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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你的模样我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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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时候如果想给原本烦碎的生活带点钢骨叉气,应该一般都得有点明确的向往、爱慕和方向。书本给了我很多,但是教会我人伦道德,教会我“书中自有黄金屋”,却迟迟没和我细解这黄金屋得多少个晌才能目瞭到那真身,哪怕远远看着那若隐的影儿也行啊。实际上那个年纪的孩子不该有那么多自己找寻的烦恼,可自小我就好撩拨自己的自尊。随着年纪渐长,旁人伙伴家的水泥房光鲜干净,我家的泥坯房时常往下掉尘灰,这能扰了我的自尊。旁人伙伴的衣服每二三年头能换置一波,母亲兴高采烈地求来那旁人伙伴舍了的长裤予我,这又被我自己的自尊心搅得和伙伴生分了些许。那时候我盼极了把家里的泥坯房推倒,里头破旧的褪了漆露出木纹的桌子得舍了,天天得吃上三五个茶叶蛋,盐酥的饼干也得吃够。
  次次感觉怅然的时候,我便会去爬那村里的山丘,我们这的山丘不高,估摸着也就六七十米的高度,再高也不过百米。从山底去到山顶,多数时候是有众人踩出的道儿的,突乍间没了路,拨弄开覆着的草末子,那路基本上就又能有了。
  那时候村里的满山都被我跑了个遍。
  村北的山顶上有一排石砌的残垣,看着像是四五间老旧房子塌了后便无人拾掇就成了现如今的模样。残垣边有一段下挖的深沟,弯折着往远处漫走了很远,具体何用并不清楚,后来无意间问起母亲,母亲说那是早年游击的地道,我半信半疑,心里嘀咕那该是战壕,净欺我年纪小好糊弄。
  咱们村里多数人家是有灶台的,火坑里烧的都是成型的木头劈开的柴火,无人用那干草料去。所以这山底至山顶的一路上,稍有人迹鲜至的地方,那干草都长过了我的头顶。拨开干草摸索着往北走,也就十分八分的样子,就能觉着山峰的道略陡斜了些,此时把眼往远处眺去,便能看到山峦倾斜到谷底,谷底的绿地与砂地纠缠不了多远那就是海了,这边的海比村东的海清澈了许多,底下一片并不见得有人家居住,海水冲着海岸,岸边不少碎木残枝。
  给我带来向往、爱慕和方向的,就在沿着这片海岸往西走,走上半个小时爬上一段泥铸的土路,沿着土路再走半个小时,能看着土路的右下方渐渐浮出了房影,那房影里的就是向往了。
  那是二年级的某个下午,班里来了个新生,就是那外村土路底下房影里的向往,身边的女孩们在我的印象中并不会像她一样将自己收拾得那么干净利索,如我姐姐般,时不时的在某个太阳天,母亲总会搬张椅子坐着,姐姐坐在地上,把头靠在母亲的大腿弯处让母亲给她翻找头上的虱子。她们没有那两溜粗黑整齐的辫子,头发偏一点褐黄,辫子总是从上到下地戳出点碎发。她们说话总是大大咧咧,下了课满校园地疯跑,不会像她一般文静不喜言辞,哪怕和你偶然间遇事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对话间如若你直直地看着她,她虽没正眼和你对视却能觉察得着,无意间便红了脸了。
  我原本觉得外村的都没法和我耍玩到一处去,男孩儿皮犟得很,多数学习不好,女孩儿一般性格软弱,遇事哭哭啼啼,我从没想过外村的女孩能如此好看,其实在那之前对于好看与否我并无概念,只是那一突然觉得这就是好看了。
  那时候没有喜欢的概念,就是希望多看看,她在我的视线范围里那就踏实安心了很多。
  上课的时候我总频频回头,速度得极快,得若无其事,以免惹得周边同学以为我的转头带着目的。和她的视线偶然相遇,我是害怕的,又希望她知道我的转头是为看她多一眼。
  老师发放作业的时候,总得把她的也一起取了,给到面前又故作镇定淡然走开。
  放学后,我总是远远跟着,她迈左脚的时候我也紧跟着得出了左脚,觉得那样我俩是相像的,适合做朋友彼此喜欢的。
  孩童时的喜欢总是很简单,这一路就是那么简单尾随着,等看她进了家门又急急地往回家赶。
  从学校往她家的路上,近二十里的地。
  能路过街路,卖米粮的店铺也会卖着柴油,常会遇着父亲给渔船上储备,父亲疑惑不解问我往哪了去,我草草应付又不停步地往前走,那时候觉得父亲是可爱的,并不纠缠多问能随了我的心意,让我自己继续向前去。
  夏天烈日,放学恰逢夕阳西下,这季节并不如冬季寒冷,见不着她偶然被冻得哆嗦,我是喜欢夏天的,那时候我没去怪夕阳前的正午太阳烤得母亲喘不过气来。
  能路过卖茶叶蛋的摊位,我来不及考虑一天是否能吃上三五个茶叶蛋的事儿,那时候觉得能这样跟着她慢慢走着,比吃好吃的,吃自己想吃的东西来得幸福。
  能路过从山上汇下来的一汤池水汪子,那汪塘里夏天常能看着成群的小鱼,塘边偶然还能见着长着些许野花,我想如果夏夜清凉时,在这池水边和她坐一会能说说话,能抓几条小鱼,也不在乎干净与否,就地躺着看看繁星点点,那我真不着急寻那黄金屋的外影,泥坯房掉下的尘灰也无伤大雅。
  这一段“路过”陪我走过了小学,走过了初中,那段我最不敢去直视的日子,我是知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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