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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野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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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静默了一瞬,诸伏高明望向少女的视线里带上了一点审视。
  而被注视着的玄心空结只是垂眼往证物袋的方向扫了一下,唇边的笑意丝毫不减。
  
  “您为什么会这样问呢?”她说。
  “鲁米诺试剂可以与血液发生反应,即使被刻意冲刷擦拭,残余的血量也足够被检测出来。而只要有血液残存,想提取DNA并不是困难的事情。”诸伏高明的声音依然很平静。
  
  像是黑云压境时的,让人窒息的平静。
  尽管他没有提出问题,但却好像开启了一场审讯一样。
  
  在几乎有些沉重的空气里,坐在对面的玄心空结却忽的笑出了声来。
  
  “可它没有出现在鉴识课,而是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诸伏警官,或许这个问题应该由我来提出,您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她注视着对面的诸伏高明,一双眼里透出了些许狡黠,为她的那副温婉的面孔也添了几分灵动。
  
  “昨天晚上的案件只是意外吗?”诸伏高明问。
  “这里不是审讯室,也不是法庭,诸伏警官,我有保持沉默的权力。”少女回答:“非所言勿言,以避其患。”
  
  诸伏高明怔住了。
  他明白地记得,在前一天的晚上,她曾经和他提起过,因为她一直在国外读书,所以并不了解古文。
  
  但现在看来很显然不是这样。
  不能说的话就不要说出口,以免招来祸患——意思是,她的确隐藏了一些事情,而那些事情对于她来说是“不可说”。
  
  那么她手上的伤口,还有在案发现场三十米外的那枚遗落的刀片意味着什么呢?是她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刻意留下的“破绽”吗?
  是她在用特别的方式进行“表达”吗?
  
  诸伏高明不是没有思考过这样的可能性,他昨天一整晚几乎都没能入睡,因为脑海中一直在不停复盘巷子里的那起案件。
  他意外看到了在路上跌跌撞撞的她,误以为自己的车子碰到了她,于是他追着她进入了一条巷子,在里面碰巧看到了一起绑架案和一起意外致死的事故。
  
  这里面有多少是巧合,有多少是算计,而那些算计背后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可这些巧合真的是能够设计出来的吗?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一切都是谁精心设计的演出,为什么要把这样一场戏码摆在他区区一个警部补的眼前呢?
  
  他想不通。
  现在能掌握的信息实在太少,他无法精确地锁定某一种可能性。
  
  而她,那个出现在雨幕中的少女,她是他与这起案件之间唯一的联系。
  
  再三思考之后,诸伏高明并没有立刻将刀片送到鉴识课,因为他知道,这样一个证物只能证明她手臂上的伤口和他的车无关,却无法推翻现在对于案情的推断。
  这种程度的证据甚至不足以将她送进审讯室,只能在接待室里进行例行问话——而她有权利在这样的问话中保持沉默。
  
  那样做并无意义,只是在浪费时间。
  不如采用一些不太常规的手段吧。
  
  他是刑警,有义务让一切真相都水落石出。
  
  *
  
  真是可爱呢。
  玄心空结的脑海里不由得冒出这样的念头。
  
  对面的男人正襟危坐着,脸上端起一副沉着的表情,可心里却一定不那么平静吧。
  尽管拿到证物的是他,被问上门的人是她。
  
  这是一场博弈,博弈的精髓在于预判对方猜到第几步。
  玄心空结毫不意外诸伏高明会拿着证物找上她,不如说他不注意到这样的破绽才比较奇怪。而玄心空结几乎可以确定,他一定不会立刻将证物提交到本部。
  
  因为那样做可能会让他失去先机。
  
  他并不如看上去的那么中规中矩,在很多时候,他其实有些特立独行。所以才会在未来因为大和敢助的事情而违背命令,从而被外派到分署,也因此才会在赤壁事件当中不肯借着“东风”回归县警总局,而是非要凭借自身的手腕一步步地回升。
  这样的他在面对不明不白的疑点的时候,比起冒着石沉大海的危险把一切都交给局里处理,显然更倾向于自力搜罗更有力的证据。
  
  所以他一定会找机会再和她见面,既然如此,玄心空结当然不介意先一步把机会递到他面前。
  左右她今天也打算去刑事部调查一点东西,于是她干脆借着这个机会在他面前刷了个脸,顺便蹭了一顿美味的意大利面。
  
  她没有正面回答诸伏高明的任何问题,因为那些问题原本就不是为了被解答而存在的。
  直到一餐结束,她双手合十,对着空掉的盘子说了句“多谢款待”,之后,她才又将视线投向对面的男人。
  
  她问:“工作结束之后,要不要来和我约会?”
  
