥鳅似的粗长触手，更有许多绿色眼球和触手细支从主干上长出，胡乱摆动着。
　　黑色触手的头部裂开成口器，张着如同七鳃鳗的螺旋尖牙，一扭一扭地向运输船飞来，模样像是在笨拙地划水，却真的游动在宇宙的真空中。
　　尼克看都没看一眼，仍淡定地喝着酒：“虎蛟群，威胁性不大。”
　　“星光层里当然也有眷兽，眷兽存在的历史远比人类要古老得多，它们遍布整个宇宙，无处不在。”他接着说道。
　　许辰星感到脚下震动，机械运作的声因传来，接着几道光束从船体上射出，径直轰击向了远处的兽群。
　　虎蛟群还未来得及靠近，头部的几只就被激光扫射得化为灰烬，其余的见状，便掉过头一哄而散，危机还没开始就已经解除。
　　随着清理完成的播报响起，几个刚走向自己舱室的乘客嘟囔抱怨着，又折返了回来。
　　许辰星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方才的担心有些可笑，如果这里的环境真的很危险，黑庭又怎么会开设这种航线呢？
　　尼克倒置着酒瓶，看到没有一滴酒再流下，全程漠不关心的他，这才看向窗外的景象。
　　他轻佻的表情渐渐沉了下来，但接着又哼哼地笑了几声。
　　“有意思了，这群虎蛟并没有攻击的欲望。”尼克收回目光，“它们不是来袭击运输船的，而是被什么东西追赶，恰巧向这个方向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