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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金戈铁马从军行 / 第21章 风起蜀州

第21章 风起蜀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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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昌明二十五年十一月十日,杨太后发布了军队清洗令,改变了中央政府不干预地方事务的惯例,直接插手对付各地方军队的最高指挥者,所以政令一发布就在十三州引起了轩然大波。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杨太后将要插手十三州的军务,将要把那些功勋卓著的老将换成自己的亲信。从初衷上,杨太后自然是为了巩固大夏王朝的统治,在宁远军叛乱之后,杨太后面临着来自东北的巨大压力,而且由于羽林军败亡,杨太后也迫切需要收拢兵权,从而缓和自身所面临的困境。当然,宁远军的叛乱也使得杨太后对地方军队没有什么好感,她对现任的各州总督并不信任,这几个方面让她下定决心对军队进行一次前所未有的大清洗。
  不得不说,杨太后的做法不仅没有获得想要的结果,反而使军队心灰意冷,不再积极为朝廷卖命。而杨太后终究为这次军队的清洗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大夏王朝原有十三州,而十三州的云州比较特殊。云州和其它十二州不同,它们还保留了很大一部分部落制度的残余,各个部族中,最强大的往往是部落联盟的盟主。大夏王朝建国之初,政治、经济、军事实力都很强盛,当时的部落联盟盟主考虑到自身和大夏王朝的实力差距,所以率先向大夏王朝投诚,而失去了部落首领的云州各部落也或早或晚向大夏王朝投诚,整个云州就这样兵不血刃的落到了大夏王朝的手中。
  大夏王朝开国君主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大夏武帝,他自然十分欢迎云州加入大夏王朝的大家庭,但是,他很快发现了一个问题:云州和大夏王朝本土的各州有着很大的差异,一些制度,在其它各州可以畅通无阻地推行,但在云州却遭到强烈地抵制。而经过长时间的商谈与磨合,最终朝廷和云州各部落达成了协议:云州各部落尊奉中央朝廷为部落联盟的盟主,云州的事务由中央政府召集众部落代表共同决定,在云州事务的决定中,中央政府作为部落联盟的盟主,可以行使一票否决权,中央政府在云州事务表决中占据三分之一的席位,但是,中央政府不得干预各部族的内部事务,否则将会受到全体部族的抵制。这份协议在当时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在大夏朝廷中,不少大臣持反对意见,而大夏武帝力排众议,提出在保证大夏王朝对云州的统治的基础之上,允许部落制度的存在,并创造性地将大夏王朝的统治和部落制度有机结合起来,在当时可谓是前无古人的一大创举,这个协议也被称为“云夏协议”。
  事实证明,大夏武帝确实是高瞻远瞩,他深刻地认识到,统治云州最大的阻碍并不是实力问题,而是文化上的冲突。大夏王朝秉承的是中原文化,而云州则还停留在部落制度的时代,巨大的文化隔阂使得双方的交融变得异常艰难,强行同化云州不仅得不到预想的效果,反而可能动摇大夏王朝对云州的统治。所以,他采取了一种温和的方式,加强大夏王朝内地和云州的联系,将中原文化带到云州,慢慢地改造云州,用强大的软实力慢慢磨云州这块硬石头。
  可是,大夏武帝的想法在当时过于惊世骇俗,并不能被大多数人理解,所以很长的一段时间,大夏武帝和云州的协议并没有充分贯彻下来,而云州和中央政府也始终若即若离。云州在大夏王朝的眼里,其实就是蛮荒之地,中原人自恃承继中原道统,自然看不起云州那些所谓的部族土著,也不遵守所谓的协议和盟约,双方的矛盾也愈演愈烈,最终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昌明十五年,云州部族中较大的云家和孟家公然宣布撕毁“云夏协议”,与大夏王朝开战。它们越过了云州的边境,对蜀州展开了猛烈的进攻,而大夏王朝猝不及防之下,连连丧城失地,最后,整个蜀州有一半都落入云州叛军手中。而云州叛军对大夏王朝的子民也是深恶痛绝,在他们眼中,大夏子民尽是自大狂傲之辈,所以他们尽情虐待蜀州军民,没有丝毫怜悯。史书记载,当时的蜀州可谓是血流成河,房屋被烧了大半,男丁不是杀就是送到云州给那些部族首领充当奴隶,女人则沦为云州叛军发泄的工具,在淫乐之后被抛弃在荒凉的街道上,不甘受辱的贞洁烈女为了不被叛军玷污,或是上吊或是投河,可云州叛军连她们的尸体都不放过,累累暴行罄竹难书。在记载的最后,史书着重提到了“童彘”,“童彘”的材料就是一个个童子,它们被云州叛军挖去双眼,断去四肢,活生生地架在火炉上面烤熟,成为云州叛军的美味佳肴,而老年人的肉质不如童子鲜美,所以他们的脏器就被云州叛军拿来泡酒。