  *
  
  约……会?
  乍听到她这么说的时候,诸伏高明的大脑有一瞬的空白。胸腔里的鼓动格外明显,伴随着攀上耳尖的一点热意。
  
  她很美,说话的时候,眼里像有波光流转,荡向人的心弦。
  即使理智后知后觉地压抑着脑中那些旖旎的念头,也无法彻底否决那一瞬间的悸动。
  
  诸伏高明把这归因于生物学的本能。
  他毕竟也是个正常的单身男性,而她是一名很有魅力的女性。
  
  但人是理性的生物。
  后续的思考让他很快得出了结论,她所说的“约会”大约并不是世俗意义上的那种。
  
  因为他们各怀心思。
  
  诸伏高明明白,现在的他们是警察与一般市民的关系,能交谈的话题只有案情,而那对于她来说是“不能说”的“危险话题”。
  但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转化,变成无话不谈的“亲密关系”,那么真正重要的信息便能被藏木于林。
  
  只是……如果她真的面临那样的危机,和他这个刑警走得太近不会有问题吗?
  
  *
  
  遗憾的是,在诸伏高明来得及做出决定之前,长野县警内部先出了事。
  有个警部死在了会议室里,那个警察是先前去大林制药现场勘察的领头人。
  
  这是起发生在眼皮底下的案子,比先前大林制药那起还要近,简直像是在警察的眼皮上蹦迪。
  整个县警本部都轰动了,而作为一线刑警的诸伏高明,一时间便也无暇再去顾及私下的邀约。
  
  *
  
  那场过分磅礴的秋雨之后的几天里,天气都格外的好。
  下午四点钟的阳光透过礼拜堂高大的玫瑰彩窗,在室内铺散一层漂亮的光影。
  
  在成排的长椅上,少女单手撑着脸颊,歪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假寐。
  乌发自然垂在身后,只用一条菖蒲色的发带松松垮垮地束着,有几缕发丝垂落到她颊边,许是有些痒,闭目的少女不自然地蹙起了眉。
  
  “玄心姐姐?玄心姐姐!”
  伴着稚气的童音,一只肉乎乎的小手从一边伸了过来,在少女单薄的肩膀上推了两下。
  
  被惊扰的少女悠悠抬起眼睫,视线在面前一张圆圆的小脸上聚焦。那是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此刻趴在长椅边,正鼓着小脸抬头望着她。
  “……纯子。”玄心抬手在小姑娘的发顶拍了拍。
  
  “我才出去一会儿,玄心姐姐怎么就在这儿睡着啦?”小姑娘在她的手心蹭了一下,旋即站直了身子,双手叉腰:“仁尾神父说啦,这两天降温,礼拜堂最冷了,在这里睡可是要着凉的。”
  “你这小家伙,什么时候学得和仁尾神父一样唠叨了?”少女哑然失笑,反手在小姑娘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一把。
  
  “我才没有唠叨呢!都是玄心姐姐不好!”纯子扁了扁嘴,露出了委屈的表情:“玄心姐姐明明已经是大人啦,还做这种让人担心的事情。”
  “你都已经快一个礼拜没来这里陪我们练习啦!健太哥哥也是,一个星期都没回来了,我以为他又去住院了,还想着要去看他呢,可仁尾神父不让,也不和我们说健太哥哥到底去哪儿了。”
  
  “健太啊……”玄心空结才又想起了那天晚上被她抓去当诱饵那个孩子。
  她知道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也知道健太不会再回到这间孤儿院了。
  
  不过她当然不会和纯子这种小姑娘说明实情。
  “听仁尾神父说,健太好像被好心的一家人收养了哦。为了让他尽快融入新家庭,教会这边就暂时切断了他和之前的熟人之间的全部联系。”
  
