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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局里新来的女法医长得不错。叶哥，怎么样？有兴趣没？”
水声倾泻的洗漱池旁，屹立着两抹高大的身影，他们正用浸过水的湿毛巾擦拭脖颈上的汗液。
其中，稍矮些的男生用肩膀顶了顶身侧一脸冷峻的男人，示意他快回答自己的问题。
但身侧的男人没有说话。
他剃着干净的寸头，暴露在空气里的五官，每一处都极为清爽秀气，可他手臂上健硕的肱二头肌和那日积月累下养起来的痞劲儿，又让人觉得极其不好惹。
就是这么一位糙汉子，竟然让十里八乡的媒婆都在操心他的婚事，差点把他们这小小警局的门都给踏破了。
舒韬很气。
师父自己快三十了不着急，可他呜呜也要奔三了……他急！！！
所以这次一听说隔壁省调来一个年轻貌美的女法医，他就盼着师父他老人家开开眼，主动出击一下。
就算他不开眼也成，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动手追了，省得哪天师父想尝尝恋爱的苦时，轻轻勾一下手指，全局的女生都跟他跑了，而他的努力也就白费了。
“哎呀叶哥，你能理理我吗，这都一天了，问你事情就跟自言自语一样。”舒韬无语。
叶纾羽把毛巾架在肩膀上，将视线从脸盆里倒映的自己里挪开，然后不爽地看向小徒弟：“你天天盯着人新来的女同事做什么？没事干了？没事干的话，陪我去加练。”
“诶诶诶，师父我错了我错了。”舒韬连忙乖巧状。
笑话，刚才从训练场上被虐完回来，这时候再和师父去加练，他不死谁死。
“走了，回宿舍。今天师父请你吃泡面。”
“………………师父，你可真大方。”
叶纾羽嗤笑着，长臂一揽带小徒弟一起往宿舍楼走。
一路上，两人聊着近日接到的案子。
无非就是谁家的鸡飞上天了，怎么抓回来的；谁家的狗咬了谁一口，这医药费该怎么判。
“叶哥，我是当初考得不好，这里有编制才过来的，你可是高考省状元，就算是大学荒废了四年，但这考试什么的应该也比我好啊，怎么会到喀市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的？”
关于这点，舒韬至今都有些想不明白，“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为着喀市美貌的姑娘来的，谁知道媒婆介绍的你一个也看不上。”
“我来这，又不是谈恋爱来的。”叶纾羽揉揉徒弟的脑袋，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指尖的烟，吐出一片烟雾来。
那双白烟缭绕下的眉眼，深邃又惹眼。
“那你来这还能是干啥，祈求这地方给你天降二等功啊？”舒韬才不信呢。
他漫不经心地看向走廊尽头，忽的，双眸一亮，长臂像是海狮拍臀似的，连连拍拍他师父的肩膀，“叶哥叶哥，美女！美女！”
“瞎咋唬什么呢？”
叶纾羽给了他一脑瓜子，然后停下吸烟，漫不经心地顺着他指的前方看去。
在看清昏暗光线下，那身材曼妙的女生时，他向来淡定的脸上，流转的情绪微微凝滞。
是她……
又是她。
叶纾羽收回眼神，继续抽自己的烟。
只不过，他的脚步加快了些，那夹着自己徒弟的胳膊也更用力地带着他往右边楼梯拐，企图在与那女生正式交锋前，能先带笨徒弟上楼梯，然后不留痕迹地与她错过。
只是舒韬显然是个灵活的。
只见他一个闪身从他胳膊肘下溜走，然后凑到那捧着脸盆显然刚洗完澡出来的女生面前，摆了一个自认为很酷的poss。
“诶，江美女，这可是男生宿舍，你怎么会来这。”
