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潜龙勿用

　　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没有归路，春天总是一去不返，最疯狂执着的爱情也终究是过往云烟。－《百年孤独》
　　“很遗憾，这届世界杯中国队只能止步小组赛了。这样的结局并不令人意外，在理智上我们很清楚国足与其他队伍之间的差距。但是从感情上讲，我们还是希望国足能够赢下一场比赛，能够攻入一粒进球，希望这一抹中国红能够在世界杯上走的更久。这是中国队第一次进入世界杯，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不会是国足的终点，四年后再会吧，世界杯。再见了，这个令人遗憾的夏天；再见了，这个令人充满期待的夏天！”
　　电视屏幕上传来的声音在这间方形会议室里传开，02年的中国还未大范围的普及空调，会议室里顶部的大型风扇呼啦啦的转着，附带着旁边四座小型风扇。即使五个风扇火力全开，也无法驱散这间会议室里的沉闷。
　　站在会议桌一旁的秘书几近窒息，这是国足进入世界杯后足协首次召开的大型会议现场。在会议开始前，足协主席汪云泽先生提议所有与会人员先一起看国足在这场世界杯的最后一场比赛。秘书想这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提议，首先天气这么热，一个人散发的热量都招架不住，更何况几十个人聚集在一起呢？而且这场国足赢甚至于平了都还好说，要是输并且输得很难堪，那岂不是狠狠地打在场所有人的脸？所以秘书认为这着实不是一个好提议。你瞧瞧现在会议室这沉闷样，恐怕不止是天热的原因吧。
　　“小胡啊，把电视屏幕关了吧。”
　　“好的。”
　　坐在椅子上的足协主席汪云泽终于说话了，他拿出手帕轻轻地抹去额头上的汗水，环顾四周发现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除了被他叫去关屏幕的小胡，脸上疑似带点儿幸灾乐祸的迹象，也许是他的错觉。
　　他轻轻嗓子开口道：“大家下午好啊，感谢大家都来参加这次久违的会议。受到我个人的邀请，大家都提前两个小时来到会议室观看国足的最后一场比赛。我在这里卖个关子，我请大家集体来看这场比赛的用意在哪里？请同志们踊跃发言。”
　　关掉屏幕回到原来位置的秘书小胡，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用意就是找不痛快。此问一出，争先有几个同志举手发言，在听取他们的发言后汪云泽都是象征性地点点头，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他将目光转移到旁边的秘书小胡身上，他问：“小胡啊，你来说说看，这次的会议用意在哪里？你是年轻人，想必看问题的视角和我们这些上年纪的人不一样。”
　　秘书小胡顿时感到头皮发麻，他担任秘书时间并不长，是有过几次参会经验，但是被这样抽查回答问题还是第一次，像极了上课不认真而被临时抽问的学生。该不会刚才心里的那些嘀咕全被他猜出来了吧，汪云泽平日里素有“狐狸”的称号，这下小胡算是见识到这狐狸的尾巴有多滑溜。
　　秘书小胡强镇心神，硬着头皮回答道：“按照我个人的愚见，正视差距，反思自己。”
　　听完这句话，汪云泽也是和之前几次一样象征性点点头，沉思片刻后，汪云泽终于表明了庐山真面目。
　　他开口说道：“正视差距这句话说的尤其对。我们要正视差距，从这场比赛可以看出我们的球员在技术、体能等方面和外国球员的差距是显著的；至于教练和技战术等方面，我们的教练团队都是外国人，我想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语闭，汪云泽感到一阵口渴，拿起会议桌上的茶杯，里面是泡了好长一阵的绿茶，他稍微喝了几口。略微苦涩的茶水充斥在汪云泽的口腔之间，干燥的舌头久逢甘霖，这让他立马振奋不少。他实在没想到，自己这样一个老将，一个被身边人戏称为“狐狸”的人，居然会在主持会议时感到几丝慌乱，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他很清楚知道这次会议的重要性，中国足球的未来、中国足球的明天即将在这个会议室定下。他必须得开一个好头，必须得正确引导在场所有人的思绪。
　　“至于小胡同志说的第二点－反思自己，我不敢苟同，我们与会所有人、国足将士、国足教练都不必去反思自己的错误。因为我们没有犯下任何错误，或者说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的很完美了。”