  说话间,玄心站起身来,伸手将地上的小豆丁捞了起来,抱在怀里:“虽然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不过现在的健太应该很幸福吧。”
  “纯子也不用觉得太沮丧,只要好好长大,未来的某一天,你们一定会在某个地方重逢吧。”
  
  “欸——”突然的消息让小姑娘有点发怔,不过她很快便回过神来,绽开了一个笑容:“什么嘛,原来是这样啊。”
  “那纯子要快点长大才行。上周纯子拿到了体能测试的第一名,健太哥哥和我说好了的,如果我拿了第一名就给我奖励。我期待了好久呢……”
  
  “居然拿到了那个的第一名吗?纯子真是厉害呢!”玄心赞了一句:“说起来纯子想要什么奖励呢?说不定姐姐我刻意满足你哦。”
  “真的吗!”小姑娘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双手揽着玄心的脖子,用小脑袋在她的颈窝蹭了又蹭:“玄心姐姐最好了!”
  
  小孩子的注意力总是轻易就会被吸引到别处,转眼就把自己原本的问题忘在脑后。
  这样也很好,在她这样的年纪,还不必把那些残酷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
  
  玄心空结抱着怀里的小姑娘,走向礼拜堂的一角。
  那里有一架管风琴,旁边还围着十几个和纯子年龄相仿的小孩子。
  
  他们是教会孤儿院的孩子们,也是这座教堂的唱诗班,而作为义工的玄心空结今天的任务是陪他们完成练习。
  管风琴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奏响,伴着唱诗班空灵的童音,演绎着赞美诗的旋律。
  
  在这座古朴又庄严的礼拜堂里,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圣洁且美好——
  只可惜,演奏着管风琴的少女是行走在黑暗中的组织里的恶魔,而那些孩子,他们是组织豢养的预备役。
  
  是的,教会属于组织,孤儿院也属于组织。
  这里的孩子不是组织成员们留下的,就是组织在行动中制造出来的。
  
  他们大都自幼被安排进这家孤儿院,每天进行着无比严苛的基础训练。如果他们在十岁之前展露出自己在某一方面的天赋的话,就会被组织送走进行特别的培养,而在十岁之后仍然庸碌的,则会被当成底层的成员,或者,实验的素材。
  健太今年十一岁,有着先天性心脏病的他无法完成组织的高强度训练,也没有在某一方面表现出过人的才能,更重要的是,根据医师的诊断,以他的身体情况恐怕活不过十五岁。
  
  所以研究部的卡米恺撒带走了他。至于他会被用在什么地方,那就不是玄心空结这个执行组的成员能知道的事情了。
  
  玄心空结想,或许她应该对那孩子的遭遇表现出一定程度的同情或者惋惜,因为一般的人类大概都会产生这样的反应。
  但很遗憾的是,她实在没办法产生类似的情绪。
  
  或者应该说,她无法产生任何一般人口中的所谓“情绪”。
  在以前的那个世界里,医生曾经一脸严肃地告诉她的父亲,她的大脑前额叶存在先天的缺陷,因此她可能无法像一般人一样感受到喜怒哀乐,也无法产生同理心。
  
  那是一种病,是无法医治的病。在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父亲愤怒到几乎发疯,而她什么也感觉不到。
  妹妹死去的时候也是,父亲死去的时候也是,被那个人背叛的时候也是,最后的那个时候也是。
  
  所以她才格外爱做一些刺激的事情,爱在刀尖上行走,爱在危险的边缘反复横跳。
  或许这样做能让她感觉到什么,或许这样做才能让她找到一点“活着”的实感。
  
  *
  
  教堂对开的大门被人推开了一条缝隙,丁达尔光从门外投射在了大理石的地板上,将那道刚刚进门的身影也一并拉长。
  玄心空结听到了背后的动静,但弹琴的手却没有停下,只是不动声色地勾起了唇角。
  
  指尖依然轻盈地在键盘上跳跃,即使不必回头,玄心空结也知道来的人是谁。
  
  穿着墨蓝色西装的青年顺着他逆着光,踏进穹顶很高的大厅,踏过光影交织的通路,然后停在了离唱诗班练习的角落最近的长椅旁。
  距离上次的见面已经过去了一周,算起来,那件事情他也差不多该处理好了。
  
  看这个时间……这位诸伏先生应该是请了假来应她的约会邀请的。
  一天的时间也等不及吗?真是,可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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