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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得踏实的只有余欣。帘子后的双人床上，余百川双手枕在头下，眼睛瞅着棚顶，怎么都睡不着。
赵珣的出现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以至于他稀里糊涂的就和那小子约好了商量婚事。
王主任儿子那边怕是真不成了，亲事不成，那分房肯定是没戏了。
余百川越想越呕心，双眉紧拧着，最后索性坐了起来。不行，他不能被那小子拿捏了，得好好想想。
陈春梅侧着身子，脑袋压着两手，心里煎熬着。
她娘家兄弟姐妹多，那年月比现在可退步多了，当时能养活一家子，教孩子们都长大成家了，当爹妈得就能被人夸好爹妈。
陈春梅自认自己当爹妈是超过她娘家爹妈的，可猛地被自个儿闺女指着骂，她能不气不委屈吗？
余百川靠着墙，推了推陈春梅：“嗳？明儿你探探老二口风，哄哄。”
陈春梅一听余百川的话气得不行，拧眉瞪眼也猛地坐起身：
“我还哄她？刚才你没瞧着吗？我以为她回来是知道错了，结果呢？人就像没事人一般。把她养这么大……”
余百川侧头打断陈春梅，小声道，“行了，你轻点。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那小子回来了，家栋那事就不成了，这个才是最紧要的。”
余百川看了眼帘子，才继续说，“这孩子现在对咱们带着怨，真要说，咱仨孩子里，确实对她关注是少了点。你听我说。可生她养她教她好好长大又成了国营大厂的工人，这说破天也是天大的恩情。你呢，明儿一早先问问赵珣那边到底啥情况，还有和她好好说说，别两家见面了还惹人笑话。”
余百川又轻声哄了两句，陈春梅为了儿子这才答应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赵珣就去了国营饭店买早点，然后就往纺织厂家属院走。
余家人还没起来全，第一个醒的是余欣。
她刚把辫子编上，就从门缝看到赵珣的身影，余欣急忙快步走了出去。
门一打开，赵珣站得笔直，身姿如楼下的白杨树，眉毛上沾着晨露，看到她，眼里立马就出现笑意，“早。”
余欣让他进门，“你怎么来了？”
赵珣左手行军包，右手提着一个布兜，走进大门，“给，还没吃早饭吧？”
余欣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是一袋子芝麻大饼，起码得有十多个，都还热乎着呢。国营饭店普通大饼两分一个，芝麻大饼得三分，不算粮票，这就要三四块钱了。
余欣一琢磨就心疼，她踩一天缝纫机都不到一块钱，四五天的工资就一顿早饭，怎么想都划不来。
“我拿出来几个，剩下的你带回去吃。”余欣觉得不能占这便宜，“我家就四个人，吃不了这么多。”
赵珣正要说话就见陈春梅和余百川一前一后从屋里出来。两人看到他愣了一下，余百川先反应过来，笑着说了句，“小赵来了。”
赵珣来了的消息，很快在家属院里传了起来，说什么的都有。
张家的事还没结束呢，两家闹得不可开交，这会子赵珣上余家门，说什么的都有。有觉得也是退亲的，也有说回来结婚的。
楼里吵吵囔囔的，热闹极了，余家的饭桌上却弥漫着一股子生硬和尴尬。
余百川摆出一副和善的表情，说：
“昨天太晚了，家里又……”他停顿了下，面上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情，才接着道，“我得先和你说声对不住。估计你也知道了，本来对你和欣欣的事，我们家有别的想法。为了这个，欣欣还和我们闹了些别扭。但既然你回来了，那想法自然就不做数。”
余百川说完特意观察着赵珣的神色，但啥都没看出来。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苦笑道：“只有儿女对爹妈不是全心全意的，它就没有亲爹娘对儿女不是百分百付出的。我也不瞒你，之前你三年没回来，联系也少，我就怕了，怕我闺女会一年年等着被耽误了。这也是我们做爹妈的私心，不想子女以后跟着受苦，但到底是有些对不住你，希望你能见谅。”
余百川不知道余欣是不是把事情都告诉赵珣了，看他似乎还挺重视老二，就把事都推到为闺女好上去，尽量找补回来。
余欣眸光闪了闪，她几乎没见过余百川这样示弱的样子，心里正有些触动就听到赵珣的声音：
“您说得是，我都听余欣说了。”
语气硬邦邦的，一脸严肃。至于其他的，他没接茬。
他对上余百川打量的视线，扫了一眼，那眼神锐利得像是能看清他真实想法似的。
余百川被看得有些挂不住，没想到这小子这么油盐不进，他眼风扫到余欣面色变了，更是暗骂赵珣。
索性问：“你和你姑都商量好了吗，这要是结婚了，欣欣住哪？我们舍不得她，家里虽然不大，但是给她摆张床的地方是有的。”
陈春梅和余家栋想要说话，余百川使了个眼神制止。
赵珣把一切尽收眼底，道，“赵叔叔，余欣会跟我去部队，住的地方不说多大，但总能有个让她当家做主的家。”
扔下这么个消息，赵珣就以回家准备彩礼为由提出离开。
余欣送他出门，楼道里好些人看着他们。有人问:“欣欣，你对象回来，好事近了吧？”
余欣正准备说话，却被赵珣抢了先:“大娘，我回来就是结婚的！”
那声音响亮的，余欣都忍不住瞟了他一眼。
楼道里乐呵起来:“哎呦这可是大喜事！”
“你们瞅瞅，这俩人多般配啊。”
“我也是说，欣欣等你这么多年，以后可得珍惜人家。”
“那以后欣欣是跟你随军还是住你姑家？你俩表弟都结婚了再过去住得下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将两人团团围住。
余欣被打趣得脸颊温热，逃也似的拉着赵珣下楼。
而余家，余百川也在他们出了门后拉下脸。
“爸，红军那怎么交代，还有房子，我可和英子说好了，现在咋办？”余家栋急着问了一句。
余百川拧着眉，嘴角绷紧，随军？
怕是这是升了，看来他还是太着急了，现在那死丫头怕是真跟家里离心了，这一随军，天高地远的以后哪还指望得上，还有赵珣也不是好糊弄的。
他没回答，看向陈春梅，“孩子妈，当初那彩礼单你找出来。”
随后，又思量半晌，才沉声道，“急什么，那小子你不用管，这事他站不住脚。至于房子……”余百川眯着眼，终是下了决心，“有钱，什么不能疏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