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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可檬怀里抱着鸽子，昂头看向白灵禹。跟她此前看人的懵懂中带着好奇和戒备的目光全然不同，她看向白灵禹的眼神离是满满的惊讶。
仔细分辨去，还有一丝天然的亲近。
——即便是退了婚的前未婚夫，那也是爹娘曾给她定下的亲事嘛。
他乡遇故知，简直是天大的喜事。
她正高兴的要开口说“我就是你那个指什么为婚的未婚妻”之时，白灵禹回头看向同伴，眉眼中带了无奈和浅浅的责备：“别乱传。今晨收到家里书信，言及未婚妻……她专程前往我家，已经退婚了。我那退婚未婚妻的名节也是名节，我已与她再无干系，你莫要再说。”
说完，白灵禹对叶可檬浅浅颔首：“多谢姑娘捉拿魔蛇，那清心丸记得服用。想必姑娘来书院，是为了明日开始的‘仙人指路’吧，祝姑娘得偿所愿。告辞。”
叶可檬一腔热血卡在嗓子眼，还没来得及热情一下，就被白灵禹对未婚妻的冷淡态度浇灌个透心凉。
他们三人在百姓们的簇拥下，向着云山雾罩、宛若仙境的九州书院方向走去。
徒留怀抱灰凤凰的姑娘一个人呆呆站在原地。
白灵禹似乎能察觉到叶可檬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刚侧头想回看一番，身边少年的手正好搭在他肩膀上，压低声音凑近他说：“怎么会退婚呀？你已经引气入体，是年轻一辈的翘楚，有希望在而立之年以前进入内门的，届时家眷也可来书院修行的。”
这么一打岔，白灵禹的头便没转成，再转了个弯，三个少年的身影就彻底消失了。
凤凰很明显的察觉到叶可檬心情的风云变幻，再联系到‘白灵禹’的话，他心中不免出现一个大胆的假设。
——今晨，白灵禹收到家书中写的‘退婚未婚妻’，有可能是叶可檬。
既然家书是刚送到的，那么叶可檬的退婚时间……恐怕是遇到他的数日前，甚至很可能就是黑潮出现的前半天。
而自己，便是在黑潮过去后同叶可檬峡谷相逢。
时间如此之短……
前未婚夫，便对上即将成亲的压寨郎君。
凤凰不想再思考下去，闭上眼，灰色的眼帘无奈遮住眸中神性。
“姑娘、姑娘，”包子铺的伙计感念叶可檬抓蛇救命之恩，说，“姑娘，是要参加明日的‘仙人指路’吧，看你的样子，恐怕还没找到客栈，对面客栈是我娘开的，你要是不嫌弃，就留宿在此。包子管够吃！”
叶可檬呆呆的状态总算有了反应，她摇头：“谢谢你，我不住了，也不吃了，我要回家去。”
说着，便又紧了紧抱着凤凰的手，朝那三人的反方向走去。
“我要回家，我要回归星宗。”叶可檬自言自语，仿佛在给自己打气。
她的语气实在落寞，有种难言的孤独感。凤凰眼帘睁开，由她抱着，问：“你是被逼退婚的？”
凤凰的用词很到位。
以刚才的交流情况来看，白灵禹应当不认识叶可檬。而叶可檬刚开始对白灵禹态度一如他人，听到这个名字后才做转变，那么合理的解释，便是这两人恐怕互不相识，只是定了娃娃亲，互相知道对方姓名罢了。
666都惊呆了。
【真不愧是万千人心中无可替代的白月光，只看了你的反应就猜出大概脉络，这也太聪明了吧！！！】
叶可檬脚步一顿，抿了抿唇，甩出两个字：“没有。”
凤凰不再说话。
“真的没有，不是被逼。”叶可檬逆着人潮向外，走出九州书院地界。
看着眼前的景象，叶可檬的话都瘪回肚子里，眸中很是震惊。
——目之所及，尽显荒凉。大片大片干涸裂缝的土地，杂草都不长。城里人流如织，繁华热闹，城外却像是一片死地。
“这叫虚无之地。传闻，当年仙族女皇下凡，游历九州时，见此地幅员辽阔，却寸草不生，万物不活，便起了改天换地的想法，在此处建立起一座修真门派。如今数十万年过去，九州书院声名远播，但这块地依然没有完全恢复生机。”凤凰开口解释。
他当年在此征战时，还没有九州书院。
大约是很久以后的某一天，女皇寻他下棋，闻讯‘虚无之地’破解之法：“帝君，你和孤都知道，虚无之地，是个隐患。”
“你想彻底除去他们？”苍尧随意的落子。
“孤知帝君不会同意。且，若能彻底除去，世上早没有虚无之地了，不是么？”女皇开口，“孤有个想法，需得帝君许可。”
自此，九州书院便成立了。
苍尧十万年没来这里，当时跟叶可檬挂在墙壁上，看到那块灵田生机盎然，还以为外面会有稍许改变。
结果这块虚无之地一如既往的死寂。
包子铺的伙计追出来，听到凤凰的话，震惊道：“小姑娘，你这只鸟的学识居然还挺渊博，我还以为这些事只有世代在九州书院长大的人才知道。”
凤凰抬眸看伙计。
