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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发心中澎湃不已,巨人三臂已废,还有何惧?自己莫非真个是天命之子,注定要见证蒙在这世界之上数千年的面纱揭开的史诗般的一幕!心念至此,黑发热血翻涌,身形骤起,乌木长剑震颤,再次刺向巨人的手臂。他本不是个容易情绪波动的人,但壁画与传说中瑰丽玄奇的神话世界对他的吸引实在他大,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急切,甚至都没注意到身旁蓝衣女子眉眼上的犹疑。蓝衣女子恍惚间险些没有跟上黑发的身形,好在巨人只余三臂,而且气火攻心,反应大不如前,黑蓝二人两相反转,远近交攻,只十几个回合下来,已将巨人臂膀尽皆废去。
黑发凌空而立,俯瞰着下方摇颌叱咤却无计可施的火之巨人,心中不免得意,“近了近了,新世界大门就在眼前了!”
黑发神色倨傲地睥睨着巨人,一旁的蓝衣女子却在眉头深锁地打量着他。这套以缎带将二人连为一体的两仪飞天剑乃是故乡不外传的上等武学之一,只有一套孤本,从长老那里得到剑谱后她只缠着红发一起练过,可为何眼前的男人不仅使得极为纯熟,跟自己配合起来竟也似磨合了多年的老搭档一般默契。蓝衣遥望着黑发,朱唇微动,欲言又止,终是不知道怎么问合适,最后幽兰轻吐,淡淡道:“我们还是快些除了这怪物吧,找人要紧。”
黑发正沉浸在好像即将掘到宝藏的孩子一样欣喜若狂的得意中,耳听得蓝衣女子的话,知是她又心念起那抹耀眼地有些刺目的红,妒火孑然,一抹愠怒爬上黑发的眉头,若是往日的他必然不会让情绪浮现在脸上,可现在的他情绪跌宕起伏,早已放飞自我。这抹愠怒没有逃过蓝衣的眼睛,她有些诧异,这是她第一次在黑发的脸上看到表情,旋即她的诧异就转变成了悲伤,她不是一个迟钝的女子,她知道这抹愠怒意味着什么,二十年往事一下子浮上心头,这抹愠怒好像一把钥匙一样打开了回忆的匣子——她跟红发练剑时树林里一闪而逝的身影,她向红发撒娇时黑发起伏不平的胸口,她送红发礼物时黑发抬眼望天的落寞……就像她深爱着那抹耀眼的红色一样,她知道爱一个人却得不到回应是何等矛盾、纠结、复杂的心情。
黑发显然已经注意到自己的失态,看着蓝衣女子秋水一样的眼眸中升起一层水雾,他内心的空洞越来越大,大的让他忘了眼前的巨人,忘了那个瑰丽玄奇的世界,大的让他失去了所有的伪装,空虚地落寞地好像一个呜咽摇尾的流浪狗一样躲避着面前女人的目光。
孔雀南飞,嫦娥夜奔,自古情字,最是伤人。
黑蓝二人为情所困,各怀心事,却没注意到巨人三对铜盆大的鼻孔正拼命地吸取着灼热的空气,随着一阵阵连绵不觉的轰鸣声,漆黑色的烟雾源源不断地从巨人口中喷出,眨眼之间便已充斥了四方天地。
黑蓝二人惊觉之时已经迟了,黑烟无处不在,却又无质无形,饶是拼命地劈砍剑气也未见得一丝光明。形势瞬间逆转,黑蓝二人陷在无尽的黑暗中,目不视物,也不敢换气,全身心的地感受着四周的波动,巨人虽然六臂尽失,但还有火球可以突袭,不可不防。
局势太过被动,黑发扯紧衣带,与蓝衣合在一处,二人双剑相交,互通心意,决计先跑出这重重黑幕才是上策,当下以剑尖约定好方向,运起全身真气全力突围。
二人背向巨人踏空而行,相互借力消力,比翼双飞,快如闪电,迅如惊雷,已不是凡人所能及。然而黑烟漫漫,无穷无尽,竟似永远也跑不出去一般,又听得横向里罡风猎猎,黑暗中一股极为霸道的未知力量横扫而来。巨人六臂尽失,这刚劲霸道的攻势又绝非火球所能比拟,黑发心念急转,却实在想不出这攻势来自哪里。猎猎罡风闻声已至,快的出奇,铺天盖地的压迫感瞬间包围了二人,没了空气中迷之能量的增益,二人根本躲闪不及!