　　站在一旁的秘书小胡此刻惊呆了，你给翻译翻译什么叫没犯下任何错误，世界杯小组赛出局也叫完美完成任务？秘书环视会议桌上的人们，无不是惊诧模样，有几个人眉毛都快竖直了。秘书此刻深深地怀疑坐在他旁边主持会议的这个老头根本就不是大家形容的“狐狸”，这胡言乱语的模样和只会哼哼叫的猪有啥区别。
　　现场人的惊讶都在汪云泽的意料之中，他伸出一根手指接着说：“大家可能会很疑惑，为什么我会这样说。接下来我所说的东西，希望大家能够转动一下大脑，别被过去的成见所误导。众所周知，现阶段我们的足球政策是举国体制，国足选拔也就在各所体工队内进行筛选。体工队的优点是什么？下限高、见效快、计划性强。这保证在过去几十年，国足拥有十分稳定的实力，在许多比赛上有不错的发挥。但是也就这样了，体工队的上限或许只能停留在世界杯小组赛，能够闯进世界杯决赛圈就是我们现在所能触摸到的天花板。也许我的观点听起来形而上学，似乎陷入了绝对宿命论的怪圈，但是我所说的论点全部都是符合足球发展的客观规律的。”
　　“体工队的缺点也是十分明显的，选拔范围窄不能保证发掘所有的天才；更现实的一个问题，体工队太烧钱了，为了保证在其他项目上的竞争力，上级已经明确通知我：中国足球从此以后要单独闯出一条路。”
　　这两段话一出，如同核弹爆炸一般，掀起的热浪在几秒内席卷了整个会议室。与会人员大多面面相觑，都忍不住互相交流起来。看着众人这副慌乱的模样，汪云泽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他前几天去中央开会被告知单干时也是这样一副慌乱的模样。
　　几分钟后，汪云泽伸出手示意安静，嘈杂的声音才慢慢降下去。有名同志忍不住举起手。
　　“万同志，你请说。”
　　“汪主席，这是否意味着我们要从零开始。”
　　“可以这样理解。陈旧的体制将会一去不返，我们今天开会的目的就是要构建新的体系。”
　　提问完的万同志得到确认后，忍不住摇摇头。除开少数几个意志坚强的同志，其他人都忍不住开始叹气。会议室的气氛再度沉闷，比刚才输球时更盛。
　　汪云泽意识到他必须得说点儿什么，不能放任这股消极的情绪蔓延。他清清嗓子用洪亮的声音说：“同志们，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啊。不要说做，听起来就很困难。但是我们的同志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我们的勇气！伟大的使命也就象征着不朽的荣誉，困难是压不住我们中国人的，不是中国人惧怕困难而应该是困难惧怕中国人。”
　　掌声开始在这个会议室里响彻，秘书小胡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人，他不再认为眼前的老人是头“猪”了，当然也不认为他是“狐狸”，他现在觉得他是头“雄狮”。
　　掌声并未持续太久就又被汪云泽阻止了，他再度开口道：“言归正传，请大家翻开我们的会议开始前下发的文件。既然要构建属于中国特色的足球体系，就有三个问题亟待我们解决。我们该怎样改革青训，这是头等大事；其次，今年中央的红头文件明确指出下半年要建立中超联赛，构建一个金字塔形的联赛体系；最后，为了解决足球财政困难，我们要研究如何使足球市场化。以上三个命题就是我们今天开会要解决的问题。”
　　“小胡，可以让候在门外的叶清海进来了。接下来的这位同志，将会为我们的青训改革做出详细的解释与指导。相信大家也从他的著作和报刊上有了解到他的姓名，有请叶清海同志。”
　　在一片掌声中，秘书小胡领着一名相貌堂堂的人进入会议室。尽管叶清海现年已经40岁，但是他的精神面貌却还是如同三十岁那般意气风发，苍老一时半会还无法接近他。
　　叶清海进门，微微向会议室所有人鞠躬。然后径直走向黑板，准备开始讲解他的改革计划。
　　“各位同志们，下午好。今天我负责给大家讲解关于青训改革。。。。。。”
　　话还未说完，就被汪云泽打断了，汪云泽举起茶杯说：“小叶，在进行正式讲解时，先讲述一下我们青训改革计划的名称吧。”
　　叶清海楞了几秒，然后微笑道：“龙德而隐者也。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遯世而无闷，不见是而无闷；乐则行之，忧则违之；确乎其不可拔，乾龙也。我们的计划就取其潜龙勿用前面二次，名为‘潜龙’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