伙计被这目光杀了一下，莫名心慌，他想起自己追来的正事，赶紧把怀里的风干肉、包子和水囊给叶可檬，说：“咱们书院外方圆千里都是这虚无之地，别说酒肆了，连驿站都没有。之前也不是没人建过，但都是莫名其妙的垮塌，把熟睡的人给砸死。而且即便是什么都不建，睡在荒野上，晚上也会莫名其妙的死亡。后来，还是咱们的老院长下令，选择了八个方向，依次向外挖地窖，方便书院学生回家。听我爷爷说，那些地窖的方位、大小、开口朝向等，都是有学问的。这么多年了，地窖没见垮塌过。但同一个人不能在同一个地窖里连续呆两晚，不然就会发生怪事。”
伙计继续说：“姑娘，你来的时候那些地窖里应该有食物和水，那都是书院的记名弟子备下的。但最近不是有‘仙人指路’，来咱们书院的人非常多，我怕那些事物都被吃完了，你稍微带点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如此一来，叶可檬不再客气。
她想着666曾交过的礼节，自报家门：“我叫叶可檬，是现任归星宗掌门，他是我郎君，凤……”
还没说完，就被鸽子跳起捂住嘴，只有下半句含糊的说了出来，“日后再见，我一定会答谢你。”
伙计听见叶可檬说鸽子是‘郎君’，整个人明显的呆滞一下。
见她要走，才反应过来：“哎呀姑娘说的哪里话，当时蒸屉里那条魔蛇简直吓死我了，幸亏姑娘出手相救。希望姑娘一路顺遂，平安回家。”
伙计进城后，还对有人把鸽子当郎君而震惊不已。
“早听人说有些人是‘武痴’，至情至性，修炼着修炼着就把宝贝剑当成道侣，但那都是传闻，今回我居然亲眼见到有人把观想的飞禽当道侣……这位叶姑娘也是至情至性啊。”
叶可檬怀里抱着凤凰，背上是沉重的食物和水囊，一步一步的朝远处走去。
依然是同走峡谷一样不急不徐的步伐，但凤凰就是莫名听出了一点沉闷的感觉。
叶可檬听到凤凰的声音：“你背上的食物……”
凤凰还没说完，她就回应道：“啊，你想喝点水吗？”
凤凰从不吃东西，他向来只做好了给自己吃，但他偶尔会喝水。
“不是，这里已经没人了，收到乾坤芥子里吧。”苍尧开口，虽说乾坤芥子必须要灵力打开，但只要与叶可檬接触，他就有灵力可以用，因此倒也方便。
“你是怕我累吗？”叶可檬说。
凤凰：“没有，我是听你脚步沉重。”
叶可檬一把将他搂紧：“嗯，你怕我累。凤凰，你真好。”
凤凰：“？”
将行李收起，叶可檬步伐果然轻快很多，走了一段，她甚至高兴的抱着凤凰跑了起来，长长的头发甩在身后，鎏金落日在她身侧：“我带你快点回家——啊！——”
一脚踩空，叶可檬整个人忽然从地平线消失。
“这是哪儿！！”叶可檬灰头土脸的爬起来。
“刚才那个伙计口中的地窖。”灰凤凰优雅的站在叶可檬头顶，也不知道他动作怎么做到这么快的。他乌金色的眼睛里带着思考，“这里的入口被人掩盖了。”
“啊，掩盖这里的入口，那其他人路过这里，岂不发现不了地窖？”叶可檬说，“可是在荒野上过夜，都会离奇死亡——有人打算害人？！”
“兴许想害人的不是人。”凤凰说。
叶可檬踮起脚尖，从地窖里探出头去，发现天色已晚，这种空旷的、没有掩体的地带对猫咪来说十分不友好。
她立马缩头下去，双手抱着胳膊，感觉这里安全多了。
地窖里阴暗湿冷，光线透不进来多少，随着落日西下，更是趋近于无光状态。
叶可檬不爱生火，这是动物的天性——畏火。
她靠在墙上，头边是站着的凤凰，她的耳朵能感觉到凤凰体温。
凤凰似乎觉得痒，往旁边侧了一小步。
叶可檬侧身跟上去，耳朵要贴着凤凰。
凤凰再侧，叶可檬继续跟。
凤凰：“……”
不知道为什么，凤凰明明小小的一只，但叶可檬就是觉得他可靠。
他给自己做鱼吃，给自己做衣服，给自己解释为什么会突然来到九州书院，还怕她累给她收包袱！
“凤凰，今天你问我我是不是被逼退婚了，其实也不算。”叶可檬想起这件事，给他解释，“不过我此前确实跟白灵禹有婚约。我出生那年，正好黑潮逃出锁妖塔，我娘不敌黑潮，用这枚九州书院的信物保下我，我爹外出采药，回来时发现只剩下我活着，但我因为黑潮侵袭，得了失魂症，前些日子刚好。我爹照顾失魂症的我到十六岁，跟黑潮一战后，也故去了。我醒来后，发现整个归星宗只有我一个人，我就在想，我若是嫁了人，归星宗怎么办？所以，我去跟白灵禹退婚，要找个压寨郎君。”
叶可檬感觉鸽子身上暖融融的，让她有了点困意，但还是继续说：“我……我醒来之后，爹娘都没了，留给我的就是一纸婚约和一枚信物。当时我退了婚后，我就觉得很……孤独，这个感觉其实也很奇怪，因为我们小猫咪都是独居的。但我就是觉得这世上好像只剩下了我，我亲手掐断了爹娘给我留下的牵绊。”
“午间听到白灵禹这个名字，我挺高兴来着，可、可……”
苍尧定定地站着不敢动，仔细听她‘可’之后的事情。他感觉这只小猫咪对他收起了爪子，把最柔软的肚皮敞开。
可是，叶可檬接下来就没声了，同时，靠在他身上的重量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苍尧：“……”
果然，对小猫咪的感动，不能太多，一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