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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的灯光白得有些刺眼。冷色的灯光洒在白板上,让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看上去像是蜿蜒的爬虫。
诸伏高明揉了揉眉心,闭上眼睛,似乎想要缓缓精神。
作为一个一线的刑警,平时的工作本就已经足够伤神了,加上近来两天又被“组织”的事情困扰,让他罕见地感到了一点疲惫。
他很想尽快投入到对“组织”的调查当中,尽早将这片笼罩在长野上空的乌云驱散,但眼下的工作也同等重要——
【独居女性连续遇袭案】。这已经是第三起了,更糟糕的是,在警方赶到现场之前,媒体就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鬣狗一样先一步扑了上来,将案情直接当作头条报导了出去。
这条新闻在长野县内几乎引起了恐慌。
三个年龄、地区、职业、交际圈都毫无关联的女人,分别在不同的时间点在自己的家里遭遇袭击,现场没有任何可以锁定凶手的线索,警方甚至没有丝毫头绪。
在这样的情形下,长野的独居女性难免人人自危。
民众的情绪对于案件的侦破并无益处,只会让警方的公信力打折扣——为了挽回警方的形象,上面不得不加大对这起案件的侦查力度,又往专案组抽调了一组新人,希望能借着这些新鲜血液的意见让案件有所突破。
诸伏高明就是今天被临时调进专案组的。下午跟着跑了现场,晚上回来开会,顺便等待鉴识课的结果,等会议结束之后,时间已经相当晚了,可他还不能休息——毕竟这可能是一起连环的案子,对于前两起案件的经过他还知之甚少。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正式开始调查之前,他得先把专案组之前留下的资料全都翻阅一遍才行。
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一点,大脑的转速开始变缓,似乎是在提醒他该休息了。
他的确该休息了。前一天和玄心空结一番折腾,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为了不耽误今天早晨的出勤,他差不多只睡了四个小时。今天一睁眼就一直忙活到现在,连午休那点时间也在处理关于“组织”的信息。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想要让工作顺利进行,他得保证自己的大脑清醒才行。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翻出手机,鬼使神差地划开屏幕,点进了聊天软件。
最上面的对话框是那个小姑娘,头像是一张黑色的色块。
最后一条消息是他发的,告诉她晚上需要加班,不能陪她去修车行了。
消息显示已读,但没有回复。
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然地蜷了一下,诸伏高明垂下眼,又叹了口气,接着苦笑了一下。
在讨论关于“组织”的事情时,她总能表现得成熟而干练,可在其他方面,她看上去就只是一个寻常的孩子呢。
诸伏高明并不会否认或者逃避自己内心的想法,尽管他也清楚,现在的他对她的评判可能不够理性和客观,但他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愿意去相信她,至少在现在这个时候。
他转手收起了手机,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把卷宗合上,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桌面。
该下班了。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剩下的事情就等明天再做吧。
一点半,他关上了会议室的灯,离开了几乎已经没有人的办公区。
路过前台的时候,值班的小警察拦住了他:
“诸伏警官,您可算下班了啊!有人来找您,我本来想上去喊您来着,但是那位访客说不想打扰您的工作,就一直在休息室里等着了。我之前劝她早点回去,或者问问您什么时候能出来,她也不听,偏就这么等着——喏,人现在还在休息室里呢。”
诸伏高明一怔,脑海中几乎瞬间浮现出了一张面孔。
他说了句:“谢谢,给您添麻烦了”之后就转身朝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休息室是个不大的隔间,四方的,里面有一张长条沙发和一个茶几。
诸伏高明推开门,就看到小姑娘歪着身子缩在沙发的一角,身上盖着个薄薄的绒毯。休息室里没有空调,空气很冷,小姑娘的身子几乎缩成了一团儿。
身体随着呼吸的节奏缓慢地一起一伏,倒是匀称。长长的睫毛垂在眼下,时而轻轻抖动着,抖落细碎的灯光。
茶几上摆着一个水壶和一只水杯,壶里的水少了半截,杯子是空的。杯子边上放着一台手机,屏幕黑着,似乎已经没电了。还有一份今天的晚报,中间的几页被裁成了小张,叠成了几朵歪歪扭扭的花。
她大概的确在这里等了很久。
诸伏高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是在看到那张安恬的睡颜的时候,情不自禁地轻轻笑出了声来。
他走到了沙发边,伸手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玄心小姐?请醒醒……”
“唔……嗯……”少女含含糊糊地应着,声音是满是睡意的鼻音。隔了好半天,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视线一点点地聚焦,她明显怔愣了一下,接着,眼睛一下明亮了。
“啊,是诸伏警官,您……我睡着了?您已经忙完了吗?”