江知予本就因为误打误撞走进男生宿舍、还走不出去这事，有些羞赧。
此时被人戳穿，她不由得一愣，一根纤细的手指，无措地指了指舒韬又指了指周围，想要解释：“我……你……”
“嗯对，我就是今早去给你搬行李的那个小伙子，舒韬。你可以叫我韬哥。”舒韬拍拍自己的胸脯，一脸的自信洋溢。
他认定了，既然师父对这美女没兴趣，那么接下来就都是他舒韬出手秀自己的时候了。
江知予朝他温柔一笑，算是认出了他。
而后她的目光越过他，凝视到了那抹在楼梯口停驻的身影上。
此时，夕阳的光从楼梯上那个小窗口落下，男人就站在正正方方的光影中。浓烈的光彩将他通体照得苍白，就仿佛是被圣光选中的神一样。
也是她……这辈子永远触之不及的遥远。
身前的男生依旧喋喋不休地在介绍自己，但江知予没法给予他半分心神，此刻她的思绪都在那个抽烟的男人身上。
可许是夕阳的光芒实在太盛，她完全无法看清叶纾羽有没有在看自己，也不知道……
七年不见，他还记不记得她。
应该是不记得了吧。
毕竟，一个优秀到被所有人捧着的天之骄子，有什么理由记得一个被他拒绝过的丑小鸭呢。
至今，江知予都还能记得，她在高考后与叶纾羽见的最后一面的情景——
天擦黑，星寂寥。
少年靠在树上，漫不经心地对她说：“江知予，你能别傻了吗。谁跟你有以后，我们注定不是一类人。”
那天的夜风很柔软，少年的神情温柔得像是在说情话，但一字一句的冷，强硬地撕裂了她整个少女时期的憧憬。
“所以美女，能给个联系方式吗，在这喀市咱们也可以互相有个照应……”忽的，舒韬的声音，将她的思绪从过去拽了回来。
江知予反应过来。
她“哦”了一声，然后乖巧地接过舒韬递过来的记事本和圆珠笔，在第三十六页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联系电话。
舒韬数了数11位的电话号码，确定没错，才放心地跟江知予说：“那江美女，以后无聊了记得找我，我带你吃遍喀市美食，逛遍喀市美景。”
“哦、好……”
江知予还是不太习惯，跟人有社交，毕竟这些年，她跟大体老师相处得比较多。
“舒韬，你特么好了没。”
忽然，那陷在光影里的男人等不住了似的，蹙眉骂道。
“来了来了！”舒韬一边迎着师父的骂，一边也给江知予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江同事，我的联系方式你也收好了，以后有事就给哥打电话，哥是好人！”
“知、知道了。”江知予乖乖点头，然后顺着他们来时的路走，想着兴许能出去。
她走得跟舒韬一样快，几乎和他同时到达叶纾羽面前。
可是，她不敢和舒韬那样理所当然地在他面前停留，所以在一瞬的逗留后，她装作没注意到他那样，连久别重逢的招呼也没打，继续往前走。
忽的，身后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这位新同事，你再走……可就到男士澡堂了。”
“……”
江知予默默地转头看向说话的男人。
此刻，换了一个角度看他，她将他看了个一清二楚，却是发现几乎有些认不出来他了。
在她的回忆里，少年永远是一头长短发随风张扬肆意，他那清秀的眉眼里常常是将学姐学妹们迷得七荤八素的暧昧，高挺的身材也很清瘦。
但现在的他，一头寸发，眉骨处甚至还隐隐有道疤。整个人痞里痞气的，若不是眉眼里有十足的正气，会让人以为是哪里来的混混。而他的肱二头肌确实是练过的，估计一拳能打飞她……
好糙啊。
不过，比少年时更有男人味了。
他这是认出她了吗……
不然怎么会这么好心地提醒她？
江知予刚要开口，准备大大方方地跟老同学问个好。
这时，对面双手插兜的男人又道：“回头五步，左转到底，在右转十步就能看到出口。”
