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女珍珠

　　那少女摆明了是要引自己过去！
　　璞之急急忙忙站起来，抓着刘怅的袖子就往巷子里追去。
　　小巷里，到处都散落着滚圆的明珠。青石板的路面上闪耀着莹润的光芒。
　　绝美的少女，浑身仿佛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正站在巷子尽头。
　　她乌黑的秀发披散在肩头，迎着风微微飘动。她眼里淡淡的哀愁，令人忍不住想要将世上的珍奇异宝都摆到她面前，来博取她的一笑。
　　璞之停下脚步，被她美得倒吸了一口气。
　　就算是蓬莱三仙岛上，也没有几个仙女能美得这么熠熠生辉、出尘脱俗！
　　刘怅却皱着眉看了看满地的明珠，伸手去摸腰间的匕首，问她，“好的坏的？打么？”
　　这么美，怎么会是坏的！璞之把刘怅的手按住。
　　她转头看了看这位绝美的少女，温和地问，“看你的装束，是鲛人一族吧？”
　　少女不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羞涩地笑了。她又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皱着眉摇了摇头。
　　璞之说，“巧了，我上辈子是个哑巴。你比划罢，我一定能懂。你叫什么名字？”
　　鲛女面露惊讶，看了璞之一眼，指了指满地的明珠。
　　璞之点头说，“你叫珍珠？名字美，不过人更美。”
　　一旁抱着手无所事事的刘怅看了她一眼，心想，又来了，这副调戏小娘子的公子哥模样又来了。真不知道是哪里学来的。
　　珍珠果然被调戏到了。她被璞之一夸，微微低下头，含羞地笑了。
　　璞之继续问，“你们鲛人一族是出了名的声如天籁，歌声比九重天上的灵鸟还要曼妙。怎么你却不会说话？”
　　珍珠又比划了起来。
　　璞之盯着珍珠的手势，继续猜道，“嘴巴…喉咙…爪子？啊，你被人抓伤了嗓子，所以才不会说话？”
　　珍珠点点头，捂着自己纤细的脖子，眼里泪光一闪。
　　那白玉一样的脖子上果然有一道狰狞的伤痕，仿佛是被什么猛兽的爪子狠狠划出来的。伤口上，隐隐约约有黑气涌动。
　　是谁下这样的毒手！璞之气极了。
　　珍珠比划出了一头巨大猛兽的模样，看着不是老虎，就是狼。
　　璞之明白了。
　　珍珠久居水中，因为被猛兽追杀，这才从水里匆忙逃上了岸。
　　今天的集市紧靠西湖边，所以刚上岸的珍珠正好遇见了自己。她大约感应到了自己身上微弱的蓬莱气息，这才向自己求救。
　　但她受的并不只是皮肉伤，而是被毒气侵体。自己身上的一两分灵力，远远治不好她。
　　璞之正在思索谁能帮忙的时候，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在半空中响起：“你灵力微弱，连自保都难。”
　　远远地，一团云雾飘了过来。半空中，响起了一阵仙乐飘飘。
　　过了好久，这云雾方才慢慢散去。只见有一位年轻的仙君站在巷子中。他白衣上绣着精致无比的金边纹饰，腰间配着一把长剑，仙气逼人。
　　虽然巷子里此时没有风，仙君面颊两侧的鬓发却微微飘动，显得他愈发地英俊潇洒，神色却冰凉如霜。
　　他的冷，和刘怅的冷，是两种冷。
　　刘怅的冷，是那种“莫挨老子”的冷。
　　而这位仙君的冷，冷得自恋，是那种“我很冷，但请你一定要爱上像冰山一样的我”的那种冷。
　　璞之和刘怅看着这位仙君，都不说话。
　　九重天上的神仙，虽然和蓬莱三仙岛的神仙们同根同源，却又不尽相同。
　　蓬莱三仙岛，住着的大多是天生神力的上古仙人、圣者。其他的，就是秉天地灵气升仙的散仙们。因此仙岛上风气开明，约等于没有规矩。
　　九重天上坐镇的几位大帝、元君们，也都是天生神力，与蓬莱众仙是一家亲。但年轻一代的仙人们，则大多是从其他各族里修炼上来的，规矩大，为人也都讲究得很。
　　近年来，尤其以人族修炼上来的仙者为多，给九重天带去了人间那些讲究风范、论资排辈的风气。
　　过了一会儿，璞之才勉强回过神来，开口问说，“这位仙友，请问姓甚名谁，是在哪里高就啊？”
　　她心里想的是，您老人家这一身，浮夸到天上地下都没有几个配得上你的地方。
　　这位仙君微微一笑，俊美的脸高高昂起，说，“我乃渊华仙君，居九重天之上，乃是司掌下界河流之仙。”
　　璞之心道，原来是一位河神。那正好。就是这名号腻得发齁。年轻仙君如今怎么都爱取些华啊离啊渊啊苍啊的。
　　璞之牵过珍珠，问渊华说，“既然你是水系的神仙，珍珠的事你得管管吧？”
　　渊华仙君高傲摇头：“我是路过而已。此等小事，不必麻烦我。你大可以把这小鲛女带回家去。这样，我虽然不会在乎你，但好歹会记住你是一个善良的小仙。”
　　…他疯了？
　　璞之深吸了一口气，压住愤怒对渊华说，“那你来干嘛？珍珠伤口里有毒，耽误久了会伤及性命。这不是我治得了的。你一个水系之神要是敢袖手旁观，小心我去诸位大帝面前告你！”
　　渊华仙君看璞之脸上的表情不像是作假，这才不可置信地问说，“我就是路过时正好听见你们说话，想过来指点你一二。怎么，难道你真的不想替我排忧解难？”
　　刘怅忍无可忍，俯下身子低声对璞之说，“这个还不能打么？”
　　璞之咬着牙，好不容易才把“打吧”两个字给咽了下去。
　　渊华看璞之一副真的会去告状的样子，想了想，过了半天，终于嗤笑了一声，说，“那也罢了。既然你这样求我，这小鲛女，我就带回九重天疗伤吧。这毕竟是我们做神仙的本分。”
　　璞之：行行行，话都让你说了。
　　渊华又说：“只是追杀这小鲛女的猛兽，必定是顺着她的踪迹来你们钱塘郡了。你要留心。”
　　咦。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又很够意思。这仙君也不全然是一个做作的废物嘛。璞之微微点头，说，“会的，仙君放心。”
　　珍珠恋恋不舍地牵着璞之的手不放。
　　璞之也舍不得她，轻轻摇了摇她柔弱无骨的手，凑在她耳边说道，“珍珠，你放心，等我灵力恢复了，就常常来九重天看你。”
　　珍珠点点头，郑重地往璞之手里塞了一颗光华流转的夜明珠。
　　刘怅的心里，突然很烦。
　　他转头对渊华仙君说，“你走不走？”
　　渊华仙君被他的态度气得七窍生烟，却还要为了风度保持微笑。
　　他抓过珍珠，抽出腰间的长剑一挥，召唤来一团云雾，这才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