“让您久等了。”他收回落在她肩上的手,回答。
她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却被一个呵欠堵在了嘴里。她似乎也没想到会这样,连忙手忙脚乱地用手遮掩,一时间眼底里含着的水汽愈发浓了些。
于是她蜷起手指,小心翼翼地擦了擦眼角。
指节恰到好处地蹭过眼下的痣,仿佛也为它点上了一点发亮的色彩。
“没想到您会特地跑到这里来等我,让您等了这么久,是我的失误。”他补了一句。
她动作一顿,旋即又抬起了那对含水的眼睛:
“也是我任性,诸伏警官,我也在想,这样突然跑到这里来会不会让您觉得困扰。”
“我不希望那样,不希望您因此感觉难办或感到压力,但是啊……”
“不是说好下班之后见面的吗?虽然今天不能去修车行了,但我还是想要见到您呀。”
像是一滴水落在平静的湖面。在阳光的折射下,任谁都无法掩藏那上面漾起的一层涟漪。
诸伏高明注视着那个少女,她的眼睛是澄澈的,透着浅浅的初醒的雾气,却也依然干净透亮,而那里面映着的灯光太耀眼,让人忍不住地想要回避。
他的呼吸浅了几分。
脑海中叫嚣的理性还在提醒着他,它并不普通,所以她表现出的一切都可能是有目的性的演技。
——只是在内心的深处,又似乎有另一股力量在和大脑拼命撕扯,仿佛想要证明,那种源自灵魂的本能冲动也并不是错的。
“下次您可以提前告诉我。让您在这样的环境等这么久是我的过错。”诸伏高明说。
“这是我自己选的,所以不能算是您的过错。”玄心空结歪歪脑袋:“我并不是必须得见到您所以才来的,我来这里等您只是因为我一时间任性地想要这么做。”
所以今天晚上没有额外的信息可以提供哦?
她没有将话说出口,但她觉得这样的意思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了。
诸伏高明不说话了。
玄心空结在心里猜他是不是陷入了纠结,因为在看到她的时候,他说不定在想问她什么关于组织的线索,或者至少向她询问关于仁尾奈堂的事,可她先一步表明了什么都不打算说的态度,他说不定会觉得和她在这里说话是浪费时间吧?
正这样想着,伴着她歪头的动作,原本别在耳后的微微凌乱的发丝自然地垂到了她的面前,阻隔了两人交触的视线。
诸伏高明迟疑了一下,然后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地将那一缕发丝拢了回去。
好吧,他似乎比她想象当中的更敬业,或许是因为她事先提醒过他警局里也有“组织”眼线的缘故?不管怎么说,既然他这样认真地表演起来了,那么她当然也不能落后。
细碎的碰触让他沾染了她的温度,也在她原本瓷白的皮肤上挑起一层薄薄的绯色。她的视线有些慌乱地想要回避,可却没有回避,像是要坚持望着他一样。
时间仿佛定格在了两个人交触的视线之间。
隔了好半天,还是小姑娘肚子里发出的一连串“咕噜噜”的声响打破了沉寂,她一瞬赧红了脸孔,双手捂着肚子,眼睛微微张大,显然对这样的状况也有些始料未及。
诸伏高明抿起嘴唇,唇边不自觉地浮起几分笑。
“不早了,该回去了。”他说:“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或许我们可以先吃点东西。”
*
“怎么会这样,明明这附近只有这一家居酒屋会通宵营业来着,为什么偏偏是今天休息啊!”玄心空结鼓着脸颊,一只脚在地面上不轻不重地跺了一下。
借着路灯暖色的光亮,那双幽黑的眼睛里映着店铺深蓝色的半截门帘的倒影,隐约显现出了一点紫色。
夜晚很寂静,于是少女的声音格外显眼。
诸伏高明看看店门上贴着的临时停业的通知,又看了看小姑娘,无奈地摇了摇头。
时也运也。
“已经两点钟了,这个时间还会营业的店铺大概只剩下了便利店。如果运气好的话,应该还能买到热的关东煮。”
“可是这个时间的便利店不会提供用餐的座椅了呀。”玄心空结撇撇嘴,目光往青年的方向飘,脚尖点着地面,一下一下地画着圆圈。
“您不想和我一起吃宵夜吗?”半晌,她才又挤出了一句:“……我们现在是,可以一起吃宵夜的关系吧?”
“我们已经约会过了,还、还一起去过……”
……旅店。
她没有说下去,仿佛被剩下的内容赧红了脸。
夜风撩过她的发丝,和着她低垂的视线乱飞。
“我没有别的心思,也、也不会做不该做的事情,我只是想要和您一起吃个饭。”
这是种痴嗔的,带着小女孩任性的邀请。混杂在沙沙的风声里,直要吹乱人的心神。
顺着她的意思这样下去是可以的吗?
放任自己去纵容那孩子,是正确的吗?
诸伏高明知道,这样的状态很畸形,因为他和她的中间隔着一个“组织”,所以他不得不用“正确”这种荒诞的字眼来评判一段……感情?或许是感情吧。
她很可爱,她是个很惹人喜欢的孩子。
他轻轻闭了下眼睛。
他不能。
至少现在不能,让这份感情超出“表演”的范畴。
但他需要“扮演”好这样一个角色,直到事情彻底结束。
这很难,可生而为人,就得学着控制自己的本能。
去做正确的事。
“求您。”她说:“别让我一个人……”
“我明白了。”他重新睁开眼睛,看着她,露出了一个称得上是温和的笑。
“我的住处是不远处的单身公寓,里面姑且有简单的炊具和食材。”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就来我家里坐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