说完，他转身像是不耐烦了似的，两步并作一步，快步上了楼。
舒韬在后面大大咧咧地追着。
走远了。江知予都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舒韬：“诶诶诶，师父，你是对她有兴趣吗？”
叶纾羽：“没有。”
舒韬：“那你之前认识她吗，这可是我第一次见你那么好心给人指路。你平时不是能不说话就不呼吸吗？”
叶纾羽：“你特么才不说话就不呼吸呢。”
舒韬：“呃……所以师父，你到底是认不认识她啊。”
叶纾羽：“不认识。”
嗯，不认识。
所以江知予，你还在期待什么呢？
七年前，人家拒绝你拒绝得还不够彻底吗？
为了躲你，一个能进华清新闻系的大才子，都跑到人民公安大学做警校生了。
江知予，你可真是个笑话。
—
回到女生宿舍后，江知予默默地用毛巾擦着头发。
而同寝的安莉莉还没发完飚，不住地唾弃着喀市：“脏死了脏死了，我这澡算是白洗了，头发吹干以后用纸巾一抹还能抹出一层黄泥来！这什么破地方。”
江知予没有理会她的暴躁，她默默拿出手机给家人报平安——
“爸妈，我在喀市一切都好，请您放心，呆满一年，我就能申请调回来的，希望我不在的这一年，你们能照顾好自己——永远爱你们的知予。”
她看了看外面刚落下不久的日头，又看了看手上指针已经到了八点的手表，心想这时候的妈妈应该在小区里跳舞，没空看她的消息，也就没等妈妈的回复。
江知予用吹风机吹干了头发，只是吹着吹着，耳边炸开了安莉莉的尖叫声！
那时，她还有些不在状况内，但是等她关掉吹风机之后，便看到安莉莉边拍着她，边指着门口处的一团，尖叫着：“啊啊啊啊啊，蛇，蛇！！！”
而听到“蛇”这一字眼的江知予，也瞬间窜了起来。
啊啊啊啊！
福尔马林里的东西，她一样也不怕，就怕活的蛇。
两个女生尖叫着爬高，爬上一切能让她们远离那条黑色毒蛇的物体上。
那条蛇目测有两米长，从尖头来看，巨毒。
“怎么办怎么办，我要疯了，这破地方不仅鸟不拉屎，还有毒蛇乱窜，我究竟造了什么孽要被分配到这种地方啊！”安莉莉淡定不了，原本精心绑着的丸子头，也在逃窜中散落在脑后，颇有些疯子的雏形。
江知予也不太好，她窜得快，脚上的鞋都掉了，如果下去，她怕是直接送上门挨咬。
“怎么办怎么办啊江知予，我们会不会被咬死在这啊，整个女生宿舍区就我们两人，我的手机也在下面，可我不敢下去拿，这蛇要是上来了……你说，等明天他们发现我们的时候，我们会不会都已经邦邦硬了？”
“你、你别自己吓自己。”也别吓她。
江知予冷静下来，她正要找什么来给两人做防护，忽的发现右手上正好有她没放下的手机。
找人吗……可是找谁呢？
江知予在通讯录上一阵乱翻。
直到，她看到了刚刚在楼下顺手录进去的舒韬。
现在估计他是唯一能救她们的人了。
江知予二话不说，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那端传来了舒韬那不算正经的声音：“哟，江美女，我们才分开半个小时，你就来约我了？说吧，想去哪。”
他似乎在吃着泡面，还吸溜吸溜的。
江知予咬了咬大拇指的指甲，镇定开口：“舒韬，我这儿遇到了一些麻烦。”
“啥麻烦尽管说，这喀市就没你韬哥解决不了的人和事。”
“一条两米长的尖头黑色毒蛇正在我们房间里，我和另一位女生现在都躲在柜子上，你能过来救一下我们吗？”
“什么，毒蛇？！靠！江美女，你等一下啊，我和我师父马上就过来！”
“嗯，我们房间是女生宿舍二楼最东边的那间。”
“好的好的，我记住了……诶？师父！你跑那么快干什么，等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