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躲不掉,就会死。
“果然神迹终不是凡人所能窥视的吗……”半刻之间三次直面死亡,黑发已经近乎麻木,他的眼睛深情地凝视着身旁的黑暗,在吞噬一切的黑色中他仿佛看到了那抹曳人心弦的蓝,“半生蹉跎,碌碌无为,生命的最后能跟她在一起,死又何憾?”情至于此,黑发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然而一声清脆的裂帛声轻易打破了这种自欺欺人般的平静,黑暗中一只温柔纤细的手推在黑发的胸膛上——一只温柔却坚定得有些悲壮的手,一只纤细却饱含决绝力量的手,黑发的身体被这只坚定决绝的手推得向上飞去,刚劲霸道的罡风擦着他的衣摆,带着一声短促而沉闷的痛呼声远去。
眼泪止不住得在黑发脸上流淌,他跌落在地上颤抖地缩成一团,远处的罡风呼啸着再次袭来,他却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只是躺在黑暗中不住地哭喊,“为什么!为什么要推开我……”他的声音从未像现在这般凄厉哀伤,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自私,多么的卑劣,多么的肮脏,他一遍一遍的诘问自己为什么没有想过要推开她,没有人可以回答他,只有空气中快速逼近的无情的罡风和他自己撕裂心扉的嘶哑的哭喊。
罡风已至,令人颤栗的压迫感再次袭来,黑发颤抖着蜷曲着像一条卑微的虫子一般等待着死亡终结自己肮脏卑劣的生命。
他闭上双眼,掩住双耳,想用痛彻心扉的哭喊填满自己最后的世界,可令人窒息的罡风却戛然而止,呛人的黑色烟雾也烟消云散,一个熟悉的声息穿透他的哭声挤入他的脑海。
“喂,你这副模样,真的很难看啊。”
多么熟悉的令人感到安心和温暖的声音,只是言语间已没了往日旷如海潮般的热情,取而代之的是如哀枯的旷野一样萧索、落寞、迷惘。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早点来!为什么不让我死!为什么……”黑发歇斯底里地哭喊着,“老天啊,为什么你要带走她,却偏偏要我这种畜生不如的东西活着!”
“她,”熟悉的声音有些迟疑,随后继续道,“她还活着,只是……”他没再继续说下去。
黑发缓缓睁开双眼,一条巨大的焦炭一样的尾巴横在他的面前,原来刚刚黑暗中攻击他们的竟是巨人的尾巴,尾巴的另一端,片刻前还暴戾如雷的火之巨人已经变成了一具安静的尸体,身上的火焰已经熄了,黑色的炭块逐渐化作粉末扬散在风里。而熟悉声音的主人就站在巨人的尾巴上,他的头发像火一样红艳,他的人却已不再像火一样热情,他的整个右半边身体已经被烧成了焦炭,不时有细小的火苗从他身体上龟裂的缝隙里喷出,而他还保持着血肉之躯的左臂下则夹着血肉模糊,昏迷不醒的蓝衣女子。
红发男人看到黑发正惊诧地看着自己,不禁习惯性地挤出一个微笑,却不知自己面部干枯可怖,眼神空洞迷惘,笑起来只是徒添哀戚。他跳到黑发面前,小心翼翼地将蓝衣女子平放在黑发旁边,苦涩地道:“是我来晚了,我已将真气护住她的心脉,虽然强行续上了性命,却不知何时才能醒来,而且就算醒来……咳咳……”剧烈地咳嗽打断了红发的言语,他的表情痛苦的扭曲在一起,显然是在忍受极大的疼痛,一旁的黑发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蓝衣女子,并未理会陷在痛苦中的红发。良久,红发方才平息下来,他缓慢地跪坐在黑发旁边,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边艰难地说道:“你也感受到这里的空气中所盈溢着的谜一样强大的能量了吧。”他面朝着黑发,用完好的左手撩开黑发凌乱的,有些焦枯地黏在一起的,如瀑一样的长发,将掌心轻轻地按在黑发的额头上,苦涩而悲切地继续道:“你感受地还远远不够。”
黑发正呆滞在对蓝衣女子的自责中,忽觉额头一热,一股舒适的暖流自神庭穴流转进全身,随之双眼朦胧,意识模糊,恍惚间只闻得年轻男女追逐嬉戏的欢声笑语,再睁眼时竟发现周围的世界全不一样了——放眼四周,林木古朴参天,花草芬芳葳蕤,天清气爽,惠风和畅,仙雾缭绕,水气弥漫,三三两两的或人首蛇身,或背有肉翅,或头生犄角,或体覆彩鳞的年轻男女正在林间追逐嬉戏,时不时停下来贪婪地从空气中吮吸着什么,刚才听到的欢声笑语就是来自他们。黑发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想揉一揉眼睛却发现自己哪里还有眼睛,他就像凭空出现在空气中一样,没有肢体没有五官,只有透明的却异常清晰的意识漂泊在空气中,慌乱间四下一看,本该在他身旁的红发和蓝衣,甚至已经死去的火之巨人也都毫无踪影。
黑发又惊又奇,忽又觉得这些奇形异态的年轻男女甚是面熟,细思之下猛然想起,这不就是故乡庙堂的壁画中所描绘的世界吗,这些或人首蛇身,或肉翅龙角的年轻男女岂非就是壁画中的神仙!