  当消息传到了大夏明帝这里,大夏明帝大为震怒,当即让一半禁军和八万羽林军南下蜀州御敌,同时将当时的宁州总督林晟从宁州调回,主持蜀州方面的作战。林晟调往蜀州后,利用叛军消息滞后的优势,打了一个时间差,率领精锐部队奇袭叛军大营,于混乱中斩杀敌军主将,并且趁乱收取被占据的城池。仅仅一个月的时间里,林晟就解放了蜀州全境,重新建立起了蜀州到云州的防线,同时也提拔了一批青年将军作为蜀州军事人才的储备力量,这其中就有现任蜀州总督赵离和后来威震天下的梁道衡。
  当然,当时的林晟并没有着急攻打云州,而是将大部分时间用于蜀州的战后恢复之上。在给朝廷的奏章中,林晟谈到了攻取云州的复杂性,认为在当时的条件下,攻取云州得不偿失,云州军心民心不附,打下来也守不住,不如将时间花在建设蜀州上面,加固蜀州和云州的边境防线,让蜀州成为牵制云州的利器。最终,大夏明帝在通盘考虑之后,采纳了林晟的意见,最终形成了云州和蜀州的对峙局面。另一方面,逃回云州的叛军也封闭了云州到蜀州的进军要道,并在云州的云都建国,国名为“云诏”,与大夏王朝分庭抗礼,在十年间数次对蜀州展开军事行动,是蜀州的心腹大患。
  昌明二十五年十一月二十日,蜀州。
  “云诏国最近动作有点频繁啊,众位都说说,这云诏国究竟有什么打算?”蜀州总督赵离说道。
  “云诏国此来,必是趁火打劫。自明帝崩后,我朝内乱不止,朝局不稳。先前与宁州一战,朝廷损失了八万羽林,而这种损失,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补回来的。所以云诏看我军虚弱,想要侵入我蜀州。要知道,这云诏王做梦都想要我蜀州的土地、田亩和税赋。”一名年轻的统领说道,“依我看,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敌方料我不敢进军,但我军就是要出敌军所料,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直捣云都。”
  “言之有理,我们也要加紧操练和备战。云诏这些叛臣贼子敢来攻打我们,我们也不能轻易就把这口气给咽下去。”赵离对众人吩咐道。
  “梁统领说的话固然有道理,但是我军大半精锐都抽调去抵抗宁州了,如今我们真的有这个实力应对云诏的进攻吗?”一些将领狐疑地说道。
  “正因如此我们才更要主动出击,抓住敌人的弱点迎头痛击。各位,现在朝廷要应对来自北方的威胁,后方的根基一定要稳定,如果被云诏突破了防线,就不是蜀州不保的问题了。云诏若占领蜀州,便可凭借地利,居高临下威胁中原。而我若是林瑾和慕容宇,我就一定会联合云诏出兵帝都,如此则我大夏朝廷危矣,各位将军请慎重考虑一下。”那个叫梁道衡的年轻统领说道。
  “在十三州中,蜀州是地形最为复杂的州郡,山川广布,险关众多。我们只要重兵把守,云诏国算什么?以他们那群虾兵蟹将如何能够突破我军防线。”一位名叫孙俭的将军不屑地说道。
  “云诏国拥有很多土著兵,这些土著兵虽然比不上训练有素的正规军,但尤其习惯于打这种地形复杂的丛林战。碰到人少他们就打,碰到人多他们也可以依据丛林的环境从容退去。所以,孙将军说的险关众多,实际上对对方构不成绝对的威胁。只要对方小队绕到我大军身后袭扰我军粮道,不出三天我军必乱。”梁道衡说道。
  “据你所说,我军防守尚且有重重困难,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出兵进攻,你是嫌我蜀州子弟死得不够快?我看依你的计策,就算把蜀州的树木都砍了也不够订做我蜀州子弟的棺材。”孙俭说道。
  赵离想了想,问道:“承平,你且说说,我军要如何进攻?”
  梁道衡说:“我认为闭关防守,对敌军有利对我军不利,但出兵攻打云诏国对我军有利而对敌军不利。云诏国情况复杂,民族众多,不同部落相互独立,维持着松散的联盟。当有了共同的目标,他们会聚集起来,但在平时,各个民族却各自为战。进攻我们能够逐个击破,但防守我们就等于是拿彼之长攻我之短,这样我们就被动了,所以以攻为守方是上策。”
  赵离点点头,说道:“很好,承平所言极是。”
  赵离非常高兴,因为梁承平,也就是梁道衡,这可是在自己的悉心教导下摸爬滚打提拔起来的,可谓是屡立战功。而他的见识更是不凡,他能够看到很多常人看不到的问题,这一点就连赵离也不得不承认梁道衡远远超过了他。按照他的打算,等他平定云诏后,就把它引荐给朝廷。按照他的能力,日后定有一番作为,也算是成全了这一段缘分。但他没有想到,事情变化出乎了他的意料。
  十一月二十二日,经过两天的准备,赵离已经做好了出兵的准备。出征前,他力排众议,推荐时任统领的梁道衡为前锋将军,领兵直插云都。
  临行前,赵离接到了来自帝都的命令,要求各州郡的总督立刻赶往帝都觐见。
  去?不去?赵离陷入了两难的处境。
  部分将领提醒道:“朝廷因宁远一事,对地方镇侯多有猜忌,如若不去,朝廷必会降罪。”
  赵离说道:“军队都已经准备妥当,我作为三军主帅却前往帝都,这个仗还怎么打?”
