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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吾妹多娇 / 第7章 第 16 章

第7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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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几个丫鬟面面相觑不敢吱声,但眼底都同时迸出了惊艳的神色。
  
  不同于以往的娇艳,姑娘平日在府中只求妆容素净即可,这一抹明艳的朱砂便似将世间千般绮丽、万种风情困锁于眉心一点,极致的纯粹,却也极致的旖旎。
  
  朱砂落下,谢昶的眸光微不可察地一暗。
  
  好像从未近距离看过这样的她,仿佛妖冶的红梅在眉眼间怒放。
  
  外人说他不近女色,诚然他以往从未以任何美好的辞藻去描绘女子,也几乎从未拿看待女子的眼光来看待自己的妹妹,但在此时,脑海中不合时宜地跳出无数个娇娆明媚的字眼。
  
  她凑得这般近,若有若无的幽香拂过鼻尖,他的指节都能隐隐碰到她雪腻的面颊,是与以往完全不同的触感。
  
  陌生的温热,带着让人屏息的柔软。
  
  隐隐有什么在体内百转千回,谢昶的目光在她面上停留了一会,良久之后才调转视线。
  
  “写几个字我瞧瞧,看看你这些年可有长进。”
  
  眉心似有轻微的痒意,阿朝拿指尖虚虚一碰,才从哥哥一晃而逝的复杂神情中回过神,对方已经开始检查她的课业了。
  
  阿朝只好乖乖地坐到书案前,笔尖蘸墨,认认真真写下手边《论语》的第一句。
  
  谢昶眼底隐隐的波澜已然消散殆尽,敛眸默默注视着她动作。
  
  握笔姿势还算端正,背也挺得很直,这些幼时都纠正过她许多遍,看来这些年还没忘个干净。
  
  阿朝写完轻轻吹了下纸面,然后提心吊胆地抬头,将一半的书案让出来给他,“写得不好,哥哥莫要嫌弃。”
  
  江叔远远瞥一眼,在心里暗暗发愁。
  
  陛下的几位皇子在主子这里都落不到一句好,太子殿下甚至还被主子训哭过,也不知他昨日对主子的提议,主子有没有听进去。
  
  谢昶走到她身边来,目光落在纸面的字,不禁皱起了眉。
  
  但想到昨日江叔的话——“姑娘本就自卑技不如人,就算书读得不好,大人也不必过于苛责,没得打击姑娘修学的积极性。”
  
  长久的沉默之后,谢昶终于开了口:“比幼时长进不少。”
  
  阿朝:“……”
  江叔:“……”
  
  拜托!幼时她学写字的时候不过四五岁年纪,十年工夫,就是铁杵也磨成针了!
  
  江叔也叹了口气,大人这夸人还不如不夸呢,不过能从他口中破天荒听到一句夸赞实属难得,也不能要求太过。
  
  阿朝看向自己的手书,眉眼低低地耷拉下来。
  
  其实瘦马中也有不少学识过人,甚至远胜男子的才女,被鸨母发觉出天赋,便会在诗会、曲水流觞之类的场合安排其一鸣惊人,从此成为文人墨客的座上宾。
  
  阿朝则属于另一种,达官显贵养在金屋里的娇雀只需尽力做好枕边人的角色,才气若是盖过了自己的恩客,男人没了用武之地,如何在你面前高高在上、指点江山?
  
  阿朝的字便如菟丝花一般,笔触轻盈,羸弱无骨,笔锋细看来还有几分与她本人相似的憨拙,属于肚子里没几两墨水也能挑出个子丑寅卯的水平,能极大地满足一部分男子好为人师的虚荣本能,怕也是当年玉姑的用意所在。
  
  谢昶屏退左右,又问她读过什么书,阿朝只能如实道:“最开始读《女四书》,其后是《诗经》《子夜歌》《青泥莲花记》这几本,张三影、柳三变的词也会读一些。”
  
  她声音越来越弱,谢昶都能猜到便是《诗经》怕是重点也放在男欢女爱之上,而非《论语》中提到的兴观群怨。
  
  他沉吟片刻,又问:“抚琴、下棋、作画、算数,可有一样精通?”
  
  这会换做阿朝沉默了:“……都会一点。”但不多。
  
  她瞥了眼桌上的点心,又挣扎了一下:“这几日我的厨艺倒是精进不少,就是不知在含清斋可有用武之……”
  
  “没有。”
  
  话未说完,就被男人无情打断。
  
  阿朝默默叹口气:“哥哥要不再抽我两鞭子吧,就同陛下说我伤情反复,不良于行……”
  
  “胡说什么?”
  