一念至此,黑发内心澎湃不已,待要细细重新打量时只觉头晕目眩,世界颠倒,等一切回归平静,眼前的世界又换了副模样——赤红色的岩石大地上,年轻的神仙们集结在一起,合力对抗着一些狰狞的怪物,有一只脚的牛、三个头的龙、六扇翅膀的蜈蚣、八条尾巴的蛇,一时间落雷阵阵,流火四溢,水漫山岗,石突如林,各式仙法连绵无尽,各样法宝层出不穷。
黑发沉浸在神仙斗法的震撼中,画面忽转,却又来到一座巍峨高耸的宫殿。
宫殿金碧辉煌,气势恢宏,一百零八根朱漆蟠龙柱挑着三万六千片鎏金飞瓦顶,斗拱交错,雕梁画栋,九尺一方的青石砖铺就的大殿上分列着两排清水游龙宴,一排坐着壁画中描绘的神仙们,另一排则坐着一群金发碧眼,背有白色翅膀的未曾见过的仙人。两班人推杯换盏,相谈甚欢,说到兴起时,还三五成群地到大殿中央仙雾缭绕的舞池中载歌载舞,一时间其乐融融,一片祥和。然而好景不长,金发碧眼的仙人中一个看起来稍微年长的仙人似乎与传统仙人起了争执,言辞愈发激烈,舞池中相拥起舞的仙人也都各自回到自己的席位。双方愈争愈烈,起初还有零零散散的仙人站出来调解局面,到后来也都纷纷加入了争执的行列,一时间舌战飞起,尔来我往,忽然那位年长的金发仙人一声暴喝,其声炸如天崩,经久不息,引得云天之上乌云翻腾,电闪雷鸣,似有万钧之势蓄势未发。金发碧眼的仙人们俱是面露得意,显然颇以为豪。而这边的传统仙人中,一位三目六角,面绘爻文的年轻男子眉眼间满是不悦,当先引颈清啸,其声至纯至清,沁人心脾,眨眼间已是云开雾散,电止雷销,晴空万里,一碧如洗。传统仙人们无不拍手称赞,抚掌高歌。年长的金发仙人吹须怒目,待要发作,却被身旁一位体覆柔缎,袒胸露乳,身材极尽曲线的金发碧眼女子伸手制止,当下一众金发仙人愤然振开翅膀,朝着太阳落下的方向飞去。
黑发一脸迷惑,正暗自思忖这些金发仙人是什么来头,眼前恍惚,世界又起了变化——只听得杀声震天,怒喝连连,竟是数不清的金发碧眼白翅仙人与壁画中的传统仙人厮杀在一起,叫不上名的法术多如雨泄,奇形怪状的法宝窜如飞蝗,一时间惊雷炸裂,地陷山崩,业火连天,江海逆倾,真个是神仙打架,非凡俗言语可以名状。
画面接连变换,两班仙人直从无尽的苦海打到须弥的峰巅,从参天的丛林打到沸腾的火山,从金黄的沙漠打到白色的冰原,期间各路神佛,强妖力魔陆续加入战团,只见得原本苍葱翠郁的神仙世界硬是被无休止的战乱蹂躏成满目疮痍,焦臭枯黑的人间炼狱。
战争来来去去,无休无止,直到画面忽换,众神交战的暗红色的天空中凭空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泛着蓝光的空洞,一个好像巨大方舟一样的金属方块穿过空洞来到众神的面前,数不清的好像铁鸟一样的东西从方舟中飞出,发射出一道道或黄或蓝的光束。这些光束也不知是什么法术,纵是有着金刚不坏的众神之躯,只要被这光束碰到就立马穿出一个血洞。这些铁鸟不分阵营,无差别射击,金发仙人也杀,传统仙人也杀,戮战中的众神被这突如其来的敌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慌乱中阵法皆乱,伤亡惨重。接下来画面又是接连变换,各路神佛摈弃前嫌,合在一处对抗方舟里的敌人。也不知大大小小打了多少场战斗,历时弥久,众神们以极为惨重的代价攻入了方舟,这才将这群来历不明的敌人一举歼灭,然而此时的大地已是一片死气沉沉,生灵涂炭。战后各路众神的领袖在方舟里开了数次会议,几番争论后最终达成一致。
接下来看到的事情影响了黑发余下的一生,也由此改写了人类文明进步的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