  将领们劝道:“您忘了林晟父子的事情了吗?林帅当年对我们蜀州军民有大恩,忠义之名天下尽知,最终落得个自尽的下场,而其子林瑾抵御北狄有功,却以不服从朝廷的命令的罪名被逼上了造反的道路,更不要说现在林瑾与北狄议和闹得沸沸扬扬,您若不去帝都,那就是公然和太后叫板,钱大人就是您的前车之鉴啊。”
  赵离若有所思的问道:“承平,你怎么看?”
  梁道衡说道:“禀将军,如果您爱惜自己一家的性命,下官建议您去一趟帝都。这样即使将军被剥夺了兵权,好歹留得性命,不至于家破人亡。如果您执意出兵,云诏国措手不及之下必然大败,将军就能够建立不世之功。但这样做您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学林晟自尽谢罪,要么学林瑾反叛朝廷,除此之外没有第三条路。”
  “我赵某不才,没有匡扶天下的大志,但我作为朝廷的边军统帅,保境安民是我的职责。即便被太后误解,搭上我全家的性命,我也要将叛军从蜀州的境内赶出去。”赵离义正言辞地说道。
  此刻起梁道衡就已经知道,自己这位上司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他本来可以不违逆太后,但他那颗心不允许他有所动摇,为此他不吝惜自己的性命,甚至堵上了自己的全家人的性命。
  很多时候梁道衡觉得军队是一个扭曲的机器。对于军队而言,最重要的纪律就是服从命令,而军队的使命是保家为民,庇佑一方水土。但很多情况下,服从命令与保家为民之间却存在着剧烈的冲突,军队很多情况下已经是上层权谋倾轧的筹码,充满着腐臭的味道。上层的统治者就像操盘手一样,肆意操控着自己的“棋子”,他们早已经不在乎军队的初衷,不在乎保家卫国的理想,只在乎军队是不是听自己的话。底层士兵和上层的将军其实并没有区别,他们的声音淹没在了上层的权力游戏里,他们的理想被现实侵蚀着,只剩下了盲目的躯壳。
  军队是残酷的,这种近乎机械化的运作方式,使得人性受到了极大程度上的压抑。为此,你要么随波逐流、麻木不仁,要么用生命照亮理想,要么就做一个恶魔搅动风云,掀翻操盘手的棋局,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梁道衡理解林瑾,林瑾做不到麻木不仁,也做不到舍生取义,所以林瑾成为了一个反叛者,让自己取而代之,成为新的操盘手。
  此刻,梁道衡下定了决心:他要向上爬,不断往上爬,只为了抓住自己的命运。终有一天,他要像曹操一样,挟天子以令诸侯,手握天下雄兵。
  赵离拒绝入京,整顿大军攻打云诏国,来宣诏的使者怒气冲冲地回到了帝都。
  “承平,我能感觉到你心里的愤怒。说实话,做出这个决定,我并不后悔。若是能够在死前尽忠职守,我倒是死而无憾。行伍之人,有时候就是这么无奈,不过,对我们这样的老将来说,忠义是刻在了我们心上的,我们不会反抗朝廷。但对你们年轻人来说应该喜欢采用林瑾的做法。”赵离说道。
  “束手就擒,我确实做不到。”梁道衡说。
  “可能有一天你会和林瑾一样,走上一条叛逆者的道路。”赵离意味深长地说,“到了那时,希望你能够做得更好,当有一天,天下重归安宁之时,就请你来到我坟前好好跟我说说。”
  “如果我抱有林瑾那样的想法,您会不会杀了我?”梁道衡试探地问道。
  突然,他感觉到赵离冰冷的目光向他扫去,随机又如冰雪消融般化开。他说道:“从我的立场上,对于抱有林瑾这种想法的人,我是不会让他们危害朝廷的,但我也知道,没有林瑾,也会出现王瑾、刘瑾、张瑾,而若要真正解决问题,关键还是要从朝廷那里开始疏导,犹如大禹治水,在疏不在堵。朝廷那边的事情,我无权置喙,只能做好军人的本职工作。我知道你并非久居人下之辈,可能会对朝廷的统治不利,但我不可能为了一个未来的可能性而去滥杀你这样的人才,至少在我的原则中,我不会去冤杀任何一个人,在我掌握到确实的证据之前,我没有理由杀你。”
  然后,他又说道:“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考虑未来那虚无缥缈的可能,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我所求不过是不负本心,不辜负身边任何一个人罢了,未来的事还是交给未来的人处理吧,目前我选择相信你的忠心,我也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刚才,梁道衡感觉到了一股杀机,但最终,赵离长叹了一口气,透露出深深的疲惫感和无力感。就像远处沉于地平线以下的太阳,赵离的心也在不断地坠落,坠落到无尽的深渊,无法逃脱,只有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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