  谢昶冷冷看她一眼,想到江叔的话,思忖片刻道,“博而不精也算半个优势,并非无药可救,这几日我会给你送几份字帖,旁的暂且不提,年前先将四书从头至尾抄写两遍,字练好、四书背熟,其他几门课年后我再提点你一番,就算不能面面俱到,也无伤大雅。”
  
  阿朝赶忙点点头,端正态度:“哥哥放心,我会用功的。”
  
  谢昶嗯了声,用朱砂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基础笔画的字留给她临摹。
  
  阿朝凑近去瞧,首辅大人的字果然不同,笔走龙蛇,力透纸背,运笔雄劲有力,有种孤山峭拔的风骨。
  
  再瞧这狼毫的主人,那双筋骨分明、冷白温润的手像上好的美玉,执笔挥毫间在纸上勾画出清浅玲珑的声响,衬得笔下的朱砂行楷如有倾城之色。
  
  对比她的字,简直软软塌塌不成形状。
  
  阿朝手臂支着脑袋,恹恹地低下来,无意间却注意到他手腕的那处旧伤,尽管年深日久了,但还是能看到轻微的凹凸。
  
  愣神间,额头落下轻轻一笔,“又走神?”
  
  阿朝“啊”的一声,捂了捂额头,仿佛又回到幼时读书时被哥哥支配的恐惧。
  
  “哥哥……”
  “嗯。”
  
  “你还从来没告诉过我,手腕的伤是怎么回事,小时候想让你抱我,爹娘都不让。”
  
  谢昶指尖顿了顿,看向自己手腕的旧刀疤,算起来已经十六年了,当年若不是遇到养父,如今恐怕连狼毫都拿不起来。
  
  他眼睑低垂,薄唇微微一动:“这双手,是被人生生挑断了手筋。”
  
  说完,对上面前那双错愕惊惧的杏目,“阿朝,你怕不怕?”
  
  阿朝脑海中几乎一瞬空白,樱唇颤了颤,半天才喃喃开了口:“挑……挑断手筋?”
  
  男人气息沉郁,寒意如水一般漫过眼底。
  
  阿朝眼神惘惘的,只觉有股凉意直冲天灵盖,下意识就要去看他的手。
  
  谢昶却漫不经心地挪开,扬了扬唇:“骗你的。”
  
  阿朝怔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紧绷的后背竟是出了一层冷汗。
  
  她从未从哥哥口中听过那些残酷淋漓的字眼,尽管说是骗他,可他方才那一刻的神情并不似伪。
  
  甚至,有种透着冷诮的认真。
  
  从她有记忆开始,哥哥的手就已经伤了,只是爹娘从来都是缄口不言,她便一直以为哥哥是在哪误伤的。
  
  阿朝看着满纸的朱砂,越看越觉得鲜红得刺眼,像哥哥的血染成的。
  
  耳边蓦地传来低低一句:“回神。”
  
  阿朝心头一紧,这才揉了揉眼睛,强迫自己收敛心神。
  
  哥哥大概就是骗她的吧……南浔那种民风淳朴的地方,谁会莫名其妙地挑断别人的手筋呢?
  
  她吁了口气,继续看他写字。
  
  “我听爹爹说,哥哥的手受了伤,字也是好生练了许久才有这样的效果。”
  
  谢昶淡淡嗯了声,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他写完这页纸,搁下手中的朱笔,“你若勤加练习,三个月之后小有进展,便足够应付含清斋那群老翰林了。”
  
  阿朝到书案旁铺纸磨墨,心不在焉地说:“只盼我能得哥哥一两分神韵,如此也不算丢了哥哥和谢家的……”
  
  她说到一半,磨墨的手被人拎起,这才发现指节不知何时染了墨汁,黑了大片。
  
  阿朝:“……”
  
  这是她自小的毛病,不管再如何小心翼翼,每回磨墨总要沾一手脏污。
  
  谢昶叹口气,压低语调:“先去清洗。”
  
  崖香得了吩咐,忙将温水端上来。
  
  阿朝打了点胰子,把手放进去反复搓洗几遍,直到彻底清洗干净,崖香又换一盆干净的清水上来。
  
  谢昶沉默地看着她。
  
  少女眉心一点朱砂如同迷心的蛊一般,晃得人心绪颠荡,他也是此刻这才意识到,方才的确反常地同她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他指尖捻了抹温水,在她眉心轻轻一划,将那枚朱砂抹去了。
  
  阿朝清亮的眼眸抬起来:“哥哥,你替我擦了?”
  
  她困惑的嗓音偏生格外的软糯,像小奶猫的爪子挠在心口。
  
  谢昶淡淡地移开目光:“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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