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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一目十行扫完云俏发过来的几条信息，盛承律顿了顿，简短回复：“醒了，出门。”
　　
　　盛承律的信息回过来的时候，云俏在正在门口穿鞋，也准备出门。
　　
　　她开心地回复：“我也正要出门呢。我坐地铁去上班！”
　　
　　李婉清早已经收拾好，站在门口等她。
　　
　　见她连穿个鞋都不忘回复微信，一手拿着包，怀里还抱着平板，脚下鞋还没穿好，手忙脚乱个不停，不由扶额望天。
　　
　　在李婉清的催促下，云俏小跑着和她赶上了最近一趟地铁，挤上去后，还抱着手机等男主的回复。
　　
　　另一边，盛承律从三楼下来，佣人已经准备好早餐。
　　
　　往常的早餐都是按营养师搭配，每日菜式配比不同，多是些煎牛排，水果沙拉，脆皮培根，松露黑麦面包这些，每天从原产地送来的鲜奶，有时候也会冲一杯咖啡。
　　
　　但今天早上，盛承律突然有点想吃面。
　　尤其是那种金黄色汤汁里沁着软弹的面条，配几片绿色蔬菜，上面撒上几颗葱花的那种面。
　　
　　盛承律看着餐桌上的精致食物，举起刀叉，突然觉得没有食欲。
　　
　　这时候陆卓阳也从二楼下来了。
　　
　　“早啊，大哥！”他打招呼。
　　
　　盛长律抬头，见到从楼梯走下来那张带着点讨好的笑脸，更没食欲了。
　　
　　“把这些都撤下去吧，让厨房煮完面来。”
　　
　　盛承律吩咐。
　　
　　管家不敢置喙，垂首上前就欲收走这些不符他口味的早餐。
　　
　　陆卓阳看到，忙道：“诶等等，别撤啊！大哥你不吃，可以给我吃嘛，我最爱吃这些了。”
　　
　　桌上摆着的，是从新西兰空运过来的小牛排，选取最嫩的部位用炭火烤制而成；就连那些蔬菜沙拉，都是用黑松露鱼子酱拌的；碗里的雪莲粥用料也全是极品食材。
　　
　　这么豪华的早餐，寻常人家哪里吃得上。
　　
　　陆卓阳快步下了楼梯，走到餐桌前，搓着手对盛承律道：“那个……大哥，我不想吃面，我能不能就吃这些啊？”
　　
　　陆卓阳挠着脸：“以前在宜城，那儿早上天天不是热干面就是燃面，我都吃腻了，我现在想吃点……嗯健康的，嘿嘿。”
　　
　　盛承律淡淡看他一眼，不置可否。
　　
　　管家见状，便回头示意厨佣赶紧去给大少煮面。
　　
　　陆卓阳见总算保住这一桌豪华早餐，立马坐下，大口吃起来，生怕盛承律一个命令又给撤走了。
　　
　　吃相甚至带着点狼吞虎咽。
　　
　　厨房速度很快，十来分钟，一碗鸡丝面就煮好了，端上来。
　　
　　“大少，您要的面，看看是否合您胃口？”管家微微弯着腰，恭敬地道。
　　
　　盛承律看了眼重新端上来的这碗面，又看了眼餐桌对面正吃香煎小牛排吃得津津有味的‘陆卓阳’。
　　拿起筷子，慢条斯理挑起面条吃了一口。
　　
　　管家和厨佣都很紧张。
　　
　　大少在饮食方面，从未表现出过什么特别的喜好与厌恶。
　　
　　但今天早上，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大少在见了跟往常一样的早餐时，突然眉头一皱，就要命人撤掉并吩咐重新煮一碗面来。
　　
　　最紧张的要属那位厨佣。
　　
　　一滴汗从他鼻尖滑落，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厨佣是两年前来陆家工作的。
　　偌大的陆家庄园，一共十七名帮佣，这么多人只需要伺候一个瘫痪在床的老爷，和一个性情冷漠喜静的大少爷。
　　
　　虽然现在又多出个据说老爷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但看看管家的态度就知道，这个私生少爷根本没有地位，陆家一切都是大少说了算。
　　
　　听说陆老爷没中风前还是很有威严的，不过这两年中风瘫痪，从陆家庄园到陆氏集团，都是大少说了算。
　　这在陆家帮佣里，都是心照不宣的事。
　　
　　瘫痪的老爷每天只能吃流食，饭菜做起来很轻松。
　　
　　大少有专门的营养医师搭配食谱，只需要每天按照食谱来做就行。
　　
　　而且大少从不在饭点以外的时间进食，更不要说半夜十二点钟突然想吃宵夜这种事。
　　从来不会发生。
　　
　　所以在陆家庄园做厨佣，可谓是一份又轻松，薪水又高的工作。
　　
　　可就在今天。
　　大少突然对他做的早餐皱了眉头，不仅一口没吃，还直接吩咐撤下去。
　　
　　厨佣心里十分忐忑，直道惨了惨了，该不会是他哪里没做好，惹了大少不满，要把他这个厨子给换了吧。
　　
　　不要啊，要是被炒鱿鱼的话，他要上哪儿去找年薪三十万又这么轻松的工作啊。
　　
　　厨佣视线紧张地盯着盛承律送入口中的那一撮面，生怕下一瞬就看到他眉头皱起。
　　
　　盛承律尝了一口，咀嚼几下，然后淡淡道：“味道还行。少了点火腿丝、香菇丝。”
　　
　　顿了顿，又回忆，补充道，“好像还有方干丝。”
　　
　　厨佣原本一颗心紧紧悬起，听到盛承律的话突然有点疑惑——
　　
　　火腿丝，香菇丝，方干丝……那不就是淮扬名菜大煮干丝吗？
　　
　　不过，听大少这话里并没有表现出他厨艺的不满，厨佣连忙喜出望外道：“好的，大少，我记住了。我下次就用大煮干丝来当汤底煮面！”
　　
　　盛承律：“……”
　　他有说要吃大煮干丝面吗。
　　
　　对面的陆卓阳吃着他的新西兰香煎小牛排和黑松露鱼子酱，对什么这汤面那泡面的才不感兴趣呢。
　　
　　有了山珍海味，谁还吃那玩意儿啊。
　　
　　盛承律吃着面，脑子里莫名闪过云俏发来的那张照片，还有那只大嘴鸭子吧唧吧唧吃东西的动图表情包。
　　
　　想着想着，就这么不知不觉吃完了一多半。
　　
　　厨佣喜不自胜搓搓手。
　　太好了，看了大少还是很满意他手艺的。
　　
　　盛承律吃了半碗面就停下来，用餐巾擦擦唇角，起身，接过管家递来的外套穿上。
　　
　　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
　　
　　盛承律并没有第一时间查看。
　　
　　而是转身，对还在吃早饭的陆卓阳道：“吃完了？吃完了就和我一道上楼去看看父亲。”
　　
　　陆卓阳把最后一口雪莲粥吞进肚子里，囫囵道：“唔我吃、吃完了，走吧。去看父亲。”
　　
　　二楼，陆连绝也已经醒了，在护佣的帮忙下换了一身衣物，这时候正在擦脸。
　　
　　陆连绝无法下地，下肢也麻木没有知觉，除了进食，换衣服和大小便都需要人帮忙。
　　
　　所以盛承律找了四个专门照顾陆连绝的帮佣，分成两班，日夜轮班守在二楼。
　　
　　卧室房门推开，两名护佣见到进来的是盛承律，低头退了出去。
　　
　　陆连绝昏昏沉沉靠在床头，见到两道身影走进来，想努力坐直身子。
　　
　　他先看到走在前面的盛承律，双眼牛玲般一瞪，脸色涨得通红，似乎又要发作，但立马，他就看到了跟在盛承律后头的陆卓阳，鼓起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几天，盛承律白天不在家时，陆卓阳都有一天三次来陪陆连绝待上一会儿，尽职尽责地扮演着父慈子孝里‘孝子’这个角色。
　　
　　至于陆连绝对这个流落在外二十几年的儿子，是什么心情和想法，没有人知道。
　　只是每次陆卓阳来陪他小坐时，陆连绝都用尽全力想跟他说些什么。
　　
　　可他口眼歪斜，脸部肌肉和舌头已经逐渐不听他使唤，一句话磕磕绊绊根本说不完整。
　　
　　陆卓阳也没有真的那么有耐心，通常最多坐上十五分钟，就会起身离开。
　　
　　“父亲，我和大哥一块儿来看您了。”陆卓阳笑着说了句，语气显得很是诚恳孝顺。
　　
　　盛承律没出声，站在床边三步开外，用漆黑静深的眼眸淡淡睇着瘫在床上的陆连绝，只嘴角淡淡掀起一丝弧度。
　　
　　陆连绝阴沉沉的眼神像一条毒蛇从盛承律面上扫过，落到一旁的陆卓阳身上，紧紧皱眉，似乎很想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嘴，最后只发出几个断断续续的沙哑音节：
　　
　　“啊、呃、滚，嗯……”
　　
　　一句话还没说话，就已经不停地开始喘气。
　　
　　盛承律看着陆连绝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习惯性转了转手腕上的表，拇指在手腕内侧抚了抚，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陆卓阳连忙上前，拍着陆连绝的背给他顺气：“哎呀爸，大清早的，您这是做什么呢。我和大哥一块儿来看您，您应该高兴才是嘛。早饭吃过了吗，没吃的话待会儿子来给你喂吧。昨天护佣说，我给您喂饭时，您都多吃了小半碗呢。”
　　
　　不料陆连绝却突然一把抓住陆卓阳的手腕，抓得死死的，用尽浑身力气。
　　
　　他紧紧抓着陆卓阳的手，眼神死死盯着旁边的盛承律，青筋涨起：“……呃，他，是啊呃、他……”
　　
　　陆连绝这副样子，把陆卓阳给吓了一大跳，吓得他脸都白了。
　　
　　他差点没忍住窜起来。
　　
　　这老头看起来要死不活的，没想到力气还挺大。
　　
　　陆卓阳伸手去掰陆连绝的手，龇牙咧嘴道：“哎哟爸，您快放手，有什么话慢慢说。您别这么激动，医生都说了，情绪激动不利于您养病。”
　　
　　盛承律站在另一侧，眸光漠然，朝怨毒盯着他的陆连绝扯起一丝讥讽笑意。
　　
　　父慈子孝，这可是我特意送给你的大礼。
　　
　　好好享受吧。
　　
　　